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归去——阿咪的胡萝卜
时间:2022-03-10 09:09:03

  先前,她被西溪姐姐挡在身后,连滚带爬地躲在草丛里。当看见西溪姐姐的手势时,她犹豫了一瞬,随即抽出藏着胸口的平安绳,用力捏碎了第一枚珠子。
  眼前一黑,她便在瞬间到了这个乌漆嘛黑的地洞里。
  她并不晓得这是何处,所以,紧接着又捏碎了报讯的珠子。爹爹收到讯息后,就能判断出自己的位置,定会立马来救自己。
  织炎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心里不住地祈祷:爹爹,快来呀!我好怕!爹爹,西溪姐姐还在打妖物呢,快来帮西溪姐姐呀!
  她一边祈祷,喉中却忍不住发出阵阵呜咽——西溪姐姐,原谅我——我听你的话,我躲起来了——你要坚持住呀,爹爹就快来救我们了——呜呜——呜呜呜——
  朱西溪从来没发现过自己居然如此耐摔!
  五次,六次?还是九次,十次?
  她无心去细数,只用力吞咽着涌出喉咙的血。
  上神说,修行成仙者,精血珍贵,失之则难再生,会大大损耗修为。故,神仙者,必爱惜精血,不可轻易抛洒。
  朱西溪不确定自己算不算摸上了仙家的门槛,却将这句话记得死牢。于是,她宁可牙关咬得生疼,却是一滴血也舍不得吐出口。
  眼前的妖物露出狰狞的笑,猩红的舌尖挑逗地伸伸缩缩,涎水带着腥臭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是,脚下花草顿成焦枯。
  到了这个时候,朱西溪已然看明白了,这妖物在玩猫耍耗子的把戏。明明可以将自己速速斩杀,他却三番五次地将自己打飞,然后看着自己艰难地爬起来,再打,再飞。。。。。。
  她冷笑一声——好,你想打,我就陪你打!老娘多拖你一时半刻,织炎就能跑得更远些。只要织炎安全逃回琉璃溪,他爹晓得后必不会饶了你!到时,你还得给老娘偿命!
  此刻,她已心存死志,但本着“不能白死一场”的精打细算的原则,硬是咬着牙撑着。
  虎口早已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流淌。一道血色电光倏忽闪过,将剑身上蜿蜒流淌的鲜血一滴不剩地吸纳了。
  剑灵吸收了朱西溪的精血,灵力略略有些恢复。只是,到底朱西溪修为太低,于灵力大耗的剑灵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玄野剑虽出身不凡,可一来未曾经历过正儿八经的对打,二来主人能力太弱,故而,委实无法施展出它该有的能耐。
  就如同名门贵胄家的少爷,家里人人都夸他厉害第一,可一旦出了大门,才发现自己竟是个弱鸡!
  现下,玄野剑也后悔得要命!以往主人练剑,练着练着,就被它带着开始发疯,将琉璃溪糟践地不轻。那时,它只是贪图好玩儿,哪儿会认真练习?倘若当日但凡自己有半分自觉,就不会拖累主人如此遭罪?
  呜呜呜——都是我没本事,害得主人挨揍!
  朱西溪与玄野剑心意相通,剑灵此刻心神摇动,自然影响到了她。她气地在心里大骂:“这个时候,你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做甚?还不给我打起精神来,就算杀不了这妖物,也不能让它好多过!”
  抗敌之时,最忌分神。尽管深知自己不过是以卵击石,可她火气上来了,全身的疼痛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耐了。
  蘩倾正与东寰相谈,突然,心头一阵无端的慌乱。
  他登时面色大变,“嗖”地站起来。由于动静太大,竟将案几上的茶盏果盘都带翻了,“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他无暇顾及,转身就往屋外去。
  东寰与弢祝一对视,随即跟。待追到院中,便见蘩倾抹出一面水镜,正欲细查。
  几幅画面一闪而过,相继出现了狐后、桑轶诸人的面孔,神情闲适。而随即出现的画面,却令三人齐齐变色。
  ——画面中,朱西溪将织炎往身后一推,手中立现玄野剑。而对面,一个妖物拱背吐信,正以扑杀之势咆哮而来。
  东寰又惊又怒!
