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怎么。”
冬喜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说清楚,“不然,不然我不知道该去哪儿。”
说这话的时候,恰好来了一阵风,将女人的帽檐给刮飞了大半。
顷刻间露出她一张茫然、苍白沉郁的脸。
女人显然不是什么姿色平平无奇,相反是妖精。
大半夜能吸干人精气的那种半妖。
一番话,她说的那样正经,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委屈感要从那双眼睛里溢出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少年片刻看呆,无人知晓他在内心骂了句什么,但很快,他就又笑起来。
“问题不大。”少年说,说着又挨近了她一点。
口吻随性不已,似乎透着能掌控一切的懒散。
他穿着连帽的卫衣,身量高高瘦瘦,冬喜这时才意识到他穿的很少。
她不禁好奇,这么冷的天,他就不觉得冷吗?
此刻,出于一点回报的心理,冬喜于是将身上的围巾解下,想递给他。
“给,一定很冷吧。”冬喜对他说,语气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就正正经经是拿他当好心给糖吃的路人对待的。
不料她的手停在半空,好半天,少年却没愿意接。
少年望见这横在自己面前的一只手,白白小小的,那手里边正攥着一条深褐色的围巾。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看了会儿,眼底的情绪多变,终究归于平静。
接着他又勾唇冲女人笑:“怎么,想讨好我?想让我免你一顿饭?”下一秒他颔首火速驳回:“你不如赶紧找个餐馆。”
冬喜见他不收,吸了吸鼻子打算将手收回去,可就在她的手收回去的前一秒,少年还是将她的围巾给拽过去了。
他三下五除二就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傲娇怪。
此刻少年的下巴被围巾包裹住了,声音透过围巾,被过滤一遍,听起来有些闷闷的,但依旧很磁,很是不正经,他说:“欠债还饭,老实点,我可没那么好应付。”
冬喜抿唇。但见他最后还是收下了,也没打算同他计较口舌之快。
同样是除夕夜流落街头的人,想来这名少年也比较可怜。
/
“对了,这么大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多大年纪。”
找不到地图,冬喜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这片区域里行走,想撞撞运气,说不定在某个拐角就找到了。
结果刚走了两米远,身后又传来少年的声音。
他居然选择跟着她。
毕竟还没能见她对自己感恩戴德的画面,他多吃亏。
“唠唠。”少年挺正经的。
“我,我叫冬喜...今年....”说起年纪,冬喜冷不丁又想起不久前在别墅里度过的那场生日,男人的轮廓、身影、嗓音,令人窒息的家庭环境,冬喜顿时就哆嗦了一下。
少年见她说话吞吞吐吐,“说啊,没什么见不得人,就算你说你今年三十...”他又上下看了她两眼:“我也勉强信你。”他头上戴着卫衣帽,眉眼只能看得清三分。
“我二十四岁了。”冬喜声音闷闷的。
说起自己的年纪,冬喜不禁又开始厌恶起自己。
已经二十四岁的人了,居然连自己来自哪里都忘记了,不记得父母,也不记得成长经历,甚至拥有失败的婚姻,看不见希望的未来。
唯一记起来的,结果那些人也一个都找不到。
冬喜更加不愿意回忆二十四岁生日的场景,脚底踩烂的樱桃,那感觉粘腻乎乎的,令她觉得反胃。
但无论怎么说,此刻的她终于逃离了那个疯子的掌控,这一切就都在变好。
“又或者,我今年零岁。”冬喜又忽然改口。
少年被她怪异的言语和举止惹得愈发地好奇。
但其实,当听见她说她已经二十四的时候,少年免不得还是有些吃惊的。
毕竟她看起来很年轻,说她今年十八他都信,本意是想套点儿家底,可没想到她居然都已经这么大了,后面还居然说自己是0岁,真是奇怪的女人。
并且在得知女人的年纪时,少年的心底还是或多或少地多了几分不开心,毕竟他今年才....
冬喜说完自己的,出于本能也问了他的姓名和年纪。
“我啊?我叫路...”少年想也没想,差点儿脱口而出。
结果话说一半他突然又打住,接着他摸了摸鼻子,一字一顿冲她道:“我叫路小起。”
“路小起...”冬喜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记忆。
“对,路小起,马路的路,起不来床的起。”少年似乎不太愿意多说什么,紧接着:“女人,你愿意跟我走么,其实我在附近有套房。”少年突然就说,说完又朝她逼近了半步。
不等女人同意或是拒绝,他又强调:“还是个四合院。”
冬喜:“.....??”
