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即将降临的街道阴沉冷清,少有行人,她们穿巷子走近路。巷子间老鼠来回窜,想尽快搬够的食物,它们从不饿肚子,只会突然横死,流浪汉为了即将到来的冬夜愁眉苦展,吓得瑟瑟发抖。
因为宵禁,酒馆也暂停营业,马丁从家中搬到酒馆住,防止偷窃。她们来到的时,马丁正好吃完晚饭回来。
“你们怎么来了?天都快黑了。”
“她执意要来见你,我劝不了。”穆林太太一屁股坐下去,压得椅子晃了两下。
玉芝跪到马丁身边,哭了出来:“是我害死了那个女孩。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不会惨遭杀害。”
穆林太太已经被玉芝神经质地责难自己弄得很疲惫了,现在,这个难题给了马丁。
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后,马丁让玉芝坐起来,等她平静后说:“你一定知道从前我是个刽子手,但你一定不知道,我一共杀了十九个犯人,其中一个是无辜的。”
穆林太太也挺起背,仔细听着。
“在他受刑的第二年,真正的凶手被抓到了。错判的人不是我,可杀人的是我。知道这一切后,我结束了刽子手的生涯。我深知亏歉别人,尤其是性命,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快二十年了,我还会每天想起他,他用死不瞑目的眼睛等着我,嘴巴张着,似乎还有话要说。
“如果一旦有天我没再想起他,不是因为时间久远愈合了这件往事,而是我变冷漠变无情,不再对悲剧感到痛苦了。我不允许自己成为那种人。不要忘记她,也不要试图摆脱罪恶感……”
穆林太太坐不住了,指着马丁的鼻子:“她信任你,是来找你宽解她的,不是来领罚的!”
马丁包容地看了看穆林太太,继续说:“记住她,有愧她,将她该活的那份时间揉进自己的日子里,勇敢地活下去。”
玉芝很为难,又很不解:“我不明白。”
“你会慢慢明白的。”
穆林太太把玉芝拉出酒馆,天全黑了,她们拦下一辆出租车,八点之时赶到家。
没吃晚饭,玉芝就躺下了,穆林太太点上助眠的香料,又在她的牛奶里加了半颗安眠药,在她再三请求下,还给她了一杯酒。
午夜后睡着,不到凌晨玉芝就醒来,外面很安静,狗也老实得不吠不跳。
好几日里,她神色不佳,忧心忡忡,瞎眼钢琴师都感知到她精神出了问题。在河边,祖祖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她却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难过。
☆、第 32 章
失眠症让她苦不堪言,接下来的几天,牛奶中的安眠药从半颗变成两颗,一杯酒也变成两杯酒。
“她已经有四天没合眼了!”
穆林太太领着一个只有左边胡子的男人上楼,他们边走边聊。他是一位催眠师,据说能一分钟之内让人睡着。
四位太太也来凑热闹,好奇又充满怀疑地盯着催眠师的一举一动。催眠师用了怀表,用了镜子,用了心理暗示,最终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打一针吧!她需要休息。”
针管中的粉色药剂进入血液后,十分钟后玉芝睡着了。送走帮了大忙的人,五位太太神色轻松地坐下来喝茶,一小时不到,就又听见她在屋里走动。
“没用!”她们异口同声说。
“还是用安眠药吧!”矮太太说。
穆林太太给玉芝端了被加安眠药的牛奶,喝了牛奶后,玉芝找到药瓶,又背着穆林太太吃了些。
晚上,穆林太太起夜,发现玉芝屋里很安静,这和平常可不太一样。
在桌上,穆林太太发现了空酒杯,还有那瓶安眠药,她倒出来一看,发现才开封的一瓶新药只剩下几颗。
她跑进玉芝的卧室,发现她双目紧闭,呼吸又浅又短,穆林太太用力摇晃她,情急之下给了她两个巴掌。
她陷入了昏迷。
*
电话里,穆林太太声嘶力竭的声音让他彻底清醒,她叫他快带医生来。
他跑上街,巡警注意到他,拿枪对着他命令他站住。他举起手,说他要去找医生。巡警认出他,用警车载他到医生家。结巴医生正梦见给人接生,便被妻子拽起来,又被拖上警车。
“我犯了什么事吗?你们要抓我!”一声终于清醒了。
“去救人,一个女孩误吃了安眠药。”他说。
“安眠药没有误吃这一说。”医生搓着手,“谁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什么呢?”
他们赶到后,穆林太太告诉他们她已经醒过一次,但又更加昏沉地睡了过去。
“我把指头伸进她喉咙,她吐了一点东西出来,还张开了眼。”
医生掰开玉芝的眼睛,又趴在她胸口上听了听,脸上凝重的表情一下消失:“能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