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白熹微撅了下嘴,“我当时明明怕得要死。”
“嗤……”顾靳时发笑,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那你做好准备了?”
白熹微对未来仍然充满深深的忧虑,刑衍的话,邵依卿背后的渊龙会,还有那个为了保护顾靳时不得不强迫他继承衣钵的老会长——这种准备,叫她怎么做?
她叹气:“我发现老会长的眼光很不错,你很善于谋算,是块当终极大BOSS的料。”
“谬赞啊,我可对刀光血影的日子没兴趣。我的人生目标是——”
“是什么?”
“老婆孩子热炕头!”
白熹微脸「唰」地一红:“有病。”
说着就往家跑,跑到一半想起来有病的那人不良于行,只好又跑回来扶他,“你不乖乖待在医院养伤,跑出来干什么呢?”
“我怕有个胆小鬼被吓跑,所以来看看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走眼。”
顾靳时大大方方把胳膊勾在白熹微脖子上,顺便吐槽了她一句「小矮子」。
白熹微长期营养不良,身材飘飘欲坠,身高当然拔不起来。她都初三了,大姨妈都没来Say Hi呢!说出来实在有点难为情。
她无端又红了脸,只好支吾着扯开话题:“不是说今天晚上吴谨来吗?”
“不能临时换人吗?还是你喜欢吴谨来?”顾靳时的舌头厉害起来,连李司幻都甘拜下风。
白熹微三两句又被他堵了个满脸通红,一直到进家门,愣是没憋出一个字。
她离开家四天,平时收拾得整整齐齐,一朝却回到解放前。老赌鬼把家里都糟蹋完了……
“我都没来得及收拾,哎,好丢脸。”她把顾靳时扶到椅子上,开始手脚利落地收拾。
“他暂时不会回来了。”顾靳时说道,“被我揍得满头包,估计得躲一阵。你放心,他再欺负你让你害怕地不敢回家,我就再捶他。”
白熹微想起刑衍说的话,顾靳时在揍老赌鬼前,就在附近把她打听了个底朝天。
街道上很多人都知道她的底细,也知道烂赌鬼喜欢打她泄愤,但是一直以来没有人会管。
街道办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暴暴的是自己女儿,他们手再长,管得了一次管不了一百次。
上次的事情属于XX未遂,但她同样也拿不出证据,奈老赌鬼不何。想要以正当途径摆脱他,目前看来还不如直接打他一顿来得容易。
她深沉地蹲到顾靳时膝前,眼里闪过一抹忐忑:“你……打听过我?”
顾靳时点头:“大家知道的,我都知道。”
“那你不觉得我脏吗?你不怕?万一……”
话还没说完,一个栗子敲在她额头:“科学考零分的吧你?你是病毒携带者吗?那玩意儿不通过社会关系传染。”
白熹微咬唇:“比病毒可怕的是人言可畏。”
顾靳时拨转她的脑袋,指了指窗外的一轮明月:“看清楚那是什么了吗?”
“唔……月亮……”
“拨云去阴霾,明月朝阳一直都在。白熹微,只要你永远心有明月朝阳,那些唾沫星子,就不会沾到你身上。”
白熹微微微蹙眉,有心说“可是那样好难……谁能保证一辈子纤尘不染”,但触及到顾靳时的目光,她忽然间像有了保持永恒的动力,轻轻点了点头。
那时候他们有满满的信心,还有盲目可笑的动力,好像只要自己一直坚持,就可以跟渊龙会划清界限,春风得意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年少天真,不知道命运的残忍在于,当你发现一些事情的蛛丝马迹之后,你以为这是萌芽,可以轻而易举地掐灭,但事实的真相却已经走向了病入膏肓。
经年后回首,才会发现原来一切都有它的轨迹。它们像一阵阵从窗户缝里漏进来的风,噬物无声,看起来柔软无力,但在不经意间就能把人吹成个半身不遂。
伤筋动骨一百天,顾靳时虽然不至于在床上躺三个多月,但行动受限,不可能每天都往白熹微这里跑。所以来给她补习的,照常是三巨头轮流。
元旦一过,小寒接踵而至,期末考迫在眉睫。作为高三狗,三巨头对高考虽然信心满满但也严阵以待。
所以这段时间来得少了,让白熹微自己复习,有不懂的记下来,集中提问。
经过一个学期的学霸指导,白熹微的个人学习水平突飞猛进,吓得各科老师不得不为她量身定制月考试题,测试她的深浅。
发现她每科均以稳定的速度增长时,老师们忽然都有了一个共识——十七中明年的中考,要出大事。
这天是期末考前一天,该死的城市上空雨夹雪。
这几个月那个赌鬼老爸的确像顾靳时说的那样再没出现过,白熹微都快把这个人忘了。
第366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
她锁好门窗一个人窝在被窝里看书,有点心不在焉。忽然发现好几天没见到顾靳时了,不禁有点偷偷地想念。
最近十四中高三连翻模拟考,三个人都撸起袖子准备夺连冠,没时间搭理她。
她翻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摸出日记本跟笔,想了半天,吃吃笑了几声,写下两句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也没有为什么,就是突然灵光乍现想起当天顾靳时跟她说的,拨云去阴霾,明月朝阳一直都在,她有感而发。
这世上最好的两个人,就是能够「相皎洁」吧?
