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娇雀——和二萌
时间:2022-03-09 16:31:36

  她多想放声大哭。

  她终是,放声大哭了。

  岁月零落,山川离歌。

  她对不住她父亲为她计的深远,对不住祖母的敦敦教诲,她本意要活成一座高山,为身后的他们遮风避雨,而今,要事与愿违了。她这一转身,前头挡剑扛刀的,就是她垂垂老矣的祖母和门庭凋敝的阮家。

  她抓着心窝,泣不成声。

  白鲤和青鹿听见呜咽声,也都哭得难以自抑。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哭声渐渐止住,又过许久,阮雀叫了水。

  干净的帕子浸入氤氲热水中,阮雀濯净了脸,接过白鲤端上来的参茶,抿了一口,放回去。

  “青鹿,”她唤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你细致些,将过往两年,头尾共三年的账簿重新核过一遍,算清我在顾家填了多少银钱,顾家这些年的入账,又有多少是咱们那些钱生钱,生出来的,一条一条录了,四日后拿来给我过目。”

  青鹿红肿着眼,有些不理解,刚要问,却被阮雀止了话头,“你不必劝我。记住,做这件事务必不要惊动这座宅子里的人,有人问,便说是为着六日后的皇叔接风洗尘宴备帐。”

  她说着,伸手拿过海青石案上新封的信,目光柔和下来,“白鲤,你将这封信送回江宁,亲自交到祖母手上。”

  白鲤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姑娘这是……”

  阮雀起身,缓步走进里间,打开紫檀暗八仙立柜,抬手取出里头的乌木鎏金宝象缠枝漆盒。

  她垂眸看着盒子,浅浅吸了口气,转身出到厅上,曲腿在煮水的火炉旁坐下,将那漆盒置在一旁,拿起银勺拨弄着炭火。

  火星子被挑出些许,有一两粒蹦得格外高。

  就在白鲤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阮雀定定看着炭火,轻声道:“顾廷康要休妻。”

  白鲤和青鹿俱吓了一大跳,忙围过来,“休妻?他、他,姑爷他……”

  阮雀添了两颗银碳,盖住隐约窜动的火苗。

  “在我这里,阮家不接受休妻,只接受和离。”

  说着,她看了青鹿一眼,提过边上的无釉紫砂陶铫子放到炉子上,起身到茶桌旁坐下,“既是要分家过日子,人情自然是没有了,银钱这一道,也要划算清楚。”

  青鹿这才知道阮雀叫她点帐的用意。

  她抿抿唇,还想劝说一二,可想及阮雀的脾性,若非受了天大的委屈,或者自觉得彻底过不下去了,是不会随意与人撕破脸的。这是早年落魄的侯府门庭所致,人情冷暖,愣是将这副本该天真烂漫的脊骨教得隐忍而清傲。青鹿眼底露出心疼,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顾家宅院别致,山水兼有,屋宇错落。与孤山轩相对而立的,是一处曲水流觞的矮山,地势颇高,台阶层层叠叠蜿蜒而上,是以除了开府设宴,很少有人上去。

  今夜,这里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其中一人长腿交叠,抵在亭下的美人靠上,一席穿金云纹缂丝圆领长袍恰到好处,勾勒出他修劲利朗的双腿,姿态闲适,洒脱恣意。

  “我说,”庞邺心里叫苦不迭,轻轻打扇帮他扇赶蚊虫,道:“究竟还要看多久?不是说来瞧顾廷康吗?”

  “他?”司朝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蹦出两个字,“配吗?”

  庞邺怒了,“那咱们在这里喂蚊子,为的是什么?”

  他顺着司朝的目光看去,打扇的手一顿,咬牙切齿道,“还说你不想抢人嫡妻,那你又在看什么?”

  司朝似乎终于注意到他的“愤恨”,转头觑他一眼,自己打了扇子,悠悠扇着,道:“自然不是看你。”

  转过头,又看了孤山轩灯火之中的人一眼,微微眯起眸。

  听报说顾廷康回府之后发了泼天脾气,对阮雀恶言相向,更说出“休妻”的话。司朝原在摇椅上吹风,听了这话,着实好奇阮雀会如何,是不哭不闹忍气吞声,还是会撕心裂肺地跋扈一场?

  可他来得有些迟,踏上亭角随风而立的时候,恰见孤山轩门前的两个丫鬟推门而入,而后她吩咐了什么,自入里间抱出一个匣盒来。离得有些远,他看不清阮雀面上的表情,只觉得那一把清傲的身骨,通身上下透出一股咬牙挺立的破碎感,美得像画里手脚满是镣铐却仍起舞的狐妖。

  而这样的破碎,叫人很难忍住不去碰。

  司朝唇角犹带笑意,眸光遽然如渊。

  “阿邺,你先回去。”

  庞邺闻言陡然惊住,扇子都不打了,“你莫不是还真要对她下手?阿朝,照礼法备份,她可是唤你一声小舅舅的,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去招惹她?”

  说完庞邺自己又恼,他在司朝身边,总不自觉唠叨起来,活像家里上了年岁的老嬷嬷。

  司朝好整以暇,睨着他道:“你上望鼓楼买个宵夜买了这样久,就是不知,庞大奶奶会不会叫人出来寻你?若是寻不着……”

  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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