第二十七章暗影楼
要说暗影楼这事儿,谢瑜一直在暗中筹划。
暗中到什么程度呢?从刚入京城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在搜罗暗影楼众人的所有信息。
但这还要得益于前几年梁维下毒谋害当今圣上的那件案子,谢瑜在那时就已经掌握了暗影楼众人的一部分信息。
如今,能和暗影楼的诸位坐下来心平气和谈一场是迟早的事情。
暗影楼共有十五位头领,十杀五毒,在围困太子府那一夜折了两个人,还剩十三个人。
若是单纯将十三人围杀,谢瑜要费不少的心力,也觉得可惜,干脆废物利用,让他们倒戈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而这十三个人,在前些天集体出手,将江湖上几位身份地位极高的老前辈暗算,江湖的几大主要战力顷刻沦陷,再也没有能匹敌十三人的单兵战力存活于世,江湖上的口诛笔伐也瞬间平息了下来。
那为什么谢瑜能请到暗影楼的人来?
她有人质啊。
十三人并不是无父无母,无亲无友之人,也不是不贪图名利之人,相反,他们比谁都想要平静的生活,只是因为杀了太多人而满负骂名,人人喊打。
之前为王岳做事,一是因为王岳的酬劳高,二就是王岳将十三人的家属好友全都监视了起来。
察觉到此事的谢瑜,见招拆招,直接将人质抢了过来。
并由此写下了几封信送到了暗影楼众人手中,暗影楼的人虽然不信,却也心中害怕,更何况,谢瑜在信上还做了承诺,如果他们现在倒戈,可以让他们过上想要的日子。
所以才有了红尘客栈这一幕。
至于祁良夜,只是因为长得好看,气质华贵深沉,他一到场,就相当于一场戏里有了台柱子,能压得住众人。
但实际上谢瑜才是真正干活的人。
客栈大厅坐满了谢瑜主公令的手下,和暗影楼十三人。
十三人被包围住,都警惕地坐在位置上。
“往日的仇怨,今天就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
布依妈妈用拐杖重重一跺地,老人家沉淀了一甲子的内力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气流。
九头蛇登时破口大骂,“谢婆子,你自己用的卑鄙手段,还敢说开诚布公?”
布依妈妈却是悠哉悠哉说道:
“总比那王老狗用的招数好多了,要不然你以为你自己还能坐着说话?嗯?”
这一声喝问让男人憋屈地闭了嘴。
谢布依年轻时同谢瑜一样,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论起功力,两个他都不是谢婆子的对手。
谢布依人生准则就两个字:不依,一旦将她惹急眼了,什么狠毒招数都能使出来。
谢布依继续说道:“今日太子莅临,谢主公也在现场,你们都老实一点儿。”
“都说青江桃姬投奔了太子殿下,如今这一看,只怕桃姬大人是要为了朝廷弃武林于不顾啊~”
这是五毒之一的仙姑,嘴唇黑紫,眉毛染了红色,说话时眼珠子微微有些斜视,身段玲珑,依稀能看见半老徐娘的风姿。
这话明显带着挑拨之意,今天座上都是江湖人士,在来之前就怀疑过谢瑜的立场,如今听仙姑这么一说,也都想听听谢瑜的意见:“自古江湖与朝廷势不两立,我也是迫于恩情不得不出手,昔年我年少轻狂,擅自打搅了青墓众人的清净,几个月前青墓墓长柴道人将太子殿下的麒麟章送到我手上。”
话音一顿,众人视线不由得一凝,
“柴道人同我说,这启朝皇室曾赐过他半身血脉,如今想借当年一事的人情请我辅佐太子,铲除奸佞,肃清朝廷。”
“如今暗影楼祸乱朝堂,在这其中杀害了多少平民百姓,在座的心里都有数。”
“皆是正义之辈,如今放任邪祟做乱,岂不是坏了规矩?”
梅修等一众主公令忠心门徒都点点头,那一群江湖人士也哑了声音。
谢瑜这话说的没有毛病,人家亲近太子殿下,一是为了人情。
诸位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谁年轻时没干过糊涂事?还人情可大可小,人家谢主公也算是做好事。
二是江湖上的规矩。
武林之中将事情分的非黑即白,将正义与邪恶划分的很清楚,而划分的依据便是规矩。
规矩二字一出,有心人想找也找不到错处。
毕竟人家谢主公没有借着朝廷的手铲除异己,反而为民除害。
这话听得大多数人心里舒服极了,但暗影楼却是不太满意。
蝶女冷冷一哼生,“既认定我们是邪祟,又何必坐在这儿假装和气?”
