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自述——山照
时间:2022-03-10 07:13:05

   风月自述
  作者:山照
 
鉴于广大百姓对于沈李两位将军情史的过分关注,以及茶楼说书添油加醋以讹传讹造成的不良影响。
今日,我们特邀当事人,为大家倾情自述一下北境风月…咳…北境风云
当事人警告…咳…劝告大家,友善吃瓜,不要再自行创造各种离谱故事。
 
大周晚报,奔走在吃瓜第一线,竭诚为您服务。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朝堂之上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祝南,沈小七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暴躁女将军X绿茶小忠犬
立意: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第一章
 
  
  买下沈小七那天……是有一些冷的。
  哦,对,他原先不叫沈安,叫沈小七。
  沈安是我后来随便起的名字,但因为涉及一些莫名其妙的巧合,他还一直拿这个说事吃味。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他这人非常的小心眼。
  叫他这个名字,他有时候就不大高兴,可说起来要不给他换个,他马上就不高兴了。一不高兴就好几天,问我凭什么要换,还说我做贼心虚。
  嗯,好在我还比较大气,不常跟他生气。
  那时刚刚入冬,天有一些冷,但河水还没结冰,我就包了一只小船,漫无目的地在水面飘着。
  船家本来十分热心,问我要去哪里。我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只好实话实说不知道,他就自己下船喝酒去了。
  我确实不知道要去哪里。
  那天我先是去了西大营,质问我爹为什么撤了我的军职。
  谁知那个狠心的老家伙丝毫没有现出愧疚的神色,捻着花白的胡子同我说,这是太后和皇上的意思,咱们大周好男儿众多,还不需要一个女儿家家上阵厮杀。
  这是屁话,往前许多国家,直到灭国,都还不需要女儿家家上阵厮杀。
  但在我爹面前,我不敢这么说。
  我就好脾气地问,那我接下来该干什么。
  结果老家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今年二十了,该成亲了。
  上句话在这句话面前,都显得没那么屁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把放舆图的桌子掀了。
  但是愤怒往往只有一瞬间,胆量也是。
  我脑筋转得飞快,立刻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来不及再在西大营扯皮,策马就往城东的平王府奔。
  从西大营到平王府路途不近,我搜肠刮肚想了一路的说辞,可当见了赵璋的面,被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瞥,就只剩下毫无铺垫的一句话。
  不要觉得我是花痴,你们没机会见赵璋,你们要是见到他,就知道他那双眼睛啊,真的……怎么说好,就像冬天结冰的湖一样……不要告诉我你没见过冬天结冰的湖。
  虽然只剩下一句话,但这是非常核心的一句。
  我直接问他,赵璋,你愿不愿意娶我。
  赵璋是一个庶出的皇子,一个非常贤明的、才华横溢的庶出的皇长子。
  这样的身份非常尴尬,尤其是在太子不算贤明,甚至不算聪明的情况下。
  赵璋是我爹被动用惯的监军,因为每每出战,皇帝大手一挥,派下的监军十有八九是他。我因此与他厮混好几年,勉强还算相熟相知。
  他人不错,不过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种不错。
