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用手捂着被白鱼打的地方,目光阴鸷,“你他妈居然敢……”
他抬头,话还没骂完,在触及到白鱼的目光时,蓦地就住了口。
白鱼颤抖着嘴唇,小幅度地喘着气,看向他的目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碎掉了。
祁漉心里没由来的一慌,下意识地就抬起手想抱住她,却被白鱼狠狠一巴掌又扇了过去,还是同一个地方。
这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不可置信,反而是惶恐和害怕,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白鱼呼吸一窒,“滚!有多远你他妈的给我滚多远!”
第26章
眼看着白鱼要离开了,祁漉慌张地伸出了手拽住了她的袖子。这次他是真的没使劲儿,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但由于白鱼本来穿的就是睡衣,再加上刚才被他扯那么一顿,领子变得松了,他这一扯,睡衣便直接从肩膀上滑了下来。
白鱼只感觉自己的肩头一凉,不由得勃然大怒,转过身来对着祁漉大声吼道,“你到底想干嘛?!”
祁漉怔怔地盯着她刚才肩膀的方向,无由来地小声呢喃道,“真的不是你……”
白鱼只感觉自己一大清早的,肺都要被祁漉气炸了,一秒也多待不下去,转身离开了。
直到回到家里里,她气得大口喘着气,坐在自己的床上,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气得眼眶都红了。
这人是怎么回事儿?她居然会幻想祁漉是来跟她道歉的,没想到这么大老远跑来,是专门来跟她吵架的。
吊吊扯过被子披在她的肩上,“白鱼,你的睡衣怎么了?”
一说这个,白鱼更气了,气得直接拿过被子捂住头趴在床上,恨恨地打了好几拳,“被狗啃了!”
祁漉站在外面,站了好久才晃过神,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讽刺地嗤笑一声,祁漉,你他吗傻逼是不是?不是她就不是她呗,是谁不一样啊?犯得着这么大老远来找这不痛快吗?
他用舌尖快速地刮过刚才被白鱼扇过的地方,冷静下来之后,才觉得火辣辣的疼。回车上一看,发现左半张脸微微肿起,一片红痕,他舔了下嘴角,倒没有多生气,但是眸光却明显地暗了下去。
不一会儿,发动机的声音在楼下响起,蓝色的跑车逐渐消失在这个格格不入的胡同里。
白鱼趴了会儿,袁女士叫她一起去医院。她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刚才还被祁漉气得喘不过气,现在就打起精神开始换衣服。
到了医院的监护病房后,看见躺在床上的奶奶,脑子里什么杂七杂八的都没有了,也不气了,只觉得鼻头一酸,坐在床边,像是小猫一样蹭着奶奶的手,“奶奶,安安来看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袁女士在身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将饭盒放下,拿着热水壶开门出去了。
白鱼抽了下鼻子,握着奶奶的手,将脸靠在上面,“奶奶,你知道吗?我有好多事情想问你,最近还有一个混账,总是气我。”
她半垂下目光,静了两秒后继续道,“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就是想让他给我道个歉,承认个错误,就这么难吗?”
房间里自然是不会有人回答她,一片静悄悄的。
“您放心,您跟我说过,吃亏是福,虽然我不太同意这句话。”白鱼的下巴靠在床上,乖巧得跟什么似的,“但我会乖乖的,乖乖的……”她鼻尖一酸,“乖乖的……”
白鱼在医院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袁女士赶着她去车站坐大巴,她才不情愿地起了身。这两天假期太短了,一眨眼的功夫,除了跟祁漉吵了两次架外,什么都没干。
白鱼抱着自己的包,脸趴在上面昏昏欲睡。突然一股冲力从右边袭来,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胳膊,然后就是奉小诗甜甜的声音,“白鱼啊白鱼,我好想你啊!”
白鱼笑了一下,心里沉重又疲倦的心情莫名好了不少,“我也好想你啊。”
“唉,要不是初蜀和学蜀不能乱串,我们也不至于一个月才能见这么几次面。我也不像叶蔡时,可以利用职务之便随便去找你玩儿,早知道我也进学生会了。”
白鱼眨巴了下眼,“以后我们就能在一起玩儿了。”
“什么意思啊?”
白鱼以为说出这个事儿,会很难以启齿,但事实上没有,她很轻松地就说了出来,除了心头那一点忽视不掉的苦涩,“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去初蜀报到了。”
“真的!真的!真的!”奉小诗激动地简直要跳起来,“为什么啊?啊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以后就能一起吃饭!一起上课……哎,你几班啊?”
“23班。”
“哇哇哇隔壁班隔壁班!我22班!”
白鱼微微笑道,“我当然知道。”
“不是!这么激动人心的消息你怎么这么淡定啊!!你什么时候确定的?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啊!”
