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盈盈——鹿清圆
时间:2022-03-09 16:34:06

心中一凛,道果然不错,江可芙死死盯着老妇,接着踹一脚听了母亲的话再次不老实的青年。鸡汤她确实喝了,没有内力凭两三□□手劫持了人,现下确实快撑不住了,但她不能…
“我要事情来龙去脉原原本本。我,到底是怎么来这儿的。反正你们也说了出了人命一个也跑不成,我已经这地步了,若最后不成就鱼死网破,我看届时咱们谁更亏!”
面前两人均是一颤,江可芙装得委实太真他们都信了,妇人看儿子一眼,赶紧道:“我们穷,也不是做这等骗人勾当的,除却饭菜里下了药,一句都不曾瞒。昨日确实是一年轻公子带你到此处,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然后把你卖给了我家给我儿子做媳妇儿…”
“胡说八道!”
 
第七十四章
 
下意识大声反驳,簪子也离那青年脖颈愈发近,妇人赶紧大喊绝非谎话死死盯着簪子神色惶恐不似作假,江可芙看她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绪。
自己慌什么。冷静冷静。这其中定有差错。
莫说李辞不是这种人,就他要卖她,这是个什么章程?独身一人回去他能得什么好?又怎生解释?总不能是打那一架丢了路费,要卖了她换钱。
“我问你。当日带我来的人,什么模样?”
妇人愣了愣,与老头儿对视一眼。
“就是个年轻公子,约莫十八.九,个子很高,穿得贵气,生得也是个好模样。所以他抱着你进来我们还奇怪,张口就说要卖给我们。”
妇人急于证实自己说得并非假话,竭力回忆,后面连些那人如何说话,怎样对她的细枝末节都讲出来,末了还要添上一句都是真的。
江可芙陷入沉思。妇人只做她不信,看儿子一眼赶紧再说。
“姑娘你看,我们就是普通穷苦人家,那公子举动奇怪,但一看就是高门大户我们自也不敢说不买。且这穷乡僻壤,确是不好娶亲,我家小子都二十又二了,那公子开的价也确实便宜…嗐!都怪他不老实!我们原说待你伤养好了…谁晓得这混球耐不住摸黑就进来。我们赔不是,是我们错了,你别伤他性命。我们下药也是迫不得已,那公子给的,说你会功夫,醒来了不好办。”
妇人央求,便要跪下了,江可芙立在原地,心里却软不下半分,暗道倒是甩得一手好锅。
年纪对得上,样貌差不多,知晓她会武功。确实跟李辞吻合,只是,她突然想起,或许一开始就错了。那夜救下她的压根儿就不是李辞。黑漆漆的她看不清,那人也没说话,她只是下意识认为是相识之人。可李辞身上有伤,根本就不能从天而降一刀全部毙命,若真能如此,她当时也全无先逃的必要。
想通了该开心一点李辞没卖自己,可紧随而来的,是救下自己的人到底何方神圣,以及,李辞到底是否脱身。当然,还有…
“……你们给了他多少钱?”
“一,一贯。”
那老头儿抬头比了一根手指,江可芙看着他,半晌,阖了阖眼。
她就值一贯钱!?
奶奶的。
“姑,姑娘,缘由你也清楚了,可否先放了小儿…那位公子,他,他好像要奔京城,你大可去寻他,我们实在不是有心害你…”
妇人还添油加醋,江可芙不觉起了恐吓戏弄之意。思忖片刻有了主意,先清了清嗓子:“咳,听了这么多,我也信了。只是…我记得,大启有律,私贩人口,买卖同罪。不计银钱,五人以下,啧,是三年还是五年来着,罚银十两。若还伤了人,罪加一等。这下药,应该也算在列吧?”
闻此三人俱是一愣,江可芙挑眉对上妇人不可置信的目光,等他们下文。
“姑娘!可不能啊姑娘!我们,我们也不知晓这就要吃官司啊!若如此说,我们村里,我们村里遍地都是,你去看,去打听,他们家的女人怎么来的,县城每年卖儿卖女的,你便报了官,你看他是要抓我们一群,还是草草了事!我们就当一贯钱扔了,你该找谁寻仇我们不放心上,可你不能!不能死揪着我们穷苦人不放啊!”
妇人地上一瘫,最后索性嚎哭起来,吵得江可芙头疼。
本也没想追究,毕竟也究不出什么还浪费时间,只是如此仿佛他们没有半分错处反是怪她咄咄逼人,实在叫人火大。原还想还他们那一贯钱,现今不砸了他们家已算仁至义尽了。
“有些人穷,原是有穷的道理的。”江可芙叹了口气,“我去寻仇,自然没空追究你们,你们村里多少猫腻我也不想听。但届时进了京报给刑部,我不希望白纸黑字上看见你们又动了这个心思被抓。”
没多想江可芙身份,只道最多一个富贵些人家的小姐,听见刑部云云还道吓唬他们,几人忙不迭应了。
