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恰到好处的沉默,尤其是苏醒说完,高星蝶不自觉的回避苏醒目光的动作,让苏醒心里冰凉凉的。这种有话不明说,让你自己猜的习惯是高家的传统。
苏醒很爱高崖,但是高家这母女俩却让她头疼不已。倒不是什么观念习惯的问题,而是那种“有话不说让你猜”和“明明你说东,她却要往西猜想”的沉默,让人简直无法沟通。
什么事,都架不住脑子里瞎捉摸。瞎捉摸之后,还自以为是拒绝沟通确认,那简直就是灾难现场。偏偏,高家有两个这样的女人。看起来聪明无比,说话处处敲边鼓,听话时时画外音,但真的没法交流!
这也是苏醒和高崖谈了那么久,迟迟没有结婚的原因。
不过,现在都是外人了,没必要那么照顾她们的心情。三两句话,解释清楚,爱听不听,反正也不指着你们的道歉过日子。
高星蝶慢慢的开口:“可是,就算是这些,阿姨、阿姨的行为也不该来我家……”她没有说下去。
苏醒忍不住讥诮:“不该来你家什么?不该来你家提条件?星蝶,你是不是忘了,不敢说分手的是你哥,我父母根本不清楚我和你哥到底是什么状态,不能去问问么?”
实际上,真正让苏醒发怒的,是高星蝶表现出来的那种“你们怎么能来我家提条件”的态度!
如果不是看在高崖的面子上,她绝不会只是这么简单的两句!可是,一眼扫到高星蝶瑟缩的样子,眼前忽然想起一年前那个飞扬跳脱的女孩,所有的刻薄就烟消云散了。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比她还像受害者!
高妈妈平时应该没少说自己的坏话,那些不堪的评价虽说是给自己的,但是落在差点成为当事人的高星蝶耳朵里,怕也会产生类比吧?这个小姑娘本来就没什么主见,日积月累,只怕在不知不觉间已被洗脑,觉得自己肮脏不堪。
难怪看起来畏畏缩缩的!
高星蝶虽然没有被QJ,但是在心态上,她已经被QJ了。
如果强势的高妈妈发现她的观点没有伤害到苏醒,反而伤到一直疼爱保护的女儿,不知道会怎么想?
眼前的高星蝶忽然与案卷里钱苗苗的照片莫名的重叠。苏醒想起一心想遮掩“丑事”的钱家父母,是不是也是在这样的日复一日中,把钱苗苗逼得从自责自卑慢慢到自暴自弃?
这些来自亲人、亲密社会关系中的反复凌迟,只怕才是对受害人的最大凌辱吧?
不仅钱苗苗,还有丛近月那张披散着头发的脸,也慢慢的融合到高星蝶的脸上,苏醒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迅速的移开目光。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缓和了一下情绪,才看向星蝶真诚的说:“星蝶,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日子总要过下去。有时间回所里上班吧,有事情做会好一些。”
最后一句,是苏醒的肺腑之言。如果不是这一个个棘手的案子,不是这一桩桩人间悲剧,苏醒可能还沉浸在噩梦中,无力挣扎。而现在,至少她终于可以每天只吃一次药了。
她还是希望可以帮到这个女孩。
但是,高星蝶的目光充满了猜疑和对抗,沉默的看着苏醒。
苏醒知道自己白说了。
仁至义尽就好,苏醒心里安慰着自己,抬手结账准备离开。
高星蝶终于忍无可忍的站起来,声音因为紧张都有点破音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你对得起我哥么?”
苏醒诧异的转过身,“我怎么了?我有什么事?我怎么对不起你哥了?”
“好!就算孙东邻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你毕竟——我哥都不嫌弃你了,你还让他为难,你有没有良心?”
“嫌弃?”苏醒惊诧,“谁嫌弃谁?你哥有什么资格嫌弃我?高星蝶,谁告诉的你被狗咬了就带了一身的狗臭,做不了人了?不过是条伤口,打了狂犬疫苗愈合了就好了,脏了谁!你这么说,是脑子被门夹了么!”
苏醒嫌弃的看了一眼,厌恶的表情毫不掩饰,转身走出了咖啡厅。
高星蝶被看的羞愤难当,刚掉了两滴泪,就发现苏醒已经离开,赶紧追了出去,拦住已经准备上车的苏醒,声嘶力竭的喊:“我知道你恨我,那你就冲我来,不要让我哥为难,更不要让我们高家为难!我妈把我和我哥带大很不容易,求你不要让我们家成为别人的笑话!”
苏醒不可思议的看着高星蝶,完全不明白自己这次来到底说了什么,居然让高星蝶冒出这些话:“高星蝶,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听没听清楚我刚才讲的什么?”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你这里有问题了。再说一遍,我不恨你,我希望你和我,咱们两个都能继续过自己的正常生活。你也不要对我说这些有的没了,以后我父母不会再去你们家,大家两不相干,可以了吧?”
高星蝶这才松开苏醒的手,慢慢的向后蹭了一步,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怯怯的神情,默默的看着苏醒上车。
苏醒降下车窗,对着高星蝶这副样子,恨铁不成钢的打了个唉声:“你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了?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变成这副德性的!”
车窗关上。高星蝶看到,苏醒的脸最终定格在那个略微有些嫌弃的表情上。
高星蝶站在原地看着车辆离开,讷讷的自言自语:“你看,你还是觉得是我的恩人,觉得我欠了你。可是,你要是不报警,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都怪你,都怪你!我知道了,你就是想把这事儿闹大,好要挟我家,要挟我哥!苏醒,枉我那么尊敬你,你怎么能这么下作呢!”
第43章 《独自美丽》(四十三)
林予知的意难平
在要不要和高崖通气这个问题上,苏醒很是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