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信她,他来寻她了。
裴宣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发,搂着她的腰肢,扶着她往马的方向走。
地上垂死的刺客他没有去管,他此刻心头的第一大事,是先安顿好她。但没想到,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一支短箭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长弧,正对着元姝的心口而来。裴宣似有所感,突然将她扑向一边,同时,那箭镞也无情地没入他的肩头。
不远处的地上,那女子惨笑着放下手里的袖箭,生机迅速流逝的眼里似闪着莹莹绿光。
渗人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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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7章
◎从下巴绵连到若隐若现的锁骨,染出了一大片玫瑰色的绯红◎
元姝被这一推跌得歪坐在地上,一抬眼,便直直瞧见这一幕。
她身子晃了一下,面色惨白地爬起来扑到他身边,连声问:“大人,大人,你怎么样?”
裴宣皱眉忍着痛,沉声安抚道:“没事,不是致命伤。”
没想到,这女子身上竟然有神机营制出的袖箭,倒是不慎中了招。
只是,当元姝颤抖着手轻轻拨开衣料去看伤口的时候,他却意外地发现了异样的颜色。
“别碰!”他忽地厉声制止,捏住她的手腕,目光变得幽深。
元姝手足无措地立在那儿,却听地上躺着的女子咯咯地笑:“裴大人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瞧出自己中了毒呢。”
放了那一箭,女子就彻底没了力气,泥一样地瘫在地上,面带嘲笑。
中毒?
元姝如遭雷击,呆立片刻后,眼神瞬时变得冰冷凌厉。
她疾步走了过去,弯下腰夺过那女子手里的短刀狠狠地压在她脖子上:“解药在哪儿?”
她修长的手指上沾染了裴宣的鲜血,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愤怒。这个莫名其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女人,居然敢伤他!
“我没带解药,二小姐搜身也无妨。”
她戏谑地笑,苍白的神情像是一个不畏生死慷慨赴死的勇士。
落在元姝眼里,却深深刺痛了她,像是在宣告裴宣药石无医。她被这个笑容气得指尖发抖,几乎是想也没想的,狠狠朝着她心口处刺了下去。
被刺者激灵了一下,旋即吐了一大口鲜血,彻底没了生机,瞪圆的双目中残留着不可置信和恐惧。她没想到,最终让自己致命的一刀,居然是来自于这个柔柔弱弱的陆二小姐。
毒素发作得比想象中快,混着先前中的迷药,裴宣只觉得自己意识有些昏沉下来,一晃神的功夫,却见元姝到了那危险的女人面前,还未来得及阻止,对方就已经死了,不免也是微微一怔。
“大人。”回过神来,元姝心中惶恐不安,上前扶住他,“我……我是不是做错事了?还没问出来你中的什么毒……”
裴宣摇了摇头:“她恨不得我们都去死,哪里会告诉你?”见她急得眼圈红彤彤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兽,勉强抬起手抚了抚她的脸,“没事,我知道是什么毒。只是,客栈里也没有那味草药。”
元姝看得出他精神已经不济,于是将他半边身子都扶住撑着,只是她身形瘦小,到底是吃力的。
“那大人,现在怎么办?”
裴宣抬起头,扫了一圈,目光最后定格在山上那座寺庙上。
按理说回客栈把那些人叫醒去寻药才是上选,可她不会骑马,从这里步量回客栈,太久。若路上出了什么事,她一个人更是叫天天不应了。寻常的寺庙一般都会备着那药材,碰碰运气,也许还能得救。
倘若运气不好没有……他也不想让她内疚地归责在自己身上。
遇到这种变故,元姝早没了主心骨,见他做了决定,什么也没问便乖乖照做了。只是余光瞥了一眼他来时骑的骏马,眼神还是黯了黯:都是她没用,连马也不会骑,否则,到那寺庙可以更快……
月朗星稀,身形单薄的少女吃力地扶着一位双目紧闭面色青黑的高大男子艰难往山上去,若有人路过,只怕也要吃惊地驻足,探个究竟。
只可惜,这青山翠峰,竟一时没有半点踪迹。
……
元姝能感觉到,大人的状态越来越糟糕了。起先还能时不时看路,提醒她注意脚下,这会儿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她额头贴上去,只觉得滚烫。
好在,那寺庙到了。
离得近了,元姝才发现这是一座尼姑庵。
她咬了咬唇,拉着门上的铁环扣了扣。半晌,闻得门内有抽闩声,伴着吱呀响动,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和半边身子。
来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尼,莹白如玉的脸上生着一对浅浅的酒窝,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此刻那小尼望着他们,满眼戒备,也不主动说话,瞧着有几分怕生的模样。
“小师傅。”眼看着裴宣这头不能再耽搁了,元姝也不再顾忌什么,大胆地出声求救,询问她庵中是否有那味解毒的药材。
那小尼用蜡烛绕了绕,这才发现有个重伤的男人,先是下意识点头,旋即迟疑地看了元姝一眼,怯生生地开口:“有是有……可这位施主是男子,庵中都是女尼,恐怕不能收留……”
自打瞧见这庵的牌匾,元姝心头就有不好的预感,听她这样说也不诧异,咬了咬牙,立刻就要给她跪下。那小尼唬了一跳,红着脸去阻拦:“施主这是做什么?”
