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他们二人自幼订有婚约,若薇及笄后便是要嫁到皇家的。”
当朝太子爷祁良夜,自幼与晋成公的嫡系孙女——孙若薇订下婚约,虽然只是口头约定,但依着誓言,今年年末孙若薇及笄后,明年年初便要嫁到太子府。
谢瑜回到太子府后,先和自己的两个侍卫汇合。
“主子”
刚入府门,迎面有两个身穿蓝衣劲装的女侍卫,二人马尾高高束在脑后,神色凛冽,形容端正,此刻打着灯笼等在垂花门前。
垂花门将太子府的前厅和后院隔开,谢瑜对那几人微微一颔首,便向他们走去。
其中一女侍卫名唤谢阿宝,身量高,腰间缠着短剑,高束的马尾用一根银簪扎起,其余一人叫作谢如意,比谢阿宝矮上些许,但从两人走动间,都能看出二人的功夫。
“平州形势如何?”
“掌控之中”
早在进京前,谢瑜就关注到了平州一事。
一路上跟在谢瑜身后的侍卫见三人并未有其他动作,这才放下心撤退。
太子府内一砖一瓦皆是精致之物,只可惜夜不识色,谢瑜看了一眼这精致的院门和内里肉眼可见的华贵,心中生疑。
“主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这院子,太华贵了。”
女人眸子发沉,声音淡淡,但一只脚却已经迈进了院子。
普通谋士一般只住在偏院的厢房里,天下第一谋士霍世君也只是有一个清寒小院。
漪澜院是整个太子府中除了正院最大,最精致的一座院子,她如今虽是太子府的幕僚之一,但这款待的规格……谢瑜眸子闪了闪,安然进了正房。
谢瑜住下漪澜院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祁良夜手里,彼时霍世君也在一旁,霍世君提醒道:“殿下,我记得漪澜院是给未来主母建的。”
祁良夜这一整天都在批折子,现下解决完政务,揉了揉眉心,便起身说道:“且看着吧”
霍世君登时心中便有了数。
。……
第二日,谢瑜换了一身便捷的宽松袍子出了府门。
乾京二里胡同,红尘客栈。
客栈门前放着两支大红圆柱撑起牌匾,刚进门就是前庭,此时喧哗阵阵,客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跑堂的伙计和算珠的掌柜都没了身影,只留下几个短期应聘的小二奔前跑后。
谢瑜进来时没人注意她,她站在门前,像是等什么人一般。
约过几息,众人耳边都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
笛声含冰,刀刀割心,听着悦耳,凛冽的杀气却也若隐若现。
“快快快,走,那女的多半是有仇家”
话音一落,一楼半数客人都站起来收拾着行李,有腿脚快的直接冒雨往外冲,笛声逐渐逼近客栈,几个有见识的客人干脆行李都不要了,匆忙跑出了门。
“可是桃姬大人?”
谢瑜抬眼看向楼上,一双棕色的眸子宛如蛇瞳,通身气质锋利如出鞘的剑,她双手微微背在身后,闻言向前踏出一步站定。
“正是”
“我和碎玉被派来杀您,您可千万做着点儿准备”
男人又是娇笑两声,拧着腰肢缓缓步下楼梯。
他两只红袖长的出奇,此时正被捏在两只手里,摇摇晃晃像是将翻不翻的簸箕。
又是一道笛声灌耳飞过,漫天针器便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布向站在门口的谢瑜,只见男子刚才还捏在手中的红袖裹挟着针器和内力直取长龙,一息的功夫便是要缠上谢瑜的脖颈。
漫天的红笼罩住人的视线。
却见那白衣倏地一动,右脚蹬在身后的门槛上借力,下一秒如同落叶一般弹上半空,所有针器已然钉在地面上。
女人左脚勾住宛如红绸一般的水袖,楼上的男人本稳坐泰山,谁料那白色的身影却倏地将他卷下楼梯。
气力顶气力,虽说古有以柔克刚之道,但绝对的力量面前,三分柔弱连遮掩都来不及。
寒冰一般冷冽的气息霎时侵入他的口腔,他心中一怵当时右腿勾住楼盘扶手,一个下腰想将力量掰回来。
只听女人冷哼一声,身形宛如鬼魅一般出现在男人腰腹处。
“不过如此。”
右手变掌为爪,在空中径直划出残影,待她停下时,空中已有凄厉的惨叫。
谢瑜将手抽回,反身,折腰一腿将男人砸在了门柱下。
“轰隆”一声,地板被砸出了缺陷。
