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漫当即心中一喜,笑着回应道:“好啊。”
这份喜悦只持续了两天,当新的一周来临,余漫遭受了一场不小的打击。
当余漫不知是第几次站在贴着成绩单的门前时,她终于认清了现实,她从班级前十掉到了第二十三名,年纪排名也下降了一百多名。
原来有这么多同学,在她沉溺于称赞和表扬带来的虚荣中时,默默地努力奋斗着,而最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周星河的成绩,明明周星河每天都在玩,可他却在这次考试中一下子从中下游冲到了上游。
而且……
余漫的视线不停地在第十名和第十一名之间徘徊,看着周星河的名字和高冉的名字挨在一起,忽然有些刺眼是怎么回事?
视线再次回到周星河的英语成绩上,很好,一百四十五分。
真是刺眼呢。
自打这学期开始,周星河就常常主动接近她,当时她还觉得奇怪,现在她明白了,这人怕不是存了从她这里偷师的念头。
想到这里,余漫黑着脸转过头去寻找周星河的身影。
教室里没见到他人,余漫便从门口探出头去,果然看见周星河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和朋友打闹,看着他那张绽放着笑容的面庞,怒火瞬间涌上余漫的心头。
也许是余漫的怨气太重,和朋友玩得正起劲的周星河突然打了个冷颤。
“周星河,干什么呢你!还不快帮我把谭梓楠那小子逮住!”一时不查被人偷袭的刘爽气急败坏道。
这一声怒吼,驱散了围绕着周星河的怨气,只听他揶揄道:“那小子两条腿跑的可快了,你自己追去。”
“周星河!还是不是兄弟了?”
阳光下,少年白皙的脸庞好像在发光,脸上的笑容仿佛这夏天的清风,沁人心脾。
今天天气好是有原因的。
她就不找他算账了。
第五章
夏末,整个世界响彻着夏蝉的绝唱。
在山城通往姑苏的国道上,窗外的景色从青山绿水逐渐转变成平原沃野。
昨晚余漫做了个噩梦,惊醒后,只觉得荒唐。
现下已进入庐阳地区,还有不到六个小时就要抵达目的地了。
窗外,视线的尽头,红澄澄的太阳从地平面上缓缓升起,余漫大受震撼,仿佛生命被洗礼,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明明这条路也不是第一次走,可关于这次,余漫记忆深刻,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不曾遗忘。
也许是即将抵达目的地,车速提高了不少,余漫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远方初升的太阳上,看着它缓缓升起,当太阳升至正中央的时候,大巴车驶进了姑苏城汽车站。
一下车,余漫就寻找着余父的身影。
在汽车站的三点钟方向余漫看见了那抹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背影。
“妈,爸在那边!”话落,余漫拿上自己的行李就跑了过去,边跑边挥手:“爸!”
正和好友聊天的余父听见这声呼唤,转头就看见两年没见的女儿向他跑来,余父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来:“别跑,等会儿摔了。”
等余漫跑至他身前时,余父揉搓了一下余漫的脑袋:“叫你别跑,摔倒了怎么办。”
余漫不说话,只抿嘴一笑。
“两年没见,漫漫都变样了。”
说话的是余父的好友,有些眼熟,但叫不出名字。
余父仔细看了看眼前两年没见的女儿,说道:“是变样了,长高了。”
“没长多高,前几天我妈给我测了,才一米五。”
从幼儿园到现在她好像一直都坐在第一排。
“对了,你妈呢?”
“在后边。”话落,余漫朝她跑来的方向喊了声:“妈,你们快点!”
手上拿着大包小包东西的余嘉杰郁闷的嘟囔道:“她也不看看我们手里拿着多少东西,就知道一个劲的让我们快点。”
余母眉眼带笑的看了眼不远处的父女俩,转头对情绪不太高的余嘉杰说:“把手里的东西给妈,妈提着,你也赶紧去你爸那儿。”
余嘉杰拒绝:“不用。”
余嘉杰自小不爱说话,软软糯糯的,还动不动就哭,一点都不像个男孩子,由此,相比起他那调皮爱笑,又能说会道的姐姐要不得余父喜爱一些,这就是为什么时隔一年和余父再次相见,余嘉杰一点也不激动的原因。
十分钟后,一行五人整装齐发。
路上,余漫只顾着和余嘉杰东张西望,看着窗外的景色,丝毫没注意到余父和其好友之间的眉眼官司。
当然,余母也没注意到,她还沉浸在和爱人重逢的喜悦当中。
“午饭我们在外面吃,现在先回家放行李。”
余母点了点头,说:“好。”然后,又问:“去哪吃?”