跪天跪地跪父母,她是出家人,最多再跪个佛祖菩萨,怎么能有人跪她?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师傅你是出家人,定然心善……只收留我夫君一晚就行,待解了毒,我们绝对不耽搁……不会让你受罚的……”她眼里含着泪,拼命忍着才没有掉下来。
她不能哭,这样不吉利。大人他,一定会没事的。
从前什么都不信的人,到了这关头,竟也什么不好的兆头都不愿得见。尤其是到了这地界,她恍恍惚惚地觉得,若是能教诸天神佛瞧见她的诚心,施救于大人,那真是再妙不过。
静纯听得这话,咬了咬唇,也是应了下来。
当下便领着他们去了一处空厢房暂且安顿下来,又去寻了那解毒的草药不提。
……
烛火悦动,她拿着剪子,有些紧张。
回头去看,见静纯比她还害怕,白嫩的小手悄悄地捂住脸,从指缝里偷看。
罢了,这事指望不了别人。
元姝深吸一口气,仔细地回想裴宣意识清醒时同她嘱咐的话,将箭两头剪去一部分,拔出后止血,又敷上了草药,才算完成。
做完这些,她累得出了一头汗,脸上表情终于轻松了些,回身温声对静纯道:“静纯小师傅,这边没什么大事了,只要他退烧了就好了。”
静纯点了点头,看了看她,忽然紧张道:“元施主,你……没受伤吧?”
元姝一怔,这才注意到她裙摆上晕染开的大片血迹。
多半是那女刺客的血。
不过这倒不好和静纯说,元姝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的血。我夫君……实在是受苦了。”
静纯松了口气,目中也带了些怜悯,轻声道:“那我备些热水吧,你洗个澡,也轻便些。”
元姝没拒绝,点头道了谢。大人还没退烧,还很危险,她这一夜都得守着,洗个澡,也能清醒一些。
……
天光大亮。
裴宣是被一阵头疼搅醒的。
他睁开眼,看见她守在床沿,白皙纤细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掌,粉嫩的唇紧绷着,像在忧心什么,阖上的双眼温婉而安静,如同窗外那开得正盛的白山樱。
裴宣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将她额上的碎发归拢好,静静地看着她。
可美人睡得极浅,不过是细碎的动静,便睫毛颤了颤,懵懵地睁开了眼。
见他醒了,眼睛骤然亮起来:“大人,你醒了!”
喊过一句便红了眼圈,似受了极大的委屈,清澈的眼睛像家养的小兔子一样红通通的,想扑上来抱住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手足无措了片刻,眼泪就掉了下来:“……大人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裴宣心都碎了,拉过她的手臂将人拥到了臂弯里,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哭了半晌,再抬起头时,眼里还有蒙蒙的水雾,看着惹人心怜。
“大人,我昨夜杀了人了。”大悲大喜过后,元姝冷静下来,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大人会不会觉得她太狠心了……
可昨日她瞧见大人倒下,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恨不得那女刺客下无间地狱,被千刀万剐。盛怒之下,手起刀落,竟就了结了她。
裴宣吻了吻她的额头,胸腔低低地笑:“昨日动手时也没见你害怕。”
可从来逞强好胜的人,这会儿倒闭着嘴不说话,紧张兮兮地看着他……好像是在怕他介怀此事,觉得她狠毒。
他心间一烫,安慰道:“她本就是要死的,只是我没让她立刻断了气,才害得自己沦落至此。你这样做,是为了我们的安全,并无任何过错。”
元姝松了一口气,却听他问:“只是,你怎么会突然发了狠?平时连杀鸡都害怕的人。”
她抬头望着他。那人刚经受了大难,衣袍有不少褶皱,却仍旧连眉骨之中都透着丰神俊朗,如玉的脸庞难掩贵气,琼林玉树之态让人挪不开眼。
因为大人你,真的很好。
我完全无法想象……失去大人的日子。
她呼吸微顿,仰着头对上他灼灼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因为……我爱慕大人。”
话一出口,她的脸顿时如火烧一般,从下巴绵连到若隐若现的锁骨,染出了一大片玫瑰色的绯红。
原来,她是爱慕着大人的吗?