“碎玉!你怎的还不出来——”
话音未落,谢瑜就将脚边碎了的瓷片用足尖挑起射了出去,她内力雄厚,那瓷片越过数米“咻”的一声断了红衣鬼魅的生机,喊声戛然而止,颇为诡异。
然空中笛声未尽,谢瑜一边向楼上看,一边拿起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手上的血渍。
后院藏着的那几个小二早已经被这笛声震碎了耳脉,此刻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不愧是青江桃姬,奴家今日见识了。”
阴柔的女声吊在楼上,她一头骇人的白发长至脚踝处,浅绿色的碎花裙子堪堪遮住胸前的起伏,皮肤白皙,绿纱遮面,右手裸露出密密麻麻的刺青,身后还背着一只古筝。
此时一手拿着笛子,一手拿着黄纸密信。
“刺杀太子爷这事儿早就被暗影楼承包了,若是不出意外,您在京城一日,这日子便闹腾一日。”
她足尖轻点,谢瑜看出了她要逃跑的意图,但也并未阻拦。
“奴家可打不过您,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这是您的礼物。”
言语一落,一阵迷雾便扩散在门前,而女子的身形也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只更改了排版,内容没有变。
第三章 有女人
祁良夜收到红尘客栈的消息时,谢瑜已经擦干净手上的血脱离作案现场了。
她自幼生长于世俗尘浪,杀起人来远比朝廷培养出的暗卫残忍,也因此,更懂得如何用江湖的手段解决江湖恩怨。
一时之间,祁良夜监控不到她的行踪,心下有些不安。
他眉心微跳:
“此人,不好对付”
霍世君眸子一闪,“殿下,不好对付也是针对王岳而言,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他继续道,“也不知,谢家是怎么培养出来这位家主的。”
祁良夜笑了一声,轻轻捻着茶杯口,说道:
“谢家大约两三百年前起家于一位女将军,这位女将军谢云英虽然生为女儿身,但她领导的谢家娘子军踏破了外敌的家国土地,硬生生将前朝领土扩大了两倍。”
“之所以这支娘子军前所未有的强大,便是因为女将军用了一种极为恐怖的训练之法,这种方法专门针对女子,也正是因此,谢氏家主几乎代代都是女性。”
“但是女将军暮年之时,前朝律法与相关文人突然加强对女子的束缚,为了保证谢家女性在家族中的地位,谢云英直接立下祖训,男儿入朝为官,女儿坐镇江湖,双方相守天下,”
“至于在其中如何选出一位谢氏家主,”
“大抵便是手足相杀,文武较量,生死历练了。”
这些世家秘闻统统记录在皇室宗文中,祁良夜年少时熟稔于心,自然清楚谢瑜成为谢家家主,都面临着什么。
。
“我听说那人的眼珠子都被掏瞎了,前去勘察的捕快都当场吐了几个。”
“哎呦喂,那□□当值的几个小二才可怜呢,硬生生被吹笛子的杀人魔头给害死了。”
乾京二里胡同的惨案只半个时辰就席卷了乾京的犄角旮旯。
流言如漫天飞雪传至乾京各处高门大院,权贵们在王岳和皇室的镇压之下根本不敢动弹半分,遂叫底下的人不得私自谈论此事,但双方的阵营里总有一些拎不清的,比如皇后娘娘。
谢瑜带着谢如意和谢阿宝两个女侍卫在乾京四处游荡,只要看到是王岳的暗桩,他们不是打砸劫舍就是起哄闹事。
谢阿宝摘下假喉结,用树叶子在脸上扇了扇。
“主儿,咱们整这么大动静,不会把那王岳逼急眼了吧。”
三个人穿着五彩缤纷的公子袍,蹲在树上,趁着无人喘了一口气。
谢瑜眸中暗光一闪,“就是要闹出动静来,过两日等我们走后,让小六子安排三个与我们身形一样的人,继续闹,得让他知道我一直在京城。”
过两日就要启程去平州,这时候不能让王岳把精力分散到平州的事上去,倒不如做一出声东击西,让他分辨不出她们想干什么。
“我们今日闹了几处了?”
王岳渗透了全京城的防卫和情报,不怪太子对他束手无策。
“这一天,得有四家了。”
“行,回府歇着吧”
三人路过巷口时,却发现有大队的侍卫包围在巷口处,谢瑜刚想踏出去的脚立刻收了回来。
谢如意眼尖地看见那里面是銮驾,便小声和谢瑜说道:“是銮轿。”
皇后娘娘玉手掀起布帘,在与身旁的嬷嬷窃窃私语。
“娘娘可是有要事?”