搞了半天,原来他是这里的原住民。
///
被拒绝是意料之内的事儿。
但是路小起等的起,也耗得起。
他就不信这个女人不困不累,不想找个地方暖呼呼地躺着睡。
冬喜拒绝完,又开始四处走动,想碰运气,万一那家琴行就在附近呢?
可是身后少年却在心里冷冷地反驳,看那地图上画的,这琴行分明还离得很远。
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就拐啊拐,拐到他的怀里去了。
天意如此。
他又笑。
终于,在走了近半个钟头后,冬喜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一颗糖毕竟是一颗糖,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再次晕。
冬喜见少年依旧跟着她,想着少年他毕竟是这里的原住民,于是。
“你知道这附近有家叫欢喜的琴行吗?”冬喜问。
“欢喜?”少年挑眉。
“嗯。”冬喜点头,“是一家琴行。”
她万分期待他能知道。
可下一秒,“不知道。”少年回得干脆利落,像是压根就没有过脑,不假思索。
“不过。”他话锋又一转,“我倒是知道附近有家宠物店,名儿跟你说的挺像,只是。”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颇惋惜地摇了摇头:“只是想来是生意不景气,老板已经跑路了。”
跑路……
奈何冬喜无暇去听别人的轶事。
/
又绕了两圈,依旧没有找到那家店。
冬喜已经累得走不动路,她坐在街头的绿化带边。
少年依旧痞气不正经地跟在后面不停追着她问,“跟我走么?”
冬喜:“...”她将头靠在墙壁,只说,“我的地图不见了...”
少年见她徒劳的模样,突然就很想笑,矫情的女人,死鸭子嘴硬,但是他等得起。
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里居然多了一块热乎乎的鸡蛋仔。
“走啊,回家?”
他将鸡蛋仔递给女人,笑的一脸痞样,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并且他觉得这个女人呆呆的,傻里傻气,突然就很像逗逗她。
冬喜听见少年的话之后,下意识地咬住嘴唇,她哪里还有家。
刚才裹得严严实实倒看得不算清楚,这下女人帽子丢了,少年这么囫囵打量着,倒也能看得过去。
但也充其量算得上是...姿色平平吧。
言不由衷的小鬼头罢了。
但是摆在面前的鸡蛋饼模样过于诱人。
冬喜终究是没有抵得住诱惑,说完谢谢就接过来,当着少年的面就开始小口小口地狼吞虎咽起来。
…
“我说,这大年三十的,你这么一个人睡大马路上,不太好吧?”少年蹲在她面前,又说。
“可我现在没有家,我回不了家了。”冬喜正吃着,突然抬头一本正经地回。
“哟,别说的这么惨嘛,你不是遇着我了吗?”少年围在她面前。
说着,他掸了掸冬喜大衣褶皱的地方,语气也低声温柔了起来,脸也凑近了她一些,此刻二人鼻尖对鼻尖,少年一笑起来路灯都失色:“怎么样,回家吗?”
他又去引诱。
见女人依旧不吭声,不同意也不拒绝,少年以为她害羞。
他磨了磨牙,又说,“怎么样?回我们的家。”
回我们的家。
冬喜一瞬间被少年眼底的热烈和温度给烫到了。
不知道是因为少年的温度还是被寒气冻坏了脑子。
最后她居然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最新评论:
【柏画和秦礼的想看?】
【虽然但是还是想骂男主有毛病!】
【我还是爱古早狗血】
【我天哪,这个是男儿么,好期待啊,所以男二到底多少岁】
【?啊这…说实话这男二给我的观感好一般…期待反转】
【?】
【该不会真叫路小起吧!!!有一说一这名字有丶难听】
【打卡】
【这哪儿冒出来的】
【这台词总让我想起来,我有一段时间中二病,我对我认识的女生都说女人呵,是女人啊,莫名感觉羞耻】
【回我们的家!!!】
【按爪打卡】
【喂,女人!!!