闻言,裴宣眼神一点点幽暗下来,握住她的手腕,定定地看着她:“当真?”
第18章
◎“佛祖约莫也不会怪罪”◎
这句话,他等了太久了。可眼下当真听到了,心头却又惶然无措,百般疑云,一时分不清像沸腾的水一般焦躁地漫过头顶的,更多是欢喜,还是惶惑。
为何?
为何会爱慕他?
因为他在生死关头救了她吗?
他屏息静气地垂眸望着她。
她换了一身小尼穿的海青缁衣,漆黑的发丝只用一支木簪挽起,露出一截莹润修长的脖子,与圆润光滑似珠贝的耳垂。通身上下没有多余的饰物,却更让人觉得纯净到底,像佛前玉立的一株清莲,这世间万般俗物都不该来搅扰她。
这样的娇娇儿,此刻正为他羞红了脸,道着爱慕他。他听见自己心跳得像擂鼓,见她不肯直答,忍不住拿指腹揩着她精致好看的下巴,声音微哑:“舒儿,你为何爱慕我?是因为我救了你?”
他知道自己已然在沦陷,只消她一个眼神就能彻底跌入比毒药还昏沉的世界里。但他更怕,她的悸动与仰慕根本是出于感激,他日若是后悔,真如那封伪造的信笺般同对别人付出真心,携手而去,他恐怕无法承受。
听得这话,元姝脸上的血色立时褪得干干净净:“大人这是什么歪理邪说?照您这样说,这解毒的药材是那静纯小师傅给的,她救了您的命,您也要去爱慕她么?”
说罢,便挣开他的手要走,嘴里还委委屈屈地嘟囔着:“……大人便是再瞧不上我,也不该这样轻贱我的心意……”
这模样倒不是撒娇弄痴,元姝心头是真觉得委屈——她抛下女孩子的矜持表明心迹,怎么还要遭人怀疑?
虽说表明心迹的话出口时,她自己都觉得意外,可很快就释然了。大人是这样好的人,天上人间都难寻第二个这般玉树琼林的人物,她与他日夜相伴,同居同食,会真心爱慕于他,又有什么奇怪之处?
她正愤愤着,背后却传来男子嘶地一声。她心中一跳,以为是他挣扎着起身牵动了伤口,急急扭身去看,谁知手肘却被他拉了一把,踉跄着跌入温暖的臂弯里。
那人眸子里盈满笑意,多得快要溢出来,哪里有半点吃痛的痕迹?她心知中了他的苦肉计,柳眉倒竖着去推他:“大人怎么还会使女孩子的诡计?”
任她怎么推,裴宣就是半点不放手,未受伤的手臂紧紧地箍着她的腰肢,低下头去闻她青丝间绵软的馨香,笑道:“你这是置的哪门子气?我都未曾见到什么小尼,哪里又会去爱慕她?”
赌气时还用上了敬称,平日里倒不见她这么懂规矩——便是声声唤着大人,也从来没什么敬畏的神色。
这个男人,永远不懂她生气的点。
元姝气闷,但思路竟也被他牵着走,斜睨他一眼:“那若是见到了,又当如何?”
温热的指腹却忽地压在她唇上,她听见他叹了口气:“姝儿,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说别人了?”
“……那说什么?”她懵懂地望着他,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变化了,却又说不上来。
裴宣望着她,目光深幽,嗓音低哑而轻柔,热气扑在她微红的耳垂上:“……我想吻你。”
元姝颤了一下,看懂了男人眼里的灼灼情意,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指骨在她面颊上一下一下地划着,那样亲近。
她恍然明白这句爱慕道出口,他再不会如从前那般不肯轻易碰她。他说话的神情那般认真,明明是个肯定的语气,却在等着她点头,待她已是温柔至极了。
可这样的事,她怎么好意思点头,于是目光垂下来,有些不自在地小声嗫嚅:“大人,这里是佛门圣地,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