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个邮差——阿泥坨
时间:2022-03-14 08:32:43

  穆林太太喜欢杀价,杀价的本事经过几十年的训练,名声已经流出本镇。她品格忠厚,除了帮主人省钱,主人的事也守口如瓶,还是难得的智者和大嗓门播报员。买好菜,剩下的时间,她会和碰见的熟人聊上几句,她熟人太多,从菜市场回来后,听闻到的一些新闻比当天报纸上报道还多,还精彩。

  趁穆林太太买菜时,玉芝自己乱逛,她在各种小摊前停留,一饱眼福,遇见让她食欲大开的食物,会买上一袋子,自己留一口,余下的分给小孩或者老鼠。

  她的好名声,首先在小贩和一帮穷孩子中传开。她从不问价,慷慨大方。

  她把脱下的雨靴放在药店门外,光脚踩在滑腻的泥里。一不留神,穆林太太就不见人了。她在集市里穿梭,寻找老保姆的身影,每一步都很快乐。

  经过猪肉摊时,她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她放开裙摆,两手撑地,才没整个人趴倒。没人取笑她,每个人身上,尤其是从乡下进城的卖主,手脚衣服上都是泥。她不能这个样子回去,怕穆林太太担心,也怕她会生气。

  *

  今天周末,他会去河边俱乐部玩一上午,路过大桥上,他望了眼翻涌的河水,洪水没过岸,从上游冲下的泥沙沉积在岸边,被一层浑浊的水盖住。

  她看见桥下有个女人,她穿过警戒线,朝河边走去,她想叫她停下,但她根本听不见。他希望她能意识到那儿很危险,再往前几步,就会踩进淤泥里,被流动的泥沙带到水里。

  玉芝蹲下身撩水,肩膀忽向前一倾,掉进了水里。她想爬回岸,但脚底软绵绵的,她试着站稳提脚,非但没提起腿,身体又向下陷了一截。她还没感到害怕,直到水没到他的大腿,她才知道她身处险境,面对眼前污浊的滚滚河水,她吓得脸色惨白。

  她高高举起手,集市就在背后的五十米外,她希望被人发现。身体下陷的速度太快了,很快水到了她的臀部。她不知道身后有没有来人,就算对岸有几个人,但等不到他们发现他,又赶过来。

  水到了腰部,她吓哭了。忽然,她听到水声,一根树枝打到水面。

  “握住它。”

  她抓住树,被人拖了出来。她惊魂甫定,望着奔涌的河水,一只脚还沾着水。

  “谢谢你,”她说中文,然后改成英文,“谢谢你救了我!”

  他把她拉起来。她的样子可狼狈了,没穿鞋,浑身都裹了污泥,脸和头发也没幸免,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但他知道,她屁股扁扁的,耳朵缺了一块,手软软带着芬香,长得漂亮。他对她笑了笑,转过身子,准备离开这里。

  “等等!我不敢这样回去,怕被骂。”如果她的父亲还在,他一定会用鞭子抽她。他不喜欢给家里丢脸的孩子。”

  男人站定,仔细盯她,“那你愿意跟我来吗?”

 

  ☆、第 3

 

 

  无论早晚,棋牌室里都坐着人,临近中午,餐馆也忙了起来。餐馆老板娘脾气不好,尤其对年轻女孩。

  他麻烦老板娘带到去洗干净,换上干衣服,再把她的衣服洗了烤干。

  “这种天气,我是不会烧炉子的。”酒馆老板娘骂咧咧地说。

  他又添了一倍的价钱:“你能想到办法的。”

  老板娘摆手,只收下第一笔,“可以带她去酿酒厂,那里有火。”

  老板娘提出一桶热水,为了冲掉玉芝身上淤泥,她必须把水直接泼向她。

  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每泼一下,她就会后退半步。餐馆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她面容憔悴,目光迷离,浑身脏兮兮,像一只被抛弃了的小猫。屋檐下的几个男人,被她湿衣服下的身形激发出一种见不得人的冲动。

  他趴在没刨光的榆木栏杆上,和其他人一样,很难做到将眼睛从她脖子和腰上移开。只有他注意到,她努力用脚趾扣住地面。她快要倒下了。

  冲掉大部分脏泥后,老板娘把她带回餐馆后,被一群树包围的二层小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坐在楼梯上,他脸小小的,显得眼睛特别大,专心捣弄手里的渔具,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祖祖,你哪儿也先别去,一会儿要帮忙!”老板娘对进来的儿子说。

  祖祖站定,“可我正准备出去钓鱼啊!”

  “那听好,你去不了了!”

  祖祖垂头丧气地扔掉鱼线,看到一个湿淋淋的人:“妈妈,她是谁?”

  “不重要。”老板娘一边说,一边把她牵上楼。

  老板娘找出一双男人的皮鞋和一件旧麻布长裙,让她洗完澡后,跟着祖祖去酿酒厂。

  *

  祖祖不乐意这个差事,但看玉芝可怜兮兮,又是个外国人,还是接下这个差。

  他们走过一条蜿蜒的小路,没过多久,玉芝闻到酒的香气。祖祖传达母亲的话,工人把它们带到蒸酒的罐子前。她在火堆前搭了个架子,把洗好的衣服放上去烤。她也贴近了火,想把身上的湿内衣也烘一下。

  祖祖坐得很远,这种天气,他可不嫌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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