「洁」字落下最后一笔,她的房门把手忽然被人转动。
白熹微一瞬间毛骨悚然,匆匆把笔记本塞进枕头下,从床头柜底下捞出一条棍子。她一个人住惯了,这种安全意识有备无患。
可是还没等她把棍子举起来,那人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一个跟头扑到她脚下,痛哭流涕:“呜呜呜……熹微,快救我,救爸爸……”
白熹微吓得尖叫,条件反射从床上蹿下地,离老赌鬼远远地,拿棍子指着他:“你你……你干什么?快滚出去,出去!”
然而她歇斯底里的喊叫并没有让老赌鬼退缩,他整个人面黄肌瘦,眼睛也比几个月前浑浊许多。
嘴角流着可疑的哈喇子,整个人一会儿抽搐,一会儿又不受控制似的哈哈笑几声,活像嗑药疯了。
“给我钱,给我钱。”老赌鬼絮絮叨叨地说道,又往白熹微爬过来。
白熹微踮起脚再次警告他:“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打死你信不信?”
“给我钱,快给我钱。”
“我没钱……”
“没钱我会死的!”
“我没钱也会死。”
“那,那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啦!”老赌鬼忽然像条疯狗一样窜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我掐死你,掐死你我就有钱了,有钱我就可以买面了……”
“咳……唔……”
这老赌鬼,竟然学人抽面。
白熹微惊恐地瞪大眼,死死握住老赌鬼干柴一般的手腕,想要推开他。
可是毒瘾犯了的人力气居然大得要死,她拼了命也没能撼动他分毫。
反而自己被掐住喉咙,空气进不来出不去,很快就手脚无力,大脑进入了缺氧状态。
就在这时,一张脸忽然出现在老赌鬼身后。
他冲白熹微眨了眨那双看热闹似的眼睛,轻声问:“要我帮忙吗?”
“唔……刑……咕……”白熹微发不出声音,她把手伸向刑衍。
刑衍了然,从怀里抽出一把瑞士军刀,猝然抓住老赌鬼的一只手摁到墙上,瑞士军刀就擦着白熹微的头皮,准确无误又快又狠地扎进了老赌鬼的掌心。
“啊——”老赌鬼发出骇人的惨叫。
白熹微无力地从墙上滑下,她感到老赌鬼手上的血正沿着墙壁直接流到她头上,心里遏制不住地一阵恶心,又是咳嗽又是作呕地难受了个底朝天。
刑衍却坐到了她床上,优雅地跷起二郎腿,从地上捡起被老赌鬼撞下来的日记本,无所事事地翻起来。
“把这脏东西带出去。”他的目光落在日记本上,头也不抬地说道。
门外立刻进来两个黑衣的男人,把老赌鬼从墙上拔下,拖出去顺手还把门关了。
白熹微捂着脖子站起来,惊恐地盯着刑衍:“你到底想干什么?刑衍,你到底想干什么!”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啧啧,小辣椒也这么温柔?”刑衍从日记本里抬起头,对她似笑非笑,“我想干什么,我以为几个月前在医院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嗯……那我可以再告诉你一遍。”
“我是不会帮你的。”白熹微激动地打断刑衍,她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被怒火烧红了,“你不辞辛苦地把我爸找出来羞辱我,不就是想让我屈服吗?我告诉你,不可能。这个男人对我没有生恩更没有养恩,我六岁以前是我妈妈卖身养我的,我六岁以后是靠接济度日的!我没有花他一分钱,你们威胁不了我。”
“啧啧……还以为多冰清玉洁的女孩子,原来心思也这么歹毒。他再不称职也是一条人命,难道你很乐意看到他被折磨死?”刑衍笑着问。
白熹微的脸色发白,没法想象同样是高三学生,顾靳时他们正在为高考忙碌,而面前这个人竟然能够面不改色地坐在这里跟她谈论主宰他人的生死。
渊龙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会养出刑衍这样冷血无情的人?