  我也是花了一段时间才擦亮双眼,看清他压根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不过这都不重要。
  总不能守着个好男人,就顺理成章地指望这辈子能过好。
  跟什么男人没关系。
  最重要的,只有他娶了我,我才可以从随父出征顺利地进化成随夫出征,继续厮混在北境军里。
  我求完婚,瞪圆眼睛看着赵璋的反应,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表情,从开始的茫然呆滞,渐渐变成蹙眉抿唇——这是他准备拒绝的预备式。
  我其实是有些失望的,想着他会拿什么借口搪塞我。
  谁知这个惯常口灿莲花的人,上来也是直晃晃的一枪。
  他说,阿祝,我不能娶你。
  这一枪真的干脆利落,立刻见血。
  一天之内,遭到两个男人连敷衍都没有的嫌弃,加之前途未卜,我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学那些酸了吧唧的文人,租一只船随波逐流。
  想骂就骂吧,就算骂死我,我也还是觉得他们酸。
  别说,喝点小酒,在水上飘一飘……还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我正酝酿着骂人,就听岸上一阵嘈杂,吵闹纷纷。
  有热闹可看,我也不酝酿了,一下子盘腿坐起来。
  岸上有两拨人,一拨是短褐穿结、赤膊露足穷苦打扮,另一拨多少好一些,看着像是富贵人家做小厮的。他们从一开始就吵吵囔囔,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什么孩子不孩子,十两不十两。
  我拎着耳朵偷听了好一会儿,才大概听懂个中意思。似乎是某个孩子的老爹欠了赌债,将这孩子以十两的价钱抵给了债主,债主今天过来领人,孩子的母亲却抵死不从,里长也带人出来说项。
  一开始只是吵囔,渐渐的竟然要打起来。
  我这人吧,从小就有些逞英雄的意思,寻常小姑娘爱玩花绳刺绣这些玩意,我偏爱逼小伙伴伪装坏人,然后握着木剑去捅他们。
  那天我也是喝醉了,摸摸腰间的荷包,发现刚好还剩十两。
  大概老天爷安排我来救场,我就扯下荷包,顶着满腔热血把它扔到岸上。
  岸上的焦点立刻转移,十几道审视的目光一齐投到我身上。
  这下我的酒算是彻底醒了。
  可是英雄救美这种事情,最忌半途而废,既然已经做了,硬着头皮也得做完。
  我用下巴点点岸上的荷包,咳了一声:“里头正好十两,权当替这孩子还债。要不都散了吧,别为难人家了。”
  见识过我狗脾气的同侪,看到我这般温声细语有商有量的模样,一定会惊掉下巴。
  我实在不想再犯事,好让我那狠爹逮住机会,决绝无情地抛弃我。
  可是他们似乎并不领情。
  小厮里走出一人,大约是管事的,挺胸抬头看天,问底下的我说:“你可知我们是谁家的?”
  怎么,秦始皇统一度量衡的时候错过你家了吗?
  十两银子拿走,债还上了,不就结了。
  放在现在我就知道了,这里头是有门路的。
  当初我虽然算个大龄姑娘,可是常年厮混边境,实在不懂京城强抢民女民男合法化的这些弯弯绕绕,或者也可以说,当初我没见过世面,不懂沈小七是如何俊俏的一个少年郎。
  那人头抬得更高,我都怀疑他根本看不见我,“我们是吴文吴公子家的!”
  嚯!
  吴文你们可能不认识,毕竟销声匿迹很多年了。就是这位吴姓公子,一连玩死好几个小倌,被告进了官府,在当年的京城也算是名噪一时了。
  他说到名号,我一下来了兴致,趴在船舷上问:“那你知道我是谁家的吗?”
  装逼这种事情,虽然人所不齿……但你知道,人越不齿往往代表着越有魅力,尤其别人在你跟前做过之后。
  我打量着众人的神情,一字一顿地说:“我是李祝南李将军家的。”
  看着众人面色大变,不得不承认,我人所不齿地沾沾自喜起来。
  一个胆大的出头来问:“你是李将军家的什么人?”
  我笑出一口白牙,觉着之前被老爹气、被赵璋气的仇可算报了回来,于是阴恻恻地说:“李祝南本人。”
  此后的过程还算顺利。
  就是他们一直不肯要钱,让我十分苦恼。
 