“福仁园。”
福仁园是一家专做姑苏特色菜的酒楼,从内到外的构造全是用木头组成,穿梭在里面仿佛身处某个不知名的古朝酒家。
“怎么想起去福仁园吃饭了?福仁园里可没有你喜欢的辣菜。”
余家四口人,分为两个极端,男的吃辣厉害,女的吃辣不行。
余母以前也是能吃辣的,但在余漫七岁那年,她做了个阑尾手术,加上肠胃本就不好,于是被迫禁辣,而余漫嗜甜,不爱吃辣。
余父神色有一瞬间的飘忽不定,停顿了一下,道:“你们好不容易回来,这不就紧着你们嘛。”
就这样晃晃荡荡了一个小时,一行人在把行李放好后,终于抵达了吃饭的地点,被服务员引着走进了包厢,余漫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人的吗?
1、2、3、4、5、6……六个人,加上他们,那不就十一个人了!?
不外乎余漫这般惊讶。
自从回到山城后,余漫就不曾参与过人数超过三个人的聚餐,除了吃喜酒或丧席。
更何况她并不认识他们。
“呦!这是漫漫和小杰吧,一两年没见,变化还挺大!”
其他人也附和着点了点头,还拉着他们姐弟俩赶紧坐下。
看这情态他们应该以前认识,可余漫和余嘉杰对他们已经毫无印象。所以,面对这些叔叔的热情,姐弟俩表现的很是拘谨。
余父见他俩闷声不吭,蹙眉道:“傻呆着干什么,叫人啊。”
不是他们姐弟俩不想开口叫人,而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些叔叔。
总之,这顿饭余漫吃的很不爽。
回去的路上,余漫的眼睛在阳光直射的刺激下,不得不阖上眼睑,等到光线转移,才再次睁开。
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余漫的视线从后视镜里虚晃一过,下一秒只见她眉头一紧。
刚刚在后视镜里她好像看到老妈的表情不是很好,难道……这顿饭老妈也吃的不爽?
感情之事,十二岁的余漫不懂。
直到天边的云彩被夕阳映照的发红时,余漫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回家的路上,余母的表情不是很好了。
“我和你妈吵架了,你妈赌气跑了出去,你去找找。”
看着面前面露尴尬,但眉眼带着余怒的余父,余漫有些恍惚:“爸,你说什么?”
在她出门玩耍的那短短两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爸妈为什么吵架?为什么老妈不见了,身为丈夫的老爸却让她去找?
也许是余漫的眼睛太过纯真,余父掩饰性的咳嗽一声,道“快去把你妈找回来。”话落,余父就转身离开了。
余漫从余父的背影中看出了逃避。
那一刻余漫想起了在来姑苏的路上她做的那个梦。
梦里,父亲的表情好像也是这样,有尴尬,有恼羞成怒,还有一丝丝的愧疚,而这复杂的情绪,都源自婚内出轨,梦里的母亲在撕心裂吼,她想上前安慰母亲,怒骂父亲,可她好像被困在一个盒子里,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惊醒后,恍惚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颠倒、旋转。
不会的,梦都是相反的,她爸不会干出这种事……
余漫整颗心都在颤抖,跑着跑着眼泪就留了下来。
找到余母时,余漫早已情绪平和。
余母没有藏起来,可能是存着如果万一余父来寻她的念头,所以,只是在离家仅一千米的石桥上买醉。从家门口走至石桥只需花七八分钟的时间,可笑的是,老爸并没有出门寻找老妈,而她也足足找了一个多小时。
自打能记事开始,余漫从未见过余母喝酒,数了数余母脚边的酒瓶,一共有五瓶,其中一瓶是空的。
才一瓶,余母就醉了,脸颊红彤彤的。
“漫漫,你爸……你爸外面……有人了……才一年啊!”
“一年不见,人怎么就变了?”
看着躺坐在地上余母,余漫无力而又悲哀,夺过余母手中的酒瓶:“别喝了。”话落,吃力地扶起因醉酒而软弱无力的余母,好不容易扶稳了,下一秒只见余母一把将她甩开,再次坐在了地上。
看着毫无生气的余母,余漫突然有些生气:“是他做错了,你骂他呀!打他呀!到这里来喝酒折磨自己算什么事!”