江可芙点头,怕他们再起歪心,装着威严给了面前二人一个狠厉眼神,踢青年一脚,后撤一步收了簪子,稳着脚步往门外而去。
经这一番折腾,整个人已虚浮无力,才迈出一步,后脑伤处紧随而来的阵阵眩晕让人几欲栽出去,强撑着不能被看出破绽,江可芙拉开木门,身后传来妇人急切问她儿子如何的声音。
一下再关上隔开,靠在一侧墙壁上微微喘.息,而后用力一掐手心,强行提着一口气,走向远处深重的夜色里……
*
又是一片黑,和上次一样,她已稍稍习惯了,只管向前走,直到那只手再次出现牵住她引向一束光…
江可芙睁开眼。
那夜逃离那户人家走了没多久,她就倒在草窠里再也动弹不得,意识渐渐消失前还担忧被那户再逮回去,映入眼帘一片赵粉锦帘,倒让人微微松了口气。但紧随而来钻进鼻腔的浓重脂粉气,又引得她连连咳嗽。
这又是哪儿?
后脑伤处明显被再次处理过,此时已没什么感觉,只是身子依旧绵软。衣衫换了一身舒服了些,但摸摸露出半截手臂的衣袖,未免过于轻薄暴露。
缓缓起身,撩开帘子,一室的鲜妍明媚颜色,蹙眉掩住口鼻还是吸进几口更重的香料味道,又好一顿咳,甚至人都晕乎了。
微微垂眸,听见室外隐约丝竹欢笑,再看看自己身上衣物,联系脂粉香料,江可芙心中顿如明镜。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她在青楼。
下意识掐掐手心心道什么背运气,也不知身处哪处地界,深呼吸让自己冷静,青楼中不敢妄动出去,四下看看,走到窗边,推不开,戳破一个洞只看见绿葱葱一片,不待细看,身后门开了。
“你做什么?”
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紧随一阵急切脚步后一股大力将她猛地拉开,身上无力险些直接栽出去,江可芙撞上圆桌,抬眸看见一约莫二十七八的娇媚女子,正警觉的看着她。
“这是什么地方?”
已经知道了,还是需要确认且看她有什么话说。女子微微敛了神色,斜着媚眼打量江可芙一遍,片刻,在窗前一倚,左手抚上鬓角。
“呦~瞧不出来?与其问我不如推了门出去看看哪,听听左右做什么,遇上什么人,兴许你就知晓了。”
“……我,怎么到这儿的?”
“自然是我买来的,喏,带你来的公子,怎么也不像做这买卖的人呢,生得月明风清姑娘们眼睛都直了,连我都…谁知晓一开口,是来与我做买卖的。”
女子语调漫不经心,细听有几分惋惜,江可芙捕捉到那句“公子”,心头一凛。
“卖我的人什么模样?多大年纪?和你说些什么?”
“你问题还真多。怎么?你相好?赌钱输了卖你抵债?打扮也不像啊…唔,年岁大概与你差不多,模样嘛,这天底下说好看的人词也都一个样,脸上又没什么特别的,问了也差不多。旁的,我告诉你那么多有用么?你如今在我手底下讨生活,踏踏实实的,别动歪心思,这张小脸呢,我保准你后半辈子不愁吃喝。”
女人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看着江可芙,她身形高挑,颇有些压迫之感,少女没力气被她逼得再次靠上桌沿,紧接着左颊一暖,被女人上手轻轻摸了一把。
“你这脸还是挺值钱的。”
“离我远点儿!”
讨厌这种无法掌控走向的感觉,反抗也因身体受限,这种情形才是最让江可芙憋屈的,恼羞成怒,一掌拍开女人的手,却在下一刻被握住了手腕。
“有点儿脾气也是好的呢,只要别太过。有些男人就吃这套,你这儿劲,别人倒还学不来。好好养着别折腾,过几日大好了,我还指着你做棵更大的树呢。呵,摇钱树。”
语闭轻轻拍拍江可芙另一侧脸颊,女人松手扭着水蛇腰出了门,江可芙咬牙盯着那个背影,半晌,整个人缓缓滑在地上。
不是她要丧气,这次,更难了。
她不能确定身子无力是之前药效的延续还是昏迷时又被喂了什么,只是,这次卖她的,应当和之前是同一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让他要这样对待自己。只要一想到昏迷在草地里时是这人将她带走转手再次卖掉,江可芙甚至觉得手脚寒凉。他是一直在监视自己么?看自己多久可以逃出去,然后出面把自己再次困住。
她何曾有过结下如此大仇怨的人?还是,他困住自己,只是达成什么目的的其中一环?
轻轻摸摸发尾,她的簪子也不见了,适才打量房舍内,没有任何尖锐之物,她无法再用挟持之法。
缓缓抱住膝头,江可芙告诉自己就消沉一下,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她不信自己真会折在这里。
那个监视着她的人,恐怕也不是很希望。
 