“论歹毒,我可比不上你。”她冷冷地说道,“为了摆布我,你们居然让我爸吸面,刑衍,你真卑鄙。你这样,迟早会有报应的。”
“报应?”刑衍摊开手,“我不怕呀!只有你们这种虚伪的人才会怕,既想当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白熹微,你敢让顾靳时知道你的想法吗?
你敢让他听见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吗?会怕报应的人,都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
我不怕,是因为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坦荡。人在这个世界上,做任何事情都得自己承担结果,我刑衍不怕承担,也承担得起。你呢?”
白熹微咬住牙关,闭上眼。
不可否认,刚才的某一瞬间,她恨不得老赌鬼就那样死了。
她恨这个男人,从小到大努力维系的那一点亲情,也早在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破碎了。她甚至邪恶地想,老赌鬼一死,那么她在这世上就是真正地自由了。
可刑衍偏偏问她,敢不敢把这个想法告诉顾靳时。
她忽然惶恐起来。
顾靳时是一个宁可跟渊龙会长年累月地周旋,不惜给自己立下诸多禁忌多年不犯,也不想进入那个地方的人。在他心里,恐怕再没有比光明磊落更重要的东西了。
刑衍的话,戳到了她。
但他觉得这些话还不够狠。
“看看你呀白熹微,其实你并不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说看,心里的某个地方是不是也藏污纳垢,有很多见不得人的想法?”
刑衍探过身来,摸了摸她苍白的脸,“说实话,我挺喜欢你的,不如,你跟了我吧?去它的中考高考,我给你一个前程似锦,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第367章
有意思
白熹微「啪」地拍掉他的手:“刑衍,少给我来这套,我是不会上当的。”
刑衍轻笑,双手往后撑在床上,那目光,像在看一件什么稀罕货:“我突然有点理解顾靳时的心情了,征服你,有点意思。”
“少拿顾靳时跟你这样的人相提并论。”
“你还真以为顾靳时了不起了?”刑衍嗤笑,“老会长年纪大了犯帕金森,脑子也一抽一抽的,谁知道他为什么非要顾靳时继任,渊龙会里根本没几个堂主乐意。
现在要顾靳时残废或者死掉的人不要太多,我只要转个身就能换个立场,你说,到时候到底是谁吃亏?”
白熹微被他的爬墙属性惊呆了:“你们这种组织不是一向最讲义气的吗?怎么能说改就改。别的不说,顾靳时他还是你的朋友,你难道忍心看他堕落?”
“堕落?”刑衍像是听到什么新鲜词汇,眉头一挑,“你认为加入渊龙会就是堕落?白熹微,你不会以为渊龙会就是个混混收留所吧?哈哈哈……你,你太天真了。”
难道不是?
刑衍笑完,就颇为认真地看着她:“你以为顾靳时把我当朋友?白熹微啊……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这么好骗?是不是顾靳时说什么你都信?”
白熹微心乱如麻地退了一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靳时是个很有计划性的人,他的目光很长远。虽然我不知道以他的目光现在在筹谋算计什么。
但我知道,像他那样的人,是永远不可能把我当做朋友的。不仅是我,邵依卿更不可能。他的朋友,只有那两个废物点心。”
“李司幻吴谨?”
“哟,看来你跟他们也很熟。”
白熹微屏息。
刑衍似乎有点头疼,他慢慢地揉着太阳穴,闭上眼发出了一声舒服的低吟:“我建议你想深入了解顾靳时的话,最好先查查这两个人的底,他们两个可不仅仅是双商高这一个优点。啊对了,那老家伙你真的不管了?”
话题从李司幻吴谨身上忽然又跳回到老赌鬼那里,白熹微一时间回不过神,迷茫地睁大眼睛,费解地「啊」了一声。
刑衍闷闷地笑起来:“你说声不管,我就叫人随便处理了。”
白熹微的声音忽然被堵在喉咙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即将出口的话会是什么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