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朝觉得自己有些病了,闭上眼,眼前都是她的背影和他无端而起的龌龊。分明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想逗逗她,只因他们曾经有旧,他们是一样的人,他们都被丑恶的人心逼得无路可走,他不想让阮雀经历他从前的尸山血海,以此作自己的救赎,仅此而已。最多最多,也只是想看她有没有除了端庄之外的表情。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仿佛上了瘾。
欲|望把耐心打得一败涂地,他深深地闭上眼,额角的青筋浮现,一张脸热浪翻涌,全数都红了。
阮雀从他的桎梏里逃走,远远站在一侧,打量着他。未想,他撇过头来,望进她眼睛里。阮雀永远记得他这副神情,仿佛野狼盯着猎物,那是誓死不休的偏执。
这外头的情况,里头的清昌浑然不知。是以他同后门的看家小厮说话的时候,恰恰打破了这个僵局。
司朝和阮雀听见他的说话声,从怦然的心跳声里回过神来。
只听里头小厮说了句,“那你快去快回。”
那清昌便应道,“一定一定,多谢爷了,待回来一定请爷吃酒。”
脚步声近,门闩便被拨动,轻巧的门从里头打开。清昌唇角的笑意还来不及掩下,眼前寒光闪过,两名寒甲卫飞身而上,一左一右将他牢牢擒住。
一双厚底黑靴踩到他跟前,悠悠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只问:“说说吧,让你去做什么?”
清昌看见寒甲卫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好,听见这道声音,更是万念俱灰。
他想也不想,即便被寒甲卫反剪了双臂,仍是一个劲地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是顾二爷,是顾二爷让我代传口信,我才出来的,王爷饶命啊!”
听他提及顾廷康,阮雀总算反应过来。
顾廷康行动不便,要想同她父亲联络,自然是得有得用的人才行。是以祖母才点头叫清昌回来伺候。今日这出瓮中捉鳖的局,一旦破开,就离她父亲的行踪很近了。
这其中关键,还在传了什么口信。
一时间,她如临大敌,上前几步来问,“什么口信?”
清昌比清运还不经事些,已然吓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唤道,“回奶奶……”
话没说完,司朝抬起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叫什么?”
清昌大叫一声,爬起来缩到很远,又被寒甲卫摁上来,抽噎着回话,“阮、阮姑娘,是顾二爷,顾二爷让我去华英巷找一个叫赵想的人,叫那个赵想带好手去襄州壶口巷大榕树,旁的小的就真的不知道了,请王爷饶命,姑娘饶命啊!”
阮雀和司朝对视一眼。
阮雀解释道:“赵想是顾诚的门人,新领了保和殿文书校对一职。”
“保和殿文书校对,”司朝眯了眯眸子,转身朝骏马走去,“那可是个好职务啊!天子近臣,又不显锋芒,不容易。”
他翻身上马,旋身道,“阮阮,回去吧。”
阮雀转过身,看向高高坐在马上的人,目光坚定,“我要一起去。”
“襄州城乱,那里的百姓,近来举旗起义的多,我不愿你涉险。你若一定要去,我不拦你,也必将护你周全,只是你祖母这头,你出门在外,她难免挂心,京城也算不得平静,强敌环伺,虎视眈眈,你即便在外,也会记挂你祖母能不能应付得来。”
司朝语气缓淡,全然没有事不关己的散漫和疏懒,陈述着事实,等阮雀拿主意。
阮雀沉了眉眼。
她认真盯着司朝,想从他的容色里看出旁的什么,可他眸底深湛,容色更是不可捉摸。
他说得都没错。
京兆尹、顾家、楚太后,这些都还没摆平,京城的确也不算安稳。
可她父亲的事,她也放不下心。
不是她多想。
她父亲被褫夺了爵位,已无官职在身,人又害了疯病,无论哪个方面,她父亲对司朝来说都不是一颗有用的棋子。或者说,司朝根本没有理由对她父亲这样上心,也没有理由对她这样上心。
司朝看出她眼里的犹豫,无奈地笑。
长腿一夹马肚,骏马闲散走了两步,踱到阮雀身旁,吓得她往后退去。
司朝跨坐在马上,长身半倾,压了过来。
眸光如羽,轻轻扫过她的脸,看了半晌,缓缓启唇道,“怕我?”
他失笑,“我当真想伤你父亲的话,即便你亲去了,又能拦得住我吗?阮阮,信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有如低吟浅唱,自来蛊惑人心,何况是这样步步为营的引诱。
阮雀抬眼望进他的眼睛里,那双桃花眼里充满笑意,和风细雨,不带丝毫锐利,叫人心驰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