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探案录——芋泥鲜奶茶
时间:2022-03-16 08:09:25

  她定了定神,记忆连同眼前一切逐渐变得明晰。她没能瞒过“阿楚”,一脑壳被他撞晕,不知被他带到何处。
  她四处张望,见面前窑炉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在土墙上映出她被五花大绑的身影。她半边身子倚着一大堆青瓦,成宣这才忆起白日所见,原来自己被带到了天工坊。
  窑炉前,“阿楚”正泼了一捧水在磨刀石上,又撒了些盐,想要将刀具磨得锋利。
  成宣头一回清晰地感受到,阎王爷真的找上门来了。但她的舌头似乎因恐惧而僵住了,她张口欲言,却意识到嘴中塞了布条。不仅如此,她的手脚皆被麻绳捆得结实,那青瓦就在近旁,她想方设法,想捡起一块,将绳子割开。
  但手中四处摸索,她却不敢大力抽出,怕青瓦堆塌了下来,引起他注意。她只能以最微小的动作,一点一点找出瓦片。
  可“阿楚”根本不等她。他来回磨了一会儿,举起来细细欣赏那寒光闪闪的,一脸心满意足。他把玩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身来,笑眯眯走近成宣:“今日你便要做我的第一个人俑了,感觉如何?”
  此人虽非货真价实的“人俑匠”,可那折磨人的招数却确确实实来自于秦木楚。想到人俑匠杀人,第一步是要把舌头割掉,成宣更是狠命挣扎。
  那青瓦经不住晃动,一片片落在地上碎开。有一块便落在她近旁处,可她被捆得像麻花,无论如何也抓不到那近在咫尺的瓦片。
  此时,“阿楚”已到了她面前,他扯出她嘴中的布条。成宣知道自己此刻最需要争取的便是时间,哪怕是一盏茶也好。
  她想尽量显得怯弱可怜,便低声道:“即便你换了地方,明日大理寺也还是马上会查到的,你跑不掉的!难道你只想杀一个人吗?”她已顾不上说了些什么,“你难道不想像秦木楚那般!”
  熊熊火光似烈焰,在“阿楚”眼中焚烧,他已什么听不进去了,抚掌大笑道:“有你和阿楚陪葬,我死了也值了。”
  就差一点……就差那一点……可她无论如何都碰触不到那块瓦片,她还有家仇未报,绝不甘心死在此处!成宣心如电转,喊道:“那些土!”她冲那头努了努下巴,“那些土,就是用来把我封住的吗?”
  这话出乎“阿楚”意料之外,明知她是在拖延时间,可他自从秦木楚死后,已经寂寥太久了,他需要一个倾听者。
  于是,他坐下,喋喋不休地解释起来。
  原来,烧制人俑需要有足够湿润的泥土,过程中还少不得要加入麦糠或麦草,接着在将活人塑封在其中。等泥变得干燥,才推入窑炉中烧制。①
  “这么多泥?都是工坊从山里挖出来的吗?”她来不及思考,随口问道。
  “那当然。工坊不同,付的价钱不同,买到的泥也不同。”他对着成宣这门外汉耐心道。
  成宣蓦然想起冯七。若他要做人俑,定不会在天工坊这样的工坊里,来回搬运、耗费泥土等材料,很容易就会露出马脚。
  他只能像秦木楚当年一般,自己寻门路。若她能在此处逃出,定要把程筠若身上的泥俑碎片拿去,问遍永安,总归能找到是哪处得来的泥土原料吧?引蛇出洞,便可找到冯七在何处杀人烧俑了。
  成宣不由得恨起自己来,生死关头还不忘了查案。“阿楚”猛地在暗处抓起一块瓦片,在她面前举起:“你是想要这个?”
  完了,她被发现了!
  他把那瓦片扔得远远的,握住刀柄,起身就要动手,嘴中还喃喃道:“别怕,不疼。”
  成宣知道此时此刻,再伪装怯懦已是一点用处都没了。她撕破脸皮,破口大骂道:“你这发了疯病的人,我不过好意送了点吃食,你竟然就想杀我!”
