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留在公路边拦车,他和司机去掰树枝。他们抱着树枝往回走,马丁跳起来向他们挥手,他们扔下树枝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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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货车司机同意收钱载他们一程。他身材高大,毛发浓密,像个混血儿,承认自己是个语言天才,会说英语,西班牙语,还有阿拉伯语。
货车司机收下了钱,答应拖他们到最近的加油站。两辆车摇摇晃晃向前,照这个速度,不出多久,车子就能再次进食。
司机抓紧时间补觉,不顾腰间的肥膘撞在车门上的一点疼痛,面色从容,双目紧闭。他坐在后座,陪她一起沉默,小心拥护着她。
马丁既不困,又害怕沉默,他跪在座位上,把头伸出窗外,任由肆虐的风和沙尘吹在脸上。
“他妈的,速度得有一百码!”马丁抱怨道。
司机睁开眼,一点也不迷糊:“一百二十码。他会害死我们的!”
汽车速度不减地开上一座石桥,在旱季,桥下宽大的河露出河床,几只黑鸦停在圆石上喝水,乌溜的眼睛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荒凉。
“桥!怎么会有桥?走错路了!”司机吼道,按响喇叭让货车停下。
马丁拍了拍他的肩,说:“或许是条近路。”他看向窗外,发现和上车前相比,太阳已经转了一个六十度角,“车开了多长时间?”
“超过四个小时。”司机说。
这次换马丁急不可耐地按喇叭,司机伸出脑袋喊停车。车子依旧摇摇晃晃向前,像个精力旺盛的迟暮老人。
最终车掉进一条沟渠,被迫停下。马丁最先从车里爬出来,接着是他,他们一起小心翼翼把司机和她拖出来。
卡车司机没有帮忙,他也吓了一跳,坐在渠沟边喝酒压惊。他已经喝得面红耳赤,浑身酒气,大家也知道车为什么一只东偏西歪,像在冰上滑行。
“妈的,原来是个酒鬼!”
马丁走到货车司机身边,脑袋朝他下巴用力一撞。货车司机躺在地上,痛得滚来滚去。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司机。
“不知道。”司机诚实地说。
过了一会儿,司机清醒后,他告诉大家,他们现在在大沙漠边缘,在去往他情人家的路上。八年前他走过这条路,记忆中那个村子就在附近。
“我们让你带我们去加油站!”马丁吼道。
“我就去给她送个东西,送完后就载你们去加油站。”
“那你为什么喝酒?”司机问。
“我有点紧张,我看起来和年轻时不一样了。”
“好了,赶快赶去你要去的地方,然后送我们去最近的镇子,我们要重新租辆车。”他小声地说,现如今,无论哪种意外和伤害他都能接受。
他回到车上,把她从地上抱起来,让司机帮忙拉下头,遮住她的脸。
货车司机忽然哆嗦了一下,恶心加恐惧,肚里的酒往上窜:“她是……死人?!”
他以实相告:“你说的没错,我们赶着回去安葬她。”
“可是她死了多久?”
“三个月了。我们时间很紧,赶紧出发吧!”
他抱着她第一个走到货车前,货车司机打开车厢,告诉他只能把她放在里面。他说好,把她放上去,和她一起呆在车厢里。
货车司机可以不用再赌上自己和别人的性命,安心地当个酒鬼了。马丁喜欢挨着窗户坐,坐在高高的卡车上,能看到很远的景色。
司机按照卡车司机指的路,让汽车朝那个美丽女人一点点靠近。
“带着一具尸体长途旅行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啊!”司机说。
马丁点头,说:“但不能把她随便抛下。”
“可以火化嘛!大火一烧,她还是她,而且干干净净!”
“我觉得这样不错,”司机小心地建议,“她已经臭了。”
“也许是你鼻子坏掉了。”马丁哼了口气,闷声闷气地说。
“我要闻到了。”卡车司机揉了揉鼻子,“还出水了。这可不好玩。”
“那是尸体解冻流的水。”
“可还是有股怪味道啊!死生殊途,千万不能勉强。”
马丁闭上嘴,这个事实他无法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