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怎样了?”
徐见山探了赵星脉息,把她衣袖扯好,应道:“无碍,这是气急攻心方晕了过去。”徐见山说罢便要把赵星抱到屋子里歇着。
沈鱼见此正要同樊见纯一同跟上去,然而人方转身,宋渊却喊住了她。
“怎么了?”
宋渊听得,走上去牵了沈鱼的手说:“姐姐,赵从炎的事……”
沈鱼闻言自是晓得宋渊心思,因不愿他忧心便笑了笑道:“这事也太过巧合……当日若非见山替了我去走无常,眼下岂非要我去领他的魂?”
那厢宋渊听罢沈鱼所言,握住她的手却又紧了几分,“你若心里难过,定要予我知晓,千万别忍着。”
沈鱼此时却是微微垂了头,“我﹑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从未见过他的……可如今忽地听得他去了,心里却是﹑却是……”
“我知道,”宋渊说着,手一伸便把沈鱼抱住了,“姐姐总归有我陪着。”
沈鱼听了,侧首埋在宋渊胸前,只觉闻得那沉沉心跳,原来自个飘忽的心绪似是定了几分,“那么,我们往后如何了?去灵州?”
宋渊听罢,又抱了她一会方松了手,尔后便把宫中之事一一告知沈鱼。
“密州离西京近些,我们先回密州,再想法子送赵星回去。眼下形势紧急,你先回屋里收拾,待赵星醒来我们便出京。”
因众人来到京城时日尚短,沈鱼按宋渊所言匆匆把细软收好便到赵星屋子里陪着她。赵星毕竟身子好,如此躺了一会也便醒了过来。
塌上的赵星方转醒,便见着守在她身边的沈鱼。她睁着眼,静静地看了沈鱼一会,又回想适才种种,霎时间只觉又害怕又委屈。
赵星如此想着,忽尔呜了一声,低低地哭了起来,“鱼姐姐……”
沈鱼见状,便弯腰抱住了她,柔声劝道:“你别怕﹑别怕。”
然而赵星得了她安抚,哭声却是更大,“我阿爹阿娘还在灵州呢。阿娘﹑阿娘……”
“你别总想坏的,兴许你家里人没事。”
赵星听了却是抽泣着道:“可是我伯父去了啊,是玉山哥哥说的,他﹑他……”
沈鱼闻言一怔,过了会方问道:“……那赵都督是你伯伯?”
赵星听罢点了点头,“他是我伯父,他武功可厉害了,可是他也……我阿爹可是个文弱书生,我娘寻常连杀鸡的力气也没有……他们……呜呜……”
此番沈鱼听至此,心中不禁忖道:倘赵从炎真是我生父,那星星便是我堂妹了。
她如是想着,又抚了抚赵星头顶道:“我们说好了要陪你回灵州的,你若真挂心家里人便振作些,他们都在家里等着你的。”
因沈鱼这话,赵星便似是寻着了主心骨。她默了会,始抬首与沈鱼道:“嗯,是好是坏我总要回灵州见他们的。”她如此说罢,便翻身从塌上而下,准备与众人一道出发离开西京。
第91章 九十一赠别
因灵州一事,自离了西京以后,赵星几乎未见欢颜。幸而这时日有众人陪伴在侧,赵星才不致太惶惑无助,但与从前相比总归是寡言少语了。
由于隐仙三人赶赴密州系有任务在身,故而他们离开之前便在京中买了几匹马。这一行人中只有沈鱼一人未曾骑过马,然而她素来好武,得宋渊点拨了几下,很快也便上手了。可宋渊念及沈鱼上马不过两日,行走之时便驱马在侧好护着她。
此时赵星见徐见山骑的马也不远不近地在自己身旁走着,她眉头一皱,扯了缰绳便往沈鱼身边靠去。
然而一旁的宋渊见着,立时朝她喊道:“莫挨太近,仔细碰着了。”
赵星听得,默了会始垂着眼道:“……那边有些挤。”
这时樊见纯在前头领路,她左侧的便是宋渊沈鱼,言下之意自然是徐见山挤着她了。
若换了从前,宋渊少不得要调侃赵星几句,只眼下见她神色郁郁,便叹了一声道:“这偌大的官道……怎地会挤?”