  见“阿楚”愣怔,成宣不依不饶道:“我看你比秦木楚还疯!你应该把自己做成人俑,去给他陪葬吧!”
  她声嘶力竭,却仍是不过瘾。还是太过文雅了,不懂那些市井间的粗言秽语,她暗暗可惜道。见他回过神来,怒不可遏地捏住她下巴,想要再度刺下。
  成宣竭尽全力,低头往他手腕上咬了极深的一口。她虽不知有多深,但她敢说定是咬到了骨头!
  他猝不及防,痛得凄厉嚎叫,刀子也摔在了地上。
  割断绳子已是来不及了,她连滚带爬,使劲地在地上挪动身体,想要逃出去。平日里短短的几步,如今是任她再怎么使劲,也难以前行。
  见他忍着剧痛,捡起刀来,眼中怒意滔天,大步冲她走来。成宣心中哀嚎,完了!这回是真的完了!
  她闭上眼,却听得身后传来重重的踹门声。那门被锁了,一时半刻却是开不得,成宣狂喜,有人来了!
  她嚎叫道:“大理寺评事成宣在此处!有人要杀人!救我!”
  “阿楚”神色有些惊慌,他并未料到会有人来。
  原先只是一时兴起,今夜杀了成宣做成人俑,也算是满足了他思念秦木楚的心愿。此事本就计划不周,如今竟有外人来此。他拿着刀,生了一丝犹豫:即便此时能杀掉成宣,也做不成俑了,那还有何意义!
  就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刻,外头的人已将门大力撞开,拔剑指向他,凛声喝道:“天工坊已被三法司官差包围,你还不束手就擒!”
  是裴誉!此时此刻,那熟悉的声音听在成宣耳中恍如仙乐般动听。
  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置信的狂喜:有人来救我了!我可以活下去报仇了!
  说话间,更多的官差自门外涌了进来,将工坊围得水泄不通。“阿楚”张皇失措,随着刀子“砰”一声砸落,他腿一软,顿时跪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①是我胡诌的,大家不要按照这个法子去做人俑(bushi
  晚上出去了,更得晚了一些~~啊,今天上了一个传说中的毒榜,我就来看看到底有多毒~~~
40章 天工坊
  官差将他团团围住, 并上了镣铐,要押送他走。他经过五花大绑的成宣时,已如被抽空了心力, 整个人惶然不知所措, 只是如释重负,即便身上仍是捆得如同出炉的麻花,此刻也顾不得仪态了,她已筋疲力尽,一下躺倒在地。
  裴誉就站在她后头, 低头望着她,英挺眉目映在火光之中,光影交错间, 说不出的风流俊朗,看得她心漏跳一拍。
  她想到此刻的狼狈模样, 不由得脸一红:“裴大人,你别盯着我看。”
  裴誉啼笑皆非:“瞧你这样子,说是大理寺六品评事,谁信呢?”
  她也仰头看着他, 看他说话时喉结左右移动,挺拔身躯因为要听她说话而半蹲下来, 不由得侧过脸去不敢看他:“你是如何知道我失踪, 又是如何知道要来此处找我的?”
  见裴誉正要开口,她又忍不住一口气道:“让我来猜。”
  裴誉笑了出来。到了这时候还不忘了逞强,偏要显示自己多么聪明伶俐。
  “我有话想对你说, 见你迟迟不回大理寺, 差人去侯府问,又不见你, 以为你还在家中,就亲自跑过去一趟。”裴誉轻笑一声,“好了,下面的事情,就交由你来猜吧。”
  她偏不去问他有何要说,只是自顾自猜道:“你敲门,见无人来应,便进去一看,看到了桌上的血迹,问了邻舍,应当知道这几日都是负责修葺的工匠在此,因此我失踪前,应当是和这工匠在一起。你再再向屋主打听,便能知道这工匠来自何处了。”
  想到这番话她也是三番四次和“阿楚”提过,大理寺的人很快便能找来,他却偏偏不信,非要今夜动手。
  “说起这个,方才我还从那人身上套出了能寻到冯七的线索呢!”她沾沾自喜,把“阿楚”的身份、想杀她的缘由,以及她观察“阿楚”烧制泥俑所需的原料,还有从“阿楚”嘴中套出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裴誉。
  “光顾着夸自己,也不担心伤势”裴誉不接她的话,只是凑过来,看了眼她的额角,低声道:“你还好吗?”