祁良夜自始至终坐在座上,看着众人唇枪舌战,也算是明白了江湖人士的难缠之处。
心中不由得对谢瑜产生一股敬佩之情。
“自是劝你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谢瑜眉目微微一挑,语气悠然道。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熟悉她这动作,当即就知道她要干坏事儿了。
“如今王尚书那边你们是回不去了,还不如替当朝太子爷效力,日后封官进爵,总好过漂泊一生,无依无靠,”
“更何况,你们既是来了,就应当是做好了出不去这间屋子的准备。”
所以问题变的简单了许多。
“是生是死,看着办吧。”
谢布依最喜欢听的就是这句话,刘承六等人将红尘客栈的大堂密密麻麻包围住,暗影楼众人心头一沉,个个手掌都紧紧扣在自己的膝盖上。
“想好了,告诉我,我可有的是时间。”
谢瑜吹了一口茶,将那热茶来来回回转了几圈,等水波平静,她才喝下去。
气氛剑拔弩张,九头蛇嗤笑一声,
“王岳那个老匹夫可在我们身上下了血蛊,就算让我们归顺,谢主公总要有些付出。”
暗影楼众人沉默,本就心神动摇,现下牵着他们的事情只有这一件,如今九头蛇能说出来,也算是真正和解的第一步。
谢瑜自是知道他们身上的血蛊,听见他们自己提起,就知道这盘棋已经下成功了。
“我给你们解了血蛊,你们跑了怎么办?”
其实谢瑜自己心里都有主意了,但还是要看他们的态度。
九头蛇独善其身,首当其冲说道:“我可以签卖身契。”
“老九!”
一时间暗影楼众人顿觉震惊地喊道,九头蛇却嗤笑一声,“签卖身契,加官进爵,总比喂了毒药半死不死强吧。”
“诸位都是明事理之人,我家中还有一位老母需要我奉养,我可不想她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的婢女还在她手里攥着,要签卖身契也不是不行。”
于是暗影楼诸位开始了集体的自我说服。
谢布依遗憾地放下了发痒的掌心,本来以为今天还能动动手。
兰鹧鸪缩在青哥的怀里,悄悄对他说:“哥哥,他们好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除了自己说服自己,还能有什么出路?
青哥亲了亲她的发顶,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眼看着众人已经快自我洗脑成功了,谢瑜这才清清嗓子,“诸位,太子有话说。”
在江湖人眼里,什么太子老子墨子,在他们眼里都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祁良夜也就是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罢了。
眼下也只是好奇地看着他,男人坐在位置上,淡淡饮了口茶。
“暗影楼诸位若是真能投入本太子的麾下,孤会成立一个奇门局,届时诸位也能有个安身之所,薪酬与刑部官员等同,也不用担心流离失所。”
暗影楼众人彼此看了看,齐声道:“愿为太子殿下效劳。”
事情解决。
谢瑜嘴角勾起一抹笑,将手指从杯沿处收回。
。
暗影楼的事情顺利解决,奇门局在祁良夜的授意下一个月就建成了。
建成当日,十三人签了卖身契,谢瑜发了解药,每个人都得了官牌,而奇门局局长则是由谢布依担任。
本以为能享清福的众人在布依老婆子的关照下,日日穿着奇门局的官服奔走在大街小巷,已经成为了乾京的一道□□。
而此时,皇帝龙体好转,神智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唤了太子进宫。
祁良夜依旧带上了谢瑜。
进宫当天,皇帝依旧只穿着中衣,形容枯槁,面容倦怠地被金线绣成的被子簇拥着,仿佛老了二十岁一般。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良夜行了大礼,皇帝虚弱地让他起身,“你近前来。”
祁良夜见他荣光不再,心中有些酸涩,但最终也只是神态如常地坐到了龙榻上。
皇帝拍了拍他的手,“我睡了一觉,却感觉过了半辈子。”
他的眼泪突然垂落,大殿内气氛一滞,皇帝老态龙钟,这三年好像不是在昏迷,而是在披星戴月的赶路。
祁良夜眼眶发红,哑声道:“父皇,奸人未除,来日我定当让他提头来见。”
皇帝略微点头,对他说道:“启朝能有你,是启朝一大幸事,你做的要比我好。”
祁良夜下意识摇头,老人满是皱纹的大掌却已经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听父皇说,我已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如今不求别的,我只希望你能承担自己应有的责任。”
“我会下一道诏,你只管放手去做,父皇不会做你的拦路石。”
皇帝自小没怎么同太子亲近过,在生死关走一遭,却也是知晓了何为真情大义,往年他听信佞臣谗言,谁料却叫自己遭了反噬,如今大彻大悟,才生出后悔之心。
皇帝眼中划过几丝遗憾,祁良夜又与他说了半天话,才将话题扯到谢瑜身上。
“父皇,太子妃的人选,你可有想法?”