沈鱼听至此正要说话,却忽地闻得赵星哼了一声策马而去,走了在樊见纯后头。沈鱼见状也便夹了马肚,从后跟上。然而沈鱼那厢前脚刚走,徐见山的马立时便填了她的位置。
宋渊侧首瞧了瞧徐见山面色,猜得他心中所想,便劝道:“赵星年纪尚小,骤然遭逢巨变,不知该如何自处……因而闹些别扭也是有的。师弟不必放在心上。”
徐见山听了这番话,却是皱了眉道:“我﹑我就是怕她想岔了……才特意对她关照些,”他如此说着,忽尔苦笑了一下,“未曾想反倒是惹人厌了。”
论起妙龄女郎,宋渊只年少时作为郡王世子与一些高门贵女有过来往,若说交往多些的却得沈鱼一人。然而沈鱼性子通透,素来没有那些弯弯绕绕,是以宋渊此番也没想明白赵星因何如此作为。
正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沈鱼忽地扭过头来朝宋徐二人唤道:“有人来了!”
沈鱼如此叫唤,原来是因她听着不远处有几人骑了快马正朝他们目下所在奔来。由于此间已是傍晚,官道上来往人马渐渐地便少了许多,故而沈鱼甫闻得远方传来动静,立时便觉着这群人定是冲着他们而来。又因前头经了吕玄池与伊王一事,沈鱼如今待人处事便多了几分警戒。
而其余众人听了此话,均伸手取了兵刃。
那厢樊见纯见状,不禁朝为首之人喊道:“来者何人?”
却说那为首之人,身上穿着玄色劲装,半张脸拿了面纱挡住,然而单看身段也能看出是个女子。那为首的女子听得樊见纯所言,转脸嘱咐了旁人几句,便拉了缰绳往前走。可那女子才走了几步,原来在赵星身旁的沈鱼竟是策了马上前迎她。
女子见状,莞然一笑,扯落了面纱道:“沈女郎。”却原来这劲装女子便是叶婉萝身旁的青鹂。
“你怎地来了?可是阿萝她……?”
青鹂听得,朝沈鱼笑着道:“非也,大使无碍,沈女郎不必挂心。”她如此说着,又垂首从挂在马背上的行囊里掏出一物,末了才双手奉予沈鱼。
沈鱼见青鹂交付之物是一木制长盒,想了想便问道:“这是阿萝予我的?”
青鹂闻言点了点头,“大使说道沈女郎于她有授剑之恩,恩同再造,又说当日撃掌之约,不敢或忘。是以日前大使忽尔得了消息,说道女郎已离了西京,便心急火燎地把此物寻来。可惜大使眼下教务缠身,只得使我来完约。”
那厢沈鱼听罢青鹂所言,心中已约莫得知置在木盒中的乃系何物。沈鱼如此想着,便伸了手轻轻推开盒盖,果不其然,那盒中霎时便有“妙经”二字映入眼帘,沈鱼见此连忙把盒盖关上。
“你﹑你替我同阿萝道声谢。”
“好,”青鹂应着,又朝沈鱼拱了拱手,“大使让我祝沈女郎一路顺风,无灾无难。”
沈鱼听罢正要应青鹂一句,然而此时青鹂已是转了身,策马而去。
沈鱼如此怔怔地看了一会,直听得宋渊唤她才回过神来。
“姐姐?”宋渊问着,与此同时已是垂了眼打量着那盒子,“里头的可是《悟真妙经》?
沈鱼听罢使劲地点了点头。
宋渊见此立时笑了,“得了这半部经书,我们也不算白来西京一趟。”
第92章 九十二地缚
自于西京官道上与青鹂作别后,众人便骑了快马朝北而去,此番一路无事,算来再过几日便能到得密州。只众人愈近北地,所得灵州音讯便愈多。虽说因徐见山走无常一事,朝廷早便得了灵州地动的消息。然而西京距灵州不啻千里之遥,远水难救近火,目下灵州便只得靠邻州支持。
这日里一行人又赶了一天路,因此间已是入黑,众人进得城镇便匆匆寻了一间客店歇息。待各人安顿妥当了,便又聚在一处准备用膳。
却说这时日里赵星茶饭不思,已是消瘦不少。席间各人正劝赵星用饭,她却忽地搁了碗筷道:“之前听着你们几人回蓬莱观是有事要办的……再过两日我们便分道而行吧。”
隐仙三人原来领了张了性密令回观去护住《千金翼方》。虽说此事事关重大,然而几人心中均觉此时容赵星一人回灵州,甚是不妥。原来众人之中徐见山与赵星本应亲厚些,只一路上赵星待徐见山却是忽冷忽热。徐见山那厢只道她心中不安方如此反复无常,便只得容让她几分。
此时徐见山听了赵星所言,暗自斟酌了一番方说道:“虽说灵州离密州不远,然而让你单身一人回去总难教人安心,”他说着便转了脸朝樊见纯道:“见纯师兄……不若你与见源师兄先上蓬莱观。待我把赵星送返灵州便回隐仙同你们会合。”
樊见纯听罢,点了点头正要应好,然而赵星却抢先道:“我不过返家而已,不必你送!”