  第二章
 
  
  按理说这事儿到此就算完结了,且等我好不容易飘回岸上,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干过什么全然抛在脑后。
  一直到再见沈小七,才想起自己和这孩子还有那么一点乱七八糟的缘分。
  也是他说我们有缘分。
  有缘就有缘吧,我也不好驳斥。
  但是细究起来,是他自己跑来找我的。
  那时大抵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京城下了开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那一年的冬天,我相信了老天果然有眼。
  我爹终究没能如愿撤我的职,让我成亲。
  有志者事竟成。我虽然感激上天,却十分清楚,这事儿能成,全然是靠我自己的努力,将他相中的那个文采斐然的进士兜头揍了一顿。
  我做事谨慎,生怕派出的手下失了分寸,折我大周一根栋梁,于是亲自冒着严寒动的手。
  事后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让这个无辜的人白受一顿皮肉之苦。但从本意出发,我也是为他好,长痛不如短痛,娶了我只会更加痛苦。
  没人再敢同我议亲,此后恰逢点兵,老爹也没腾出手来收拾我。
  这很好,我又可以自在一年。
  那日我去平王府,找赵璋商议开春运送辎重的事宜。
  我此番在京中待的时间过久,想商议看看能不能早点出发。
  赵璋没答应,说那时天还太冷,路上遭罪,让我暖和一些再走。
  我心下十分感动,又跟他求了一次婚,结果不出意外,又被他拒绝了。
  主要是危机已经解除,他不答应,我也无甚感觉,走时不小心将院中一棵名贵兰花踩得稀烂,背着手溜溜达达就出门了。
  刚出府门就察觉附近有人跟我,心里感叹不知哪路英雄,敢在阎王殿门口堵鬼罗煞,面上还是厉声呵斥:“谁!滚出来!”
  石狮子后头磨磨蹭蹭走出一个灰扑扑的小孩。
  沈小七偶尔问我,见他的第一面是什么印象,我首先的印象就是这个。
  灰扑扑的。
  但我一般不这么说。
  沈小七那时瘦得出奇,简直皮包着骨头,竹竿顶着脑袋。我一看他这小身板,手脚又都冻得青紫,就把手上的劲道默默收回去了。
  我问他:“你是谁?来这儿干什么?”
  他不作声,“噗通”一下跪在雪地里,接连给我磕了三个头。
  他磕完头,就跪在原处仰头望着我,眼圈慢慢红了,带着哭腔求道:“将军十两银子买了我,就让我跟在将军身边吧。”
  我先是给他的阵仗吓了一跳,又被他说的话哄得一愣,这才从遥远的记忆中搜刮出一些片段。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沈小七现在是装可怜,但那时是真可怜。
  于是我尽量温柔耐心地同他讲:“我不是买你,只是路见不平,想帮帮你,不用以身相许。”
  沈小七大约是没听懂,又磕了三个头,再抬头,眼泪就流下来:“将军留下我吧,我爹是个赌鬼,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卖我……我什么都会干!”
  我看不得漂亮的人哭,这让我多少有些为难。
  犹豫了一会儿,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沈小七飞快地看我一眼,然后含含糊糊地说:“十六。”
  十六是大周征兵年龄的底线。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那时候就会诓人了。
  我立刻收了耐性,冷笑着说:“这就没意思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吓人这方面是很有一些天赋的,每每总能凭三五句话或是一个眼神,达到诛心的目的。
  那时的沈小七还年少懵懂,与此后那只披了羔羊皮的小狐狸简直判若两人。
  他果然被唬住,惶惶拽住我的衣角,坦白道:“将军,我马上就十五了!不骗您!我有力气,可以干活!”
  这次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
  我有些惊讶,这副身板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实在过于瘦弱,我还以为他只有十一二岁。
  “你不够参军的年纪,我没法要你。”我刚说完,就见他眼里那点亮光一下没了,又觉得于心不忍,回头看了一眼巍巍平王府,就把他给捎进去了。
  我把沈小七给了赵璋,殷切地劝他收下,并承诺赔他两株兰花。
  民间传我杀伐冷血,我有时很不能理解,因为我其实还是有一些善良在身上的。
  此事到此,怎么也该翻篇了吧。
  毕竟有了王府的庇佑,这孩子就能逃离赌鬼老爹的魔爪,自食其力,吃饱穿暖。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敢情这小崽子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我来的。
  他比赵璋藏得还深。
  好不容易捱到日子,我终于可以远离吾父,远离京城,踏上回归自由的康庄大道。
  幸而我真的有听赵璋的建议,没有过早启程——天是真的冷啊。
  往北走了几天,还没出关,竟迎头又来了一场大雪。
  所幸日子不赶,我就下令大军原地休整一日,等雪停再出发。
  刚在营帐里煮沸一锅水,想把冻得梆硬的烧饼掰碎扔进去,就听外头看管辎重的卫兵紧急来报,说辎重箱子里发现一个小孩儿。
  这样的事情真是亘古未有,我一吃惊,直接把整个饼都扔进锅里。
  小孩儿被带进来,我打眼一瞧。
  哟,还挺眼熟。
  沈小七低头站着,浑身上下,除了心虚就没别的。
  他身上还穿着平王府里浅绿的衣裳,身板还是细瘦,气色却比之前好上不少,更能现出眉眼处的几分好看。
  我托腮端详着他,牙疼得厉害。
  他是真的敢。
  卫兵问我怎么办。我真是舌头狠戳后槽牙,忍了又忍,才没动手打人,就说:“拨一个人,马上送他回平王府。”
  沈小七本来跟个拨浪鼓成了精似的,问他什么只会摇头。一听这话,“扑通”就跪下了,那叫一个可怜:“将军既然买了我,为何又不要我?”
  他这话说得无比坦然,卫兵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我有些无奈,抬手点点锅里煮软的饼,对他说:“吃了这顿饭,乖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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