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从小就能听见一个人心里在想什么。”曲中暖坦白道,之后将他与王银翘之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皇帝听到最后:“瞒了这么多年,今天为什么要说?你可知道你这么一说,朝中大臣不会觉得你有多厉害,只会视你为非人怪物。”
“儿臣知道。”曲中暖苦笑一声,但目光却极为坚定,“可儿臣做了怪物,她才能做回普普通通的人,父皇,请相信儿臣,她并非魔君转世。”
“……可她依旧很危险。”皇帝缓缓转过头,严厉质问,“一个连自己都控制不住,随时随地会伤及无辜的人,你真要把她留在身边?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不为你母妃,为朕考虑?”
“阿暖,这就是命。”贤妃也叹了口气,“银翘阴差阳错选了这条路,一招踏错,就是死路。”
“可她有得选吗?”曲中暖反过来问,“若不是她坚持,若不是她选了这条死路,杨夫人怎能重见天日?”
怕他再说下去,贤妃急忙扯了扯他的袖子,然而曲中暖不听,他目光灼灼望着皇帝:“父皇,对你而言,杨玉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不必为她大动干戈,可对银翘而言,并非如此,所以她为了母亲,选了一条最艰辛的路,在这条路上敲锣打鼓,逼着从前视而不见的人侧目。”
皇帝冷冷看着他。
“她有什么错呢?”曲中暖,“错在你我。”
皇帝淡淡道:“换你来坐我这个位置,你就能听见每个人的声音,给每个人公道?”
“我能。”曲中暖捶了一下自己的心口,“我会给每个人一条通道,如果他真有滔天冤情,先由官府出面,官府都给不了他公道,他就来我面前,我来倾听他的心声,我来给他公道,免得再有人如银翘这般,走上死路。”
皇帝神色复杂看着他,嘲笑他的天真,又忍不住透过他,看着年轻时的自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朕做不到,朕必须听从某些人的声音。”
“父皇!”
“不必说了。”皇帝打断他,“去陪她最后几天吧。”
这句话有许多种解释,当中最可怕的一种解释,就是无论她能活多久,只给她留这几天。
曲中暖眼神一暗,道:“这最后几天,能不能让她的母亲一起陪陪她?”
皇帝点了点头。
于是曲中暖顺利将王银翘接回宫,关紧门窗,紧张问姜云尚:“你当年是怎么逃出宫的?”
姜云尚沉默以对。
他看着曲中暖的目光里,有怨憎也有不信任,好好一个人,到了他手里,变成了现在这幅鬼样子,若不是还剩下一点呼吸,真以为大小姐已经死了。
“我跟你一样,我们都希望她能活下来。”曲中暖道,“所以她不能再继续待在宫里,你当年能神不知鬼不觉带杨夫人逃出去,现在就能带她出去,对不对?”
姜云尚的疑心病比谁都重,曲中暖这样说,他仍旧不肯信。
直到杨玉容的声音在他身后沙哑响起:“告诉他。”
“夫人!”
“银翘相信他。”杨玉容抱着昏迷不醒的王银翘,沙哑道,“我也……相信他。”
姜云尚这才叹了口气:“宫中有一条隧道。”
曲中暖闻言一喜:“在哪?”
“不远。”姜云尚笑,“就在这飞凤宫里。”
好巧不巧,这飞凤宫,正是当年杨玉容的寝宫,从她被父亲所厌,软禁于宫中开始,姜云尚便开始噩梦连连,总是梦见她被暴君给杀了。
迫不得已,他偷偷买通宫中匠人,让他帮忙打了一条隧道。
此事耗时耗力,凭他那点银钱,很快就坚持不住了。
还好杨玉容知道了这件事,对匠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以宫中所有值钱之物作为交换,这才打通了一条出宫隧道。
前朝灭亡时,暴君一声令下,侍卫提刀屠向妃子,公主,还有后宫无辜的宫女太监,血流成河,但仍旧有人凭着飞凤宫下的那条隧道逃了出去,留下一条小命。
所有人都对此隧道守口如瓶,因为不知道百年后,是不是还会出现一个暴君,是不是还有人要用到这条隧道。
推开书柜,姜云尚对后面露出的洞口道:“就是这里。”
曲中暖抱着王银翘,率先走了进去。
四人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出了宫,买了一辆马车,欲逃出此地。
“你这么做,值得么?”杨玉容问。
曲中暖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紧了紧怀中少女,她太冷了,他想要温暖她。
马车行至城外,原以为已经逃出生天,不料身后马蹄声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