一路上徐见山对赵星已是容让多时,此番听得她如此说道,心中积怒已是遏止不住,“灵州地动,北地一带已不甚太平……赵星,此事由不得你任性妄为!”
席上各人知徐见山所言有理,一时也并未相劝。
然而赵星那厢听了却是微微垂首,低声地道:“我知你教中有事,不想扯你后腿才不要你相送……我﹑我怎地又错了?”
徐见山听得赵星语带哽咽,侧头朝她一看便见她眼眶已然通红,他心中一软,唤道:“赵星……”
然而赵星觉察徐见山视线,头一扭便把脸转了过去。
此时沈鱼正要劝赵星几句,却见她猛地起了身,未发一言便往楼上厢房去了。
“星星。”沈鱼见状,立时便想要起身去追赵星。
然而宋渊见此却是扯了她袖子道:“表姐,见山师弟说的不错。我们也实在放不下心让她单身一人回灵州,你待她好好想一会自会想通的。”
沈鱼听宋渊说得在理,点了点头也便回了座。
“两位师兄,我方才想道,倘赵星真的不愿意我送她回灵州……”徐见山说着顿了顿,“可否请两位师兄代劳?”
樊见纯听罢微微颔首,“我原来也有这个意思,”他说着伸手挠了挠头,“只是不知赵女郎是不愿有人送她回去抑或单单不愿见山去送?”
樊见纯语出无心,然而徐见山听了已是脸色沉沉。
一旁的宋渊见状便打圆场道:“这一路上赵星总是喜怒无常……她眼下心情正坏着,待明日我们再来与她商量也是不迟。”
众人听闻此话也便应了。待膳毕,尚在席上的几人也各自回屋里歇下了。
虽说席间几人都允了宋渊所言,然而沈鱼思前想后总是不放心。是以入夜后,她便寻了个空去见赵星。然而沈鱼方披了外衣推门而出,便见徐见山手上棒着一只托盘立在转角之处。
那厢徐见山自然也见着了沈鱼,他唤了一声,“小鱼。”人已是向沈鱼走去。
“见山,你是来找星星的?”
徐见山听得,默了默才点头道:“是,她方才也没吃甚么……我刚刚去下厨寻了些吃食与她,”他说着似是想了想方问道:“小鱼,我瞧你这一路以来也有些心神恍惚……你﹑你可是有烦心事?”
沈鱼那厢不防徐见山有此一问,可同时又觉着此番正是良机,便问道:“我﹑我确然有一事想问你。”
“你说。”
“之前听说你替我走无常时要勾的魂是那灵州都督赵从炎的,却不知﹑不知你勾着他的魂了没?”
“原来你要问的是这事,”徐见山说着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有几分失落,“没勾着。其实这一路上我也被鬼差勾了一回生魂,只是恰好在晚上,你们便并未知晓。”
沈鱼听罢啊了一声又道:“你前后见了那赵都督两回,那你可曾看清他相貌了?”
原来沈鱼想知赵从炎相貌如何,问赵星便最是妥当。只她不欲惹赵星伤心,多日来便把此事压在心上。且她心中又惦记着走无常一事,此番方一并问了徐见山。
徐见山不知就里,忽地听得沈鱼有此一问,心中虽有几分诧异,仍是应道:“我每回走无常都如堕梦景……我只隐约记得他长了一双丹凤眼,”徐见山说着,彷佛回想起甚么,“那双眼倒是与你十分相似。”
沈鱼闻言,急急地垂了眼又道:“竟是如此……我还想问你,怎地总是领不着他的魂?”
“我只知他不情愿却不知他为何不情愿。”
“若他的亡魂一直不愿意随鬼差去酆都……又会如何?”
“亡魂不愿离了阳世去阴间,一般都是心愿未了或是怨气太盛……只不管如何,亡魂若于一地徘徊不散,只怕最终便会成了地缚灵,不得超生。”
第93章 九十三包子
沈鱼虽然从未见过赵从炎,但此际听得他竟是落得如此境地,心中顿时便生了股说不出的滋味。
而徐见山见她对赵从炎似是十分上心,遂问道:“小鱼,难道你认识那赵都督?”
这事说起来千头万绪,沈鱼霎时間也不知如何解释,是以想了想才摇头道:“……未曾见过。”
此番沈鱼语声刚落,二人却忽地闻得一阵吱哑声响。他们循声看去只见是赵星半推了门探头而出,然而几人视线相触,她又匆匆把门阖上了。
徐见山见状叹了一息,与沈鱼道:“眼下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你早些安歇吧。我去跟她说会话。”
沈鱼听得,心中忖道:见山是星星心上人,他来照看她,她心里总归是欢喜的。思及此,沈鱼便应了徐见山所言,回屋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