本是低垂着脑袋的余母听见余漫这番话,忽然抬起头来,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看着余母的眼睛,余漫神色坚定的说道:“不管怎样,我和弟弟都会跟着你。”话落,余漫再次弯下腰将坐在地上的余母扶了起来。
这次余母没有甩开余漫的手。
夕阳下,母女俩的背影被拉的很长很长,那个梦也被延续的很长很长,一直影响着余漫,每当想起那个梦,余漫总会被无尽的愧疚包围。
第六章
余父出轨的事情是余二嫂告诉余母的。
不要误会,余二嫂把这件事告诉余母不是为了余母好,而是为了看热闹。
余二嫂和余母两妯娌之间积怨已久,自打余母嫁给余父,余二嫂就单方面敌视余母,不是比生儿,就是比孩子听话与否。
为什么比这两样呢?因为只有这两样可比。
余母第一胎是女儿,而这个女儿恰巧又很调皮。
余母可以忍受余二嫂说她的不好,但不能忍受余二嫂说她孩子的不好,所以总被挑起怒火。事后,余二嫂每每会先余母一步将吵架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余父,于是余母心里总憋着气。
记得有一次,余二嫂的两个孩子追着往余漫和余嘉杰身上扔石子,然后把余嘉杰的额头弄破了,余母回家看见后火冒三丈,直接指着余二嫂谩骂,可即使这样,最后的结局还是息事宁人,但余嘉杰额角的伤口却没法“息事宁人”,至今还留有疤痕。
余父出轨一事,仿佛打开了余母的某个机关。
自打将余父出轨的事情告诉余母后,余二嫂就一直在家门口等着看好戏,当看见余母一身狼狈的被余漫扶回来后,嘴贱的嘲笑了一番。
余母轻轻拍了拍余漫瘦弱的肩膀,余漫接收到了余母的讯号,松开搀扶着余母的手臂,接着就听余母对余二嫂说:“以前我忍着你,是因为我们是妯娌,更因为余世豪在其中和稀泥,但从现在开始,我可不会再忍你。”
话落,余母上前一把揪住余二嫂的头使劲拽,一边拽一边还不忘用脚去踢余二嫂,余漫见状想上前帮忙,却被余母阻止:“大人的事情,你别掺和。”
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场战争既是妯娌之间积怨的爆发,也是余母和余父之间感情的灭亡。
获胜的余母一言不发的松开余二嫂,然后目不转视的从拉架的余父身旁路过,进了里屋,把刚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没多久的东西再次装进了行李箱。
余母面无表情的对走进里屋的余父说:“我要带着两个孩子回山城。”
余父看着余母露出一副你别无理取闹的表情,启唇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余母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什么时候都不晚。”停顿片刻,接着道:“我现在就要走,你要是不愿意送,那就让你朋友帮忙送一送。”
“说起你朋友,我就想起在福仁园吃饭的时候,你那些朋友看我的眼神,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合着所有人都知道你出轨了,就我不知道是吧!?”
“余世豪,这十几年我没有哪一点是对不起你的吧?你怎么干得出这种事!”
“果然男人一有钱,就开始玩花花。”
余父被余母说的满脸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或者是两者都有。
在外面玩疯了的余嘉杰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余母在指责余父,趁人不注意,他慢慢挪到余漫的身旁:“姐,爸妈怎么了?”
余漫不答反训:“你还知道回来,自己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
余嘉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底默默念叨一句:阴阳怪气!
当夜余母便带着余漫和余嘉杰离开了姑苏。
再次回到山城,仿佛恍如隔世。
瞧着余母那么干脆的就离开了姑苏,余漫以为是余母看开了,哪成想这是余母在逃避,在沉默。
也对,在一起十多年,夫妻俩把生活过得津津有味,一起经历过风雨,一起迎接过美好,怎么可能说看开就能看开?
接下去的日子如同沉闷的大海,表面平静,实则内里早已翻涌不平。
暑假结束,余漫的作业还没有赶完,新学期第一天,为了赶作业余漫去的很晚。
去的时候,周星河还没来。
“班里人好像来得差不多了。”话落,余漫装作不经意发现周星河没来似的,讶然道:“哎,周星河他们几个好像还没来唉。”
向妍被余漫精湛的演技所欺骗,丝毫没察觉出好友对周星河的特别:“他们早就来了。”
“早就来了?那我怎么没看见他……们?”
“作业一交,他们就出去了。”
“哦。”
开学第一天要上晚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