第七十五章
 
没有倚仗的焦虑持续了很多天。而且醒后次日她才探听到,此地扬州,距她逃离那户人家后昏迷,也过了将近一月。卖她的人应该给她服下过镇定安眠的药物,她才会昏睡那么久。后来老鸨请来给她看伤的大夫也说,那些药副作用极大,一度加重了她的伤。
于是向来乐观的人头一次开始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太久了,十日之内都尚可,将近一月,都没有人寻她,不由开始担忧李辞在破庙里是不是遭遇不测。而且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脱身的机会。甚至这具身体,都已经出现了让人惊慌的状态,某一日晨起用饭时,她发现自己拿不动筷子。那些软人筋骨散人功力的药一定还在饮食中。
“江姐姐。我能进来吗?”
趴在榻上正凭探听到的点滴在纸上画青楼和周边街道布局,门外突然响起个软绵绵的女声,知晓是隔壁房中也是不久前买来的姑娘,这几日总来寻她,江可芙赶紧把纸卷在枕下,道声请。
一袭鹅黄随门敞开走进,装作才醒的模样,江可芙理理鬓角,门口的少女已几步到她跟前。
“总不见你出门,就锁在屋里。我都找不到人解闷。别的姐姐都待好久了,见着我也不亲近。江姐姐,魏妈妈给的那些书,你可看过了么?”
少女唤苏六,与她同年,生得甜便显小些,却不知是经历过什么,身处青楼了,语调绵绵的也不知愁,末了一句语调微扬,竟还有些小雀跃。
想起苏醒后第二日老鸨送来的一摞册子,江可芙不觉冷笑。是了,做哪一行不要练的,青楼女子也要学,她当日随手翻了几页扔在一边,无非是些搬不上台面的图文,比和李辞成亲当日喜娘给她看的还不可明说。
“翻了两页。怎么了?”
苏六面色如常。
“没什么,我看了看,就是觉得奇怪。看不懂。”
“看不懂就扔下吧。”
江可芙随口一答,转而问她有什么事,少女笑了笑,把背在身后的手举到跟前来:“喏,这个。卿蓝姐姐说你是得罪人被打了伤得重,不好意思才不出门,我就想,也怪无趣的,魏妈妈给的书也不好看,我就托火房的宁儿买了些话本子,嘿嘿,我看过啦,这几个有趣儿。”
苏六笑得没心没肺一派天真,江可芙有时便怀疑这姑娘是不是心智不全才被卖的,接过来问她哪里来的钱,少女只拍拍胸脯说她不必管。
“我来的时候我娘给我塞了一荷包的铜钱呢。”
江可芙心头微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苏六又实在笑得明媚,她反倒不好问出口那些扫兴的话了。
当即含笑点点头,接了话本道谢,少女似乎很是开心,再三强调这里面的插画好看,就飞一般欢快的跑出去了。
低头看看手里的书,江可芙默声读出。
《西厢记》?
身处风月,有些事该来总是要来的。头上伤势大好的次日晚上,先前的老鸨又来见江可芙,说明了第二日她们这一批买来的女子,就要接客了。
总觉不该这般快,好像急着走什么流程一般。想起以前逛听雨眠那些女子都有些技艺傍身,自己不过到此地几日,连那些册子上的寻常伎俩都不曾会,就要推出去卖钱了?老鸨走后江可芙打开话本子,越发怀疑这还是某一环,自己若逃了,定是要又掉进下一个坑,但不跑,又不成。
叹了一口气,江可芙摊开一本《牡丹亭》,拿起笔在插画上描着。
这几日苏六都被老鸨教些什么,没空再来,那些话本在之前一并都给了自己。自身难保,本没心思再看,只当日随手一翻,忽然发觉这插画中别有玄机。
联系那日苏六强调插画好看,这几本中有几页奇怪的插图用笔描出里面屏风上建筑图案,能与之前探听的部分青楼布局对上,再试着拼拼凑凑,花了她算上夜里五六日,竟是副完整的青楼布局图。
她平日出门也仅能二楼一道廊子活动,根本无法知晓全貌,房舍窗子大概就是防她,从外面锁上,戳破窗纸也只能看见一丛丛绿树,问过是这青楼的后院,她下去了也出不去。如今有图在手,虽无十分把握,总归有了一线希望。
就是不知,是苏六帮她,还是旁人用她做媒介救她了,又或者是个陷阱?但她得试试,就今晚。
江可芙已做了万全准备,怀疑那些软筋骨的药在饭菜里,就饿了三天,竟真觉得手脚虽因饥饿无力,却也没有之前那般绵软,跑起来已不是大问题。被单接上打死结做绳索,绾头发的木簪子几天终于磨尖了用来撬窗。图纸已试了数条路不行总有退路。
在床上假寐等楼里渐渐无大动静,她所居之地又本就偏些,江可芙在黑暗中把簪子探出窗缝,之前已试过很多次,勉强可够到,窸窸窣窣片刻,一声轻响,开了。
风动树影,后院一片寂静,下意识屏住呼吸,江可芙留心门外,轻手轻脚将接好床单一头环腰,一头系床头栏杆。揣好拼凑画出的图纸,跨过窗框。
之后一切顺利,这楼不算高,她抓着绳子尽力去蹬墙壁不至太难,只是无武功傍身到底落地还是趔趄一下微微扭了脚。揉了揉不严重,她不敢耽搁,凭熟记的路线,在后院人高的杂草间找到一个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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