今天的我也为你心动!!!】
【喂,女人
你怎么这么短?!!!】
【喂女人你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完-
第35章 、情终
◎我看起来很小吗。◎
冬喜回忆起那晚的经历,虽然充满未知的恐惧还有离奇,但终究敌不过吃进嘴巴里鸡蛋仔的绵软口感还有香气。
浓浓的鸡蛋味道还有奶香,踏踏实实地填满了空荡荡的胃。
更别提少年眼底以及语气里的温度。
“路小起...”冬喜从身后叫他。
少年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叫了,他回头,“什么?”
“你能不能拉我一下。”
“....”
她本就血糖低,又坐了这么久,站起来八成又是会晕。
于是就想让少年帮下忙。
可少年听完这个请求后依旧停在她面前,俯瞰她,没有半点儿动作言语。
他个头高高的,又偏瘦,长胳膊长腿,骨架完美,除了那张隐没在黑天下的脸有些臭之外,整体看上去挺人模狗样的。
自始至终,他的手都插在口袋里,面对身下女人的请求,他并未表态。
就在冬喜以为他不愿意的时候。
过了会儿,他还是伸出了手。
少年的手背的青筋根根分明,应该是刚从温热的口袋里拿出来的缘故,遇冷后血色尽褪,手的肌理泛着月牙白。
每一根手指的指甲都被修剪得很平整,虎口处的骨头棘突尤为惹眼,透着浓浓的嶙峋感。
冬喜看着突然横在面前的一只手,呆了一秒钟,接着立马也将手伸出去回应。
但出于避嫌的心理,她没有握住少年的手,转而是拉住他的胳膊。
费了些许力气,终于还是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见她慢慢悠悠地站起来,弱气得不行。
并且给她手不要,还非要扯胳膊。
“真是麻烦的女人。”少年语带调侃。
见女人不吭声。
他又道:“真是麻烦至极,又姿色平平的女人。”
女人面对这样的言论依旧不为所动。
惊觉这个女人难道就不会生气吗?此刻反而是路小起有些哑在原地说不出话了。
女人模样云淡风轻的,又刀枪不入。
还真是小瞧了她。
但是很快,他又咬牙恢复正色,继续道:
“吃了我的糖,还吃了我的蛋仔,这会儿还让我拉你起来,小爷我可不是什么职业搞慈善的,希望你有点自知之明。”他又出言成章。
少年语气虽然听上去凉凉的,还特别刁钻刻薄,但他的内心却明显是温热的,冬喜能感觉得到。
小屁孩心口不一,又特别傲娇,但今晚确实是有劳了他,并且她也看出来,少年刀子嘴,心地还是很善良的。
冬喜同样没有同他计较什么。
可少年不知道这个女人心里想的,以为她自知理亏,调侃完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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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回家一个女人,少年大步走在前边,唇边是玩味得意的笑。
冬喜默默跟在他后面走,约莫十来分钟,走到一家院落门前。
少年嘴上说着是四合院,没想到,还真是个四合院。
冬喜看着身前少年利索的动作,门一推就开了,她:“....”
只是院落里面黑漆漆的,似乎没有什么居住过的痕迹。
如果他是孤身一人住在这里...想来他确实有些可怜,冬喜默默地想。
二人各怀心思,冬喜以为少年可怜,而路小起却想着的是女人进去后见到什么东西一定会问这问那,于是在她问出更多的问题之前,少年果断提前自报家门。
“如你所见,我家就我一个人,但是…”
他说着说着又将脸凑近身后的女人一些,眉眼奕奕的。
虽然他的整张脸依旧被卫衣帽子包裹住大半,但是露出来的部分,中庭分布相当的完美。眼睛乌黑,轮廓大而形状微挑,鼻梁高且形状优越,至于嘴巴....被围巾挡住了看不太分明,不过也定然差不到那儿去。
少年见身下的女人神情呆呆的,他又笑:“等过了今晚就不是了。”
冬喜有些没反应过来。
少年又笑,因为你来了。
但这句你来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冲冬喜抬了抬下巴示意进去,接着就扭过头去。
少年已经进去了。
是黑天,廊下没有任何照明装置,仅有的光明也只是年久失修的路灯发散出来的葳蕤的光束,以及从遥远的城市另一头天空绽放出绚烂烟花,冬喜见他抬腿,几乎是立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