  在看到那妖物的第一眼,他就几要惊出一身冷汗。不消第二眼,他就能判断出这妖物修为不低。看着貌似蛇妖,其实乃是魔物,身俱毒、淫、凶、阴四恶。
  他不及去思量此魔物从何而来,第一反应却是“糟糕!西溪哪里是他的对手?”
  “这是何处?”弢祝忙问。
  画面中,四周景色乍看之下与琉璃溪并无二般,然,他却坚信,此地绝不是琉璃溪——东寰布下的结界,绝不会让一个妖魔靠近半步!
  随即,蘩倾便收到了织炎的报讯。
  他面色一凛,二话不说,抬脚即出。一步迈开,人已在十里之外。
 
 
第83章 第八十二章  凤悲(五)
  织炎伏在父亲怀中,嚎啕大哭。
  她哭得泣不成声,小脸煞白煞白,不停地打嗝,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手指尖却始终指着一个方向。
  东寰如疾风般穿梭在山峦间,目光如梭如剑,冷酷却又焦灼。
  他放出神识,尽最大范围地探查着朱西溪的所在,然,却始终不见收效。他的额头已然渗出细细的冷汗,抿嘴咬牙的样子竟使得他面上显出几分狰狞的恶状。
  他不敢施展出缩地千里的神通,生怕一个错眼就将朱西溪略了过去。他觉得时间过得太慢,觉得脚下的路委实太长,觉得眼前的山大得可厌,觉得那密密麻麻的丛林着实可恨。
  突然,触及远方的神识似乎觉察到异样。东寰身形一闪,瞬间消失。
  此刻,依然是黄昏时分,晚霞妍媚,青山葱茏。
  尽管一场厮杀已经结束,可时间却仿佛还停留在上一刻,便是地面上的树影,似乎也未曾挪移些许。
  然而,在高耸坚硬藤蔓攀援的悬崖山壁上,却多了个东西。
  不——那是一个人——一个被钉在崖壁上的人!
  一把黝黑的长刀穿过她的左肩,如同索命的钢钉,将她牢牢钉住。
  当这一幕骤然出现在东寰眼帘中时,顿时令他心胆俱裂。
  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从云端跌落。
  转瞬间,山崖便至眼前。
  那个被钉在崖壁上的人,垂头阖眸,似乎已了无气息。她的头发散乱如麻,前一刻见着时漂漂亮亮的发髻仿佛被暴风骤雨吹打过一般凌乱不堪。身上的衣裙满是草屑泥灰,血迹斑斑,却奇迹地不曾破裂——一等一的□□布料,非但无缝,且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然,便是这号称“刀枪不入”的□□,却无法保护它的主人,任由那柄刀长驱贯入,破衣,裂肉,断骨。
  便是沾染了草屑泥灰,□□的颜色依然明丽可爱。然,比□□颜色更鲜艳的,却是那一滴滴夺人心魄的鲜红。
  青翠缠绵的藤蔓在朱西溪的脚边摇摆,似乎想要伸展枝叶将悬空的双脚撑住。
  “滴答”“滴答”,殷红的鲜血顺着下垂的手臂汩汩而流。最后,沿着素白纤细的指尖,滴落在脚下的岩石上,滴落在摇摆的叶蔓上。
  苍岩,寒苔,碧叶,血绽如花,东寰目眦尽裂。
  这是短短的一瞬么?
  东寰却觉得漫长得好似过了千万年。
  这是悠悠千万年么?