孙皇后叹了一口气,拿起右腕上的佛串开始盘了起来,
“太子自从三年前主政,回宫的时间就少了,眼下他都快成婚了,都不找本宫说说体己话。若薇多好的一个姑娘,他怎么就瞧不上呢。”
她一双杏眼周围已经生了细纹,说这话时不免有几分为人母的辛酸,刘嬷嬷见她挺直的脊背都弯了下来,瞬间心疼了起来。
“娘娘,如今陛下昏迷,太子一人担起了启朝的担子,平日事务自然繁忙,您若真是忧心,就叫宫人传话便是,太子仁孝,不会弃您于不顾的。”
刘嬷嬷话是这般说,但心里比谁都清楚孙皇后的打算。
她出身于晋成公府,如今皇后的哥哥堪堪做到朝中詹事府詹事的位置,不过正三品的官职,远远不能维持她母家的荣耀。
虽说当初太子年幼时大人们口角戏言孙若薇与太子的婚事,但到底没得到太子爷本人的首肯,倒是皇后娘娘自作主张替他联络,如今快到了两家人兑现诺言的关头,皇后怕太子不肯,免不得要几番说教。
但就连刘嬷嬷自己心里都清楚,晋成公府的千金配太子,身份还是太低了些。
听着皇后又是一番自怨自艾,刘嬷嬷嘴上应承着,心思却跑远了。
三人习武,耳力是一等一的好。
谢瑜捕捉到了关键字眼,心下便登时明白了祁良夜的所想所思。
“咱们这位太子爷,可真是物尽其用,”
谢瑜莫名地笑了一声,那两个丫头还没寻思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自家主儿一脚蹬在墙上没了踪影。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回了漪澜院,两个侍从跌在软榻上休息,刚喘两口气就见谢瑜蹲在地上翻行李,挑了一件最轻薄,最仙气飘飘的裙子出来。
。
“太子还没回来?”
皇后一脸不悦,放下已经续了第二杯的凉茶,盯着德川继续斥责,“本宫好歹也是他的生母,如今好不容易来看他一次,他就这么躲着本宫,这都亥时了,宫门都要落锁,他就算是真有公务,就不能念着本宫的情谊早些回来吗?!”
德川躬着腰在一旁连连告罪,
“哎呦,娘娘,您是不知,最近各地多发水患,太子爷的事务一下子繁忙了起来,刚才来了信,一会子就回来了”
正是这时,刘嬷嬷穿着宫装,手里捏着帕子急匆匆地回了屋中,她附耳在皇后身旁。
德川没能听见,但他眼珠子转了转,索性往一旁一站,权当陪驾了。
“他竟然还藏了女人!”
皇后本就属意孙若薇当儿媳,眼下横出一个岔子,她气得手往香案上一拍,上好的鎏金香炉“啪嗒”一声被她摔翻在地。
“德川,你给我带路,把漪澜院的那个女人给我叫出来,我倒是要看看,东宫太子还未大婚,她就这般媚主,想来也不是个好东西!”
皇后一边甩着帕子一边红着脖子叫嚷,身后的刘嬷嬷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前方是打着灯笼的宫女,德川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一行人穿过长长的回廊,拐了好几个弯才到漪澜院。
皇后进府的动静谢瑜自然是早早就知到了,此时她早就沐浴完毕,瀑布一般的长发悠悠荡荡地散在床上,她右手撑着下脸侧卧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白裙,皮肤白皙,虽然未施妆容但也是国色天香。
谢如意身量要矮小一些,她手中还抱着剑,和谢阿宝本是守在床前,见状干脆坐在地上问道:“主儿,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自幼耳力惊人,老远就听着皇后那边大张旗鼓的动静了。
谢瑜抢过她手中的苹果,掰了一半分给她,闻言嘴里嚼着苹果说道:“太子拿我当挡箭牌”
“怪不得皇后恨恨得往咱这儿跑。”
谢如意吓得嘴里苹果都掉了,她生的也是白净,长相可爱圆润,一旁的谢阿宝悠哉悠哉捏了一把她的脸,也坐了下来。
谢瑜选择性忽略俩人那暧昧旖旎的气氛,将苹果核精准投掷在一旁的木桶内,便缓缓起身。
两名女侍卫见状都起身退下。
正是这时,皇后一行人已经穿过了空无一人的正堂,却发现后院没有意料之中的声色犬马,灯火通明,这里只有层层迭起,层层落下,随风自由舞动的帷幔,路边偶有亮起的灯笼,似是在提醒这里有人住。
屋内只有昏暗的烛火轻轻摇晃,微风柔柔吹过,说不出的静谧,皇后脚步慢了下来,她身后的一众人心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只改了排版呀,内容不变。
第四章 身死
一身穿白裙的女子此时正在月下舞剑,赤着脚散着发,剑锋凌厉,身法飘逸,皇后双目微怔,盯着那道身影仿似失语了一般。
夜幕降下,星空投下一团深蓝映射在女人的白裙上,似是察觉到有人闯入,她回身挽起一朵剑花,长身玉立,眉目如画,淡漠如月,如梦似幻。
刘嬷嬷反应快,知道皇后是被震住了,不禁轻斥:“还不来见过皇后娘娘。”
谢瑜闻言上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将军礼。
“臣谢瑜,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见谢瑜的自称,刘嬷嬷眉心一皱,看了一眼皇后,眸子里划过狐疑。
“你是哪家的千金,怎不以闺中礼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