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出门,穆林太太就放下针线,拿起电话。一会儿她要招待一些朋友,茶会上,穆林太太谈到他,不知不觉聊起那件旧事,散播他的坏名声。没过多久,大街小巷都议论起这件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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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河边开聚会,她、玉芝玩到深夜,于是挤在祖祖床上合衣躺下。天快亮时,祖祖晃动她的肩膀,试探她醒没醒,最终把她摇醒了。
“你知道那个叫凯蒂的小姐吗?”祖祖问。
“她是谁?”
“那个住在牧师阁楼上的女人,镇上的人都在议论她。”
“议论她,她怎么了?”
祖祖知道不该再多说了,但忍不住又透露了点:“是先生把她关起来的,大家都说他本来要烧死她,但她跑了出来。”
“绝不可能,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也不相信,但穆林太太用命保证这些都是真的。”
玉芝走下床,推开半扇窗,凌冽的空气让她缩紧身子,匆忙赶回去。穆林太太刚起床煮好咖啡,披开的头发能看到很多白发。她一进屋就带来一股冷气,身上也闪着水光。
“外面在下雨吗?”穆林太太问。
“是雾。”她回答道,“和我说说那个叫凯蒂的女人吧!”
“关于她我知道的不多,镇上只有你的那位先生最了解她。”
“你知道我不可能去问他。”
“为什么?”
“我不能怀疑他。”
“可是你已经怀疑他了。”
“那是因为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他们把一切说得真有其事一样。”
“你要听听吗?”穆林太太问。
玉芝 捂住嘴,圆溜的眼珠里乱滚动,把眼泪眨巴了回去。她答应了。依据一定的事实,加上想象和揣测,穆林太太准备了一个生动的故事,她先从那场大火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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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五年前夏天的一个早上,着火地点是中央车站外一家小旅馆的二楼。大火快速蔓延到整个二楼,又窜到楼上和楼下,震碎的玻璃刺伤了几个路人。
楼里的人往外奔命,有从正门和偏门的,还有从窗户跳下来的。火苗有十米高,惨叫声惊天动地,光听声音都让人渗出冷汗。大火用了三个小时,直到那幢楼烧光才自己熄灭。
穆林太太眼里起了泪花:“有个流浪汉本来可以逃过一劫,但前一晚喝多了,睡死在大街上,火苗掉到他身上,大火把他烧醒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女人呢,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从楼上跳下来的。她身上也着了火,几个路人用衣服帮她扑灭。警察调查火灾时,她说那个男人用打火机点燃了屋子,然后将她锁起来,企图烧死她。
“她砸开窗户才逃了出去。在法庭上,她说他答应娶她,但又反悔了,一怒之下想杀死她。”穆林太太给自己添了点咖啡。
“他收买了法庭里的人,用一张伪造的精神病病例证明了她的证词不可信,还有一个小女孩帮他作证,说大火烧起来时,他在砸门,在楼梯上他们又遇到了,如果不是有他帮忙,她也逃不出那场大火。
“银行行长、郊区牧师,还有几个居民,在庭上保证了他的人品,法官和陪审团居然都相信了了,就像老鼠着了猫的道。
“他自己供词是,他们在旅馆发生争吵,凯蒂把他赶出房间,泼汽油点火想要自杀。他撞门是想救她出去,撞开门后,他看见她从窗口跳了下去。
“至于是他们谁泼的汽油,谁点的火,没人知道真相,但我问你,一个女人要自杀,会选择放火吗?当然不会!她因为被冤枉,最后真的气得发了疯。他假惺惺地给镇长说情,最后靠钱打点好一切,把她关进了阁楼。有人还夸他做了好事,可火不就是他放的吗?”
玉芝手心冰冷,问:“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不用谁告诉我,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
“为什么你不相信法律的评判呢?他是无辜的。”
穆林太太惊得张大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他是个可怕的纵火者!”
玉芝按了按发酸的眼眶,求穆林太太暂时闭上嘴巴,但她依旧喋喋不休,趁热往她脑子添加炸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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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师夫人生病后,照顾凯蒂的人换成了一个男人。
他今年三十四岁,还未成家,是牧师太太的亲侄儿,拥有家族遗传的腼腆和少言寡语,是照顾她最合适的人选。按照姑妈的指示,他除了送饭送药,每周两次烧草药水给她洗澡,其它时间都不用理会她。
凯蒂并没因为换了照顾她的人而有任何不适应。她看清了这个新帮工,身材矮小清瘦,戴了副高度近视的无边眼镜。睡觉之前,他将药端上去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