“就前几天的事儿,没多久。”
相比于奉小诗的兴奋,白鱼这个当事人反倒反应平淡了些。其实若是凭自己的本事考进去的,她估计会激动得一个星期都睡不好觉,但是现在,想到这个事情,就总会想到祁漉,莫名得就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很别扭,让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那阿姨知道什么反应啊?肯定很高兴吧?嗯?”
白鱼拉长了声音“嗯”了一下,脑海里想起跟袁女士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袁女士先是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佯装生气的打了她一下,“又在这骗我,是不是?”
但是在白鱼的沉默中,那含着笑目光的注视下,袁女士渐渐地红了眼眶,泪光闪烁,情不自禁地用双手捂住了嘴巴,连声音都有点颤抖,“真……真的?”
白鱼的喉咙一哽,“真的。”
她抱着袁女士,下巴埋在袁女士温软的毛衣里,“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么多年。”
她直起身,笑着看着袁女士,保证道,“妈,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学,好好练,再也……再也不让你丢人了。”
白鱼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然后她又赶忙着去办了升级手续,还要回原来的宿舍收拾行李,然后再找到新的宿舍。总之忙得要死,忙得她头昏脑涨,幸亏还有奉小诗帮她的忙。
但是学蜀的宿舍奉小诗是进不去的,只能待在外面等她。所以白鱼便自己进去收拾行李,好巧不巧遇见了回来的沈柔吉,后面跟着依旧咋咋呼呼的沈女士,以及看上去精神状态大不如以前的张沨。
沈柔吉惊讶地看着白鱼,“你要搬出去?”
白鱼没打算多解释,但是对于自己的露水舍友,还是好声地拍了拍她的肩,“嗯,你多保重。”
沈女士连正眼都没瞧她一眼,直接坐在沈柔吉的床上,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道,“哎哟,我说今天这屋子空气怎么这么好呢?原来是穷酸气少了不少啊。”
对于这般挑衅,白鱼没生气,只是宽慰地看了沈柔吉一眼,示意她不用放在心上。然后便拿着行李向门外走去,与在宿舍门口等着的张沨正好撞见。
白鱼的眼神变得幽深,“张叔叔,好久不见啊。”
张沨正靠在墙上,因为宿舍禁烟,所以他手痒地拿着一根没点着的烟晃来晃去,听到声音后转过头,露出了他未加修饰的两个大黑眼圈,以及满下巴的胡子拉碴,他眼神混沌,全然不如之前的意识风发,盯了白鱼看了两秒后,似乎才反应过来她是谁。一开口,又是掺着痰的声音沙哑,“你是柔吉的舍友吧?要搬出去了?”
“嗯。”白鱼笑得像只偷了腥满足的猫,眼睛笑眯眯的,“叔叔您没事儿吧?”
张沨脸色一僵,“我能有什么事儿,就是昨晚没睡好来着。”
白鱼也不多说,她知道大概是闵雪已经找上他了,怕自己多说会给闵雪坏事,便忍下了一肚子的话,拉着自己的行李,乖巧地点点头,“叔叔再见。”
看到张沨那个落魄的样子,应该是近期来让白鱼最高兴的事儿了。
快走到传输点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沈柔吉的喊声,“白鱼!等一下!”
白鱼回身,挑了下眉,“有事儿?”
沈柔吉咬了下牙,垂下目光,“最近我爸爸的项目出了问题,包括他本来打算进的职称,现在都全被叫停了,因为有人举报他之前做人体实验。”
白鱼了然地“哦”了一声,然后又无比遗憾地开口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白鱼。”沈柔吉抬头看着她,“是不是跟那个女人有关?”
白鱼滴水不漏地笑着回答道,“我不知道啊,什么女人。”
沈柔吉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能联系到她吗?你能让她放过我爸爸吗?我知道,我知道或许之前我爸爸确实做了不好的事儿,但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过去的事儿为什么要追究呢?既然伤害已经造成,为什么就不能顺其自然地让现在的人幸福下去呢?”
“幸、福?”白鱼凑近了几步,眯着眼笑了声,但是却半点笑意都没有,“沈柔吉,我看你年纪小,本来没想跟你多说的,但你既然这么说了,我觉得也应该有个人教教你,什么才是正确的。”
沈柔吉看到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害怕地向后撤了一小步。
“你有没有想过,倘若那些关于你爸爸的传闻都是真的?你爸他真的背负了上百条的人命,真的毁掉了很多人的人生,你觉得这样的人,有资格幸福吗?”
沈柔吉脸色一变,垂下了头。
“上百条冤魂天天围在你爸周围索命,你告诉我,他怎么就敢幸福了?”