皇帝摇摇头,“你母后已经同我说了,你自有决断。”
殿内龙涎香徐徐攀升,殿外谢瑜却是同宝夏老爷说着话。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祁良夜真的只是一个花瓶太子吗?一个尊贵的花瓶美人。
第二十八章 审讯
“这路上走得,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凡是太子殿下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宝夏声音很轻,带着阉人的悠长,落在女人的耳里别有一番深意,“更何况,有大人您在太子殿下的身边,得到些什么,岂不是更加简单?”
宝夏狭长的眸子微微转动,与女人来了个直直的对视。
气氛有些微妙,谢瑜轻声一笑。
“皇后娘娘好算计。”
宝夏也是抿嘴一笑,“奴才一开始就是娘娘的人,到了圣体身边伺候长了,奴才便做了殿下的马前卒。”
两人像是在打哑语一般,朦胧雾绕,让人听不懂。
但谢瑜听懂了,她缓缓摇头,“娘娘若是想办什么事,无需找我,与太子殿下知会便是了。”
宝夏微微垂下眸子,像是知会般地点了点头:“奴才自会转告娘娘。”
这宫中的风吹草动,或早或晚都会报给太子殿下,他一个当奴才的可着实插不上什么手。
祁良夜出来时,只有谢瑜一个人披着狐裘在殿门前等他,许是时间有些长了,她小脸冻得通红。
男人快步走过去,快到她面前时才缓缓停下。
两人自如地并肩走在一起,将近年关,宫中的雪景和腊梅已经争相开放,弯弯绕绕地走过内廷,四周无人,谢瑜才开口说道:“殿下,皇后娘娘那里怕是有些什么事?”
男人掀起眼皮子,好奇地挑挑眉:
“母后那儿又出幺蛾子了?”
他还没收到消息,不太懂谢瑜的意思。
“没有,皇后娘娘托了宝夏来找我,但是我拒绝了,便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祁良夜略一思索便想起了什么。
谢瑜对于朝廷上的势力没布置太多探子,她在前朝远远不如这位当朝太子爷的消息灵通。
更何况,祁良夜对所有世家都做到了几乎全部的把控。
要说每个高门贵院里发生什么,祁良夜应是最清楚的。
“是晋成公府,没什么大碍。”
但是他也不知道母后到底打什么算盘,这事情还得回头他单独和皇后谈。
莫名想到她那天晚上说的话,立刻改口道,“身为一个男人太难了,不想三妻四妾还偏偏有人倒贴上来。”
女人美目轻扬,冷哼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
出了宫门,祁良夜对她说道:“上车吧。”
随即扶住谢瑜,大掌将她微微托起,女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便上了马车。
祁良夜紧随其后。
这一幕被远处乘着马车快到宫门的奚丘看了去,两辆马车擦肩而过,奚丘放下车窗的帘子,任由它在寒风中随意飘荡。
。
王岳府上,发信足有月余,却始终不见回音。
他有些焦躁,在书房内团团转起。
“老赵——”
他喊了一声,管家就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老爷。”
“夏生情况如何?”
夏生是他的养子,这些年许多事都是交给他办的,王岳心惊胆战,此时就怕刑部真的审出来了什么。
“谢瑜直接切断了外界联系,咱们的人进不去。”
这话的意思是他们的人根本解决不掉夏生。
“苗疆可有回信?”
管家摇了摇头,“回信应当就在这两天,老爷莫急。”
王岳一手扶住桌角,叹了口气。
主仆二人略对视一眼,便没了声息。
自从暗影楼倒戈之后,王岳办事遇到重重阻隔,整个府上的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谁伺候不好直接掉脑袋。
王岳平复了一会儿,双指在桌面上慢慢敲响,思索半晌后,对老赵说道:“阿木尔汗可有动静?”
“最近匈奴物资缺乏,已经来了好几封信了。”
如今启朝北方边境屹立着两头狼,一只是胡族,一只是匈奴,启朝与二者都有互市的关系,平日倒也能友好相处,但如今年关将至,各大边境市场都在礼部的授意下陆续关闭。
物资缺乏,北方胡人还好说一些,因为常年游牧,对气候的适应也非常快,但匈奴人因为游猎在极其干旱的内陆地区,寒潮将至,寸草不生,就连水源也都非常的稀少,如今已经是对启朝边境虎视眈眈了。
王岳和阿木尔汗的交易,无非是一些利益往来,除却军国情报,基本上能给的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