  成宣忙道自己没有大碍,就是绑得久了,手腕脚腕生疼,她想摸摸额角,却意识到自己手还被绑着:“就是额头有些疼,他那一下撞得是真狠。”
  “你脸色还是苍白的,这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裴誉为她拆了绳子,捏住她纤细手腕来回检查,见上面勒得极深,淡淡道:“我方才见了案几上的血,担心你……”
  成宣忍不住抬头去看他。他面目隐在火光之下,看不真切,只听得他道:“我在想,若你出了事,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自从爹娘死后,再无人这样把她放在心上。薛伯父照看她长大,有一半的缘故也是因为她是故人之女。成宣想宽慰他:“是我自己不够机警。明知他可疑,却没放在心上。你放心,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他本想为她揉一揉伤处,又觉唐突,便把手收了回来。她清丽脸颊上还挂着泪痕,想必在他来之前,她定是吓坏了。
  裴誉看着她,轻声道:“你之前问我,你对我避嫌,与我不理睬你,到底有何不同?”
  “你是因为我母亲的一番话,我……我却是因为还未想清楚。”他还不知道对她抱了何种感情,在他还未确定之时,又如何要求成宣也不顾自己的身份处境呢?
  成宣知她不该任由他说下去,应该站起身来离开此处,可她偏偏动不了身子。
  “你扮作男子,本就有你的难处。既是如履薄冰,步步难行,我更不该处处相逼,非要你待我如同我待你一般。”他抬眼望向那仍在燃烧的窑炉,成宣见他俊美脸庞上似有忧伤之意,心底也不由难过起来。
  “你一日在这大理寺中,我便一日护着你。从今往后,我再不会让今日之事重演。”
  “你若是想为父亲报仇,我便竭尽所能助你。”他蓦地转过头来,撞进成宣专注眼神,微微一笑道,“今日之后,你我既是同僚,亦是朋友。”
  “往后,你不必再对我刻意回避,也不用再介怀我母亲所说的话。”
  她本该松一口气,可听后,心中却恍然若失,仿佛有个空洞,她抓不住的一切,全都流失了。
  裴誉扶着她坐马车回府,一路上两人俱是默默无言。她想开个玩笑,让气氛不那么僵硬,又觉得是否太过亲昵,便住了嘴,静静望着车外景色。
  他们回到府中。成宣手脚还阵阵生疼,走路都使不上劲儿,裴誉原先扶着她,慢慢往厢房走。
  裴夫人迎面见到的便是那么一幅场景,两个人虽是低头不语,并无逾越之举,她看在眼中却觉得碍眼得很。
  她老远喊了声“誉儿”,成宣警觉,抬眼见是裴夫人,立刻挣开裴誉的手,想对她行礼。
  可她失了重心,脚上力气不支,差点摔倒在地。还是裴誉眼疾手快,将她扶了起来。他温暖臂膀环住她,小声道:“别动了,小心又摔了。”
  裴夫人扫视她一眼,冷冷道:“成大人,听说你查案的时候受伤了?”
  这消息传得还真快,裴夫人竟这么快就知道了。她微微躬身道:“谢殿下挂心,小的无事,不过是皮肉伤罢了。”
  裴誉站前一步,把她挡在身后:“母亲,她折腾了一夜,身子虚弱,我先带她回房去。”
  “府中这么多仆役婢女,难不成还伺候不了她?何须你带她去?”
  成宣扯了扯他衣袖,示意他不要与母亲争吵。
  “往日在定西军中,兄弟们受了伤,沙场之上亦是互相照料。我与成大人既是大理寺袍泽,又请了她来侯府作客,哪有假手于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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