白鱼拉着行李箱从传输点出来的时候,还好心情地哼着小曲。
奉小诗对她摆了摆手,然后凑上去挽着她的胳膊,“大爷,什么好事儿啊?也说给小女子听听呗。”
白鱼轻佻地摸了下她的下巴,“走,爷请你吃饭。”
奉小诗娇羞地向她抛个媚眼,“多谢爷了。”
两个人哼哧哼哧搬着行李上了初蜀的宿舍,初蜀的宿舍和学蜀相比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是两人一间,有独卫有空调,还有一个小客厅。
奉小诗嘟着嘴道,“要是咱俩能在一间宿舍就好了。”
白鱼刮了下她的脸蛋,“挨得也近,可以串门嘛。”
奉小诗跳上来扒她的胳膊,“那大爷到时候可不能嫌弃小女子!”
白鱼“哈哈”大笑,甩着胳膊,“滚滚滚!不玩了不玩了!”
奉小诗一撇嘴,打了她一下,“切,没情趣。”
“跟你的男朋友玩儿去。”
“哇哇哇,白鱼你个没良心的,我可是舍弃了约会的时间来陪你搬行李!你居然还赶我走!”
“你再大点儿声,全世界都知道你谈恋爱了。”
奉小诗立刻伸手捂住了嘴巴,她可不能再被抓到了,再被抓到又得被降级,那她什么时候才能毕业啊!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直至打开了宿舍的门,与坐在里面的人来了个大眼瞪小眼,五秒后,三双眼睛同时瞪大,不可思议同时后退一步,默契地同时说道,“怎么是你!”
游京的脸沉了下来,“你就是宿管阿姨说的那个要搬来的跳级生?”
奉小诗跟游京最不对付,预蜀的时候胆子小,还找白鱼帮忙,后来白鱼不在身边时,她起初还给自己壮胆和游京吵过几次,后来发现游京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了,除了会摆脸子。但摆脸子嘛,谁不会啊?于是奉小诗也跳了出来,扬着下巴瞪道,“怎样?”
“我没跟你说话。”游京死死盯着一直不说话的白鱼,“我在问白鱼。”
白鱼闻言轻笑了下,大大方方地拉着行李箱进来了,“眼瞎啊?不会自己看啊?”
游京突然上前几步,摁住了她的行李箱,白鱼偏头揶揄地看了她一眼,她脸色有点别扭地顿了下道,“你等一下,我去给我妈打个电话,给你换个宿舍。”
白鱼扯过自己的行李,皱着眉笑道,“别了吧,都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找妈妈?”
游京脸色可谓是精彩纷呈,咬着牙狠狠瞪着白鱼,“你别给脸不要脸。”
“哎,你说谁呢!”奉小诗扯着嗓子就像往前扑,被游京一瞪,就又小着声音缩回了脖子。
“要换你换,你要是不想住自己出去,凭什么要我换?”白鱼将自己的行李箱打开收拾衣服,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态度。
游京一脚踹在了她的行李箱上,“这是我的房间!你给我滚出去!”
白鱼收拾衣服的动作一顿,缓慢地抬起了头。
寂静无声的对视,似乎有千万条看不见的线在互相拉扯。
白鱼嗅了下鼻子,是异能。
在感受到游京释放异能的瞬间,白鱼体内的异能出于对自身的保护,几乎在同一时刻也被激发出来。
房间里安静地落针可闻,本来相互呛声的两个人无故同时沉默了,只有相互看着对方的眼睛,一个狠毒得恨不得吃了对方,一个挑衅得似乎在说有种你来。
奉小诗本来没察觉到两个人在干什么,她皱了下眉头,刚想开口问时,突然就同时感受到了两股异能相互博弈时碰撞所爆发出的能量!
奉小诗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哇”地一下就吐了出来。
白鱼晃神,立刻收回了自己的异能,跑到奉小诗旁边扶住她,“你没事儿吧?”
在她收回异能的同时,游京的脚步虚浮了下,往后踉跄了半步,冷汗顺着她的鬓角滑下,整个后背在刚才不到半分钟的对峙下已经汗湿,甚至在刚刚的一瞬,她差一点就被白鱼异能压制!
反观白鱼,她甚至还有精力扶着奉小诗嘘寒问暖,整个人轻松地仿佛用了不到三成的力。
怎么会这样!
这还是那个废物白鱼吗!?
游京咬紧了牙,双手紧握成拳,觉得在这个房间一秒都不能多待,连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在提醒着她刚刚差点被白鱼压制的事实!
白鱼正忙着用异能替奉小诗疗伤,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个快步走出去的身影。但她并没有多看,而是集中注意力替奉小诗疗伤,她这是第一次做,难免紧张,告诉奉小诗有任何不适,就立马告诉她。
手掌慢慢升温起一种异常却并不烫人的高温,摁在奉小诗的耳朵后部,慢慢的替她抚平刚才被震乱的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