  东寰又觉得短得不及眨眼。
  他似乎有些恍惚,不确定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眼前的一幕过于真实,以至于他几乎以为自己陷入幻境了。
  血腥气并不浓郁,山风一吹,便若有若无了。
  唯有那“滴答”“滴答”的声响过于清晰,便是山风都无法吹散这声音。
  东寰冷笑着——谁如此能耐?居然能设出这般真实的幻境,且,幻境中还有他心底最深的秘密。
  ——这真是个“人才”!本君一定会找到你!
  一气不停地追来的弢祝,遥遥便望见东寰悬浮在山壁旁,一动不动,似乎在发呆。
  突然,眼角余光中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低伏着身子,借着山崖峭壁岩石的阴影,慢慢向东寰靠近。
  他气得直跺脚——好死不死的,这要紧时候,发什么呆啊?!来不及多想,他一点脚尖,便冲着那黑影窜了过去。
  到底力量悬殊太大,一场打斗毫无惊险刺激。几番戏弄之后,蛇魔便厌倦了。
  他细长的悬瞳骤生杀意,寒光闪烁。
  很快,朱西溪就觉出了对面妖物的不耐烦。然,还不及她想出对策,手中的玄野剑便在对方的猛力一击下飞了出去,不知去向,而自己的右臂也“咔嚓”断了。
  骨头折断的声响很干脆,而随之的剧痛也出现得很干脆,痛得她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
  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断臂在身下压了好几回,她疼得眼冒金星,冷汗如浆。硬挺着用左手撑地站了起来,却见那妖物持刀一个健步逼来,刀风直压额顶。
  她大惊,赶紧向后跃起,躲过了这迎面而来的一刀。
  然,不待她落脚,下一刀又紧逼而来。
  朱西溪无奈,只得脚尖凌空一点,又向上拔高了数尺。只是,再如何拼尽全力,终有力竭之时。眼看着那妖物手掌一挥,长刀不偏不倚地冲着自己如闪电般飞来,朱西溪却已然无力躲闪。
  利刃入骨的剧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或许是先前所遭受的疼痛太多了,朱西溪对疼痛的忍耐和麻木竟然令她还保持了片刻清醒。
  远处,妖物的面容越来越模糊,而在她脑海中,却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我见过神仙,抱过凤皇的尾巴,吃过仙桃,饮过灵醴,还活了千年,谁能有我这福气?今日遭祸,看来是我的福气都用光了——唉,倒底还不曾成亲嫁人,有点遗憾呢。。。。。。
  蛇魔一记飞刀将朱西溪钉在崖壁上,这方想起此次任务的目标却不见了踪影。他怒气冲冲地东张西望,却丝毫觉察不到那小狐狸精藏匿于何处。
  他有意放出魔识,却心知脚下乃是天界,不可轻举妄动。虽说此次潜入胜清境,是有人事先打点铺路,自己乔装成天人才得以蒙混过关,来到琉璃溪外。好不容易候得那小狐狸精迈出了结界,却不料有个不怕死的来挡道儿!
  如今,挡道儿的死了,可小狐狸精却还活着,若是自己就这么回去,可如何交代?
  正在思量之际,他突然觉察到山风烈烈,似乎有什么在飞快地靠近这里。
  他抬头望了一眼钉在崖壁上的魔刀,却不敢弃刀潜逃——魔刀乃是魔尊所有,甚为珍爱,若非魔君娘娘亲手交付于他,他哪里敢相信自己也会有亲触此刀的一日?
  只是眼下拔刀再逃已是来不及了,蛇魔迅速地藏在重重叠叠地草丛中,化作一根同色蔓条,敛收气息,只待来人离开后再去拔刀。
  然,哪承想,来人居然就直奔崖壁,悬立于刀侧,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傻站着。
  蛇魔并不认得来者是谁,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人气势压顶,显见是个不容小觑的大神。他虽觉着此人修为深厚,可对自己却也充满信心——位列魔尊麾下第八魔将,在魔界也是一跺脚就地抖的厉害人物,此次之行只杀了个小蚂蚁,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
  一方面,他忌惮着自己身处天界,当事事谨慎;而另一方面,又觉着自己大才却未显大用,若是就此伏杀此人,既能夺回魔刀,也不枉来这一趟。倘若此人是个上得了名牌儿的人物,将来跟魔界兄弟们说起,也光彩得很呐!
 
 
第84章 第八十三章  凤悲(六)
  蛇魔生性诡诈,贪婪残忍。他既想取回魔刀,又想趁机杀了那个发呆的天人,便屏息敛气,慢慢从后方靠近,只待在最合适的时机一扑而蹴。
  然,哪承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且,那黄雀还是蝉的同伙!
  当然,那呆蝉也是个要命的厉害角色,只是,还不待蛇魔有所动作,他便被那“黄雀”一记脚风遥遥踢中,重重撞向崖壁,当即撞了个血肉模糊。
  待弢祝飞身跃近后,见着朱西溪被钉在崖壁上,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大怒。
  他一巴掌猛猛拍在神情迷离的东寰肩膀,这方见他梦醒般抖了一下。弢祝正欲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那蛇魔居然还在动!他视线一转,便见那蛇魔在草丛里慢慢蠕动,越缩越小,若非身上那一道道抹不去的血迹还在,说不得一个错眼就被他躲匿了呢!
  待弢祝收拾了蛇魔后,再抬头时,便见东寰正紧张地将朱西溪从崖壁上解下来。
  利刃入骨之痛,可谓痛彻心扉。
  只是,便是这样的剧痛,却依然无法唤醒朱西溪。她紧闭双眼,喉中无意识地发出含混的声音,低沉,破碎。
  然,即便如此,却也足以令东寰生出侥幸的惊喜。
  他左臂紧紧搂住朱西溪的腰背,右手则慢慢地将魔刀自崖壁中抽出。
  魔刀入崖已有三寸,东寰抽出它并不难。难得是,要在抽出魔刀的同时,不能再对怀中女子造成进一步伤害。
  刀刃锋利无比,劈山如削泥。即便朱西溪的骨肉经过了千年吐纳修炼,被仙果灵醴滋养,又被□□遮护,依然难逃骨断筋裂。
  东寰深吸一口气,定定神,稳住了手腕,缓缓抽移掌中魔刀。一分,两分,一寸,两寸,他以极细微迟缓的速度慢慢挪移。
  东寰运起灵力,结成厚厚一层白雾,笼罩在朱西溪的肩部伤口处。只是,魔刀上黑气缭绕,浸染得那伤口如墨汁般,任灵雾如何拼命靠近,却始终无法接触到伤口处的血肉。
  翻卷的血肉渐渐灰暗,进而发黑,原本滴滴答答的鲜血开始变得浓稠,直至不再流淌,而是化作一粒粒细碎的黑色晶体,散发出诡谲冷森的微光。
  弢祝惊愕不已——此刀魔毒如此悍烈,实属罕见!
  一滴晶亮的水珠,顺着东寰的额头,轻轻流到玉白的鼻梁上。
  天人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然,这一刻,弢祝却分明觉得,这一滴水珠并非天降落雨,而是东寰的汗珠。
  时间似乎停滞不动,他依然在极其缓慢地抽移魔刀,神情专注无比,如同一尊千年不动的石雕。
  身后,弢祝撑起一方小小的结界,将东寰与朱西溪牢牢护在其中。
  再之后,是紧赶慢赶追随而来的蘩倾,怀中紧紧搂着织炎。织炎的小脸上,两行泪痕宛在,只是,小手却紧紧捂着嘴巴,生怕发出一丝动静,惊扰了正在运神拔刀的东寰。
  眼前的一幕,令小小的织炎惊惧万分,面色煞白。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逃过了一劫,而将自己护在身后的西溪姐姐——再见时,却是此般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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