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誉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成宣探询着问:“怎么了?”
他想到今日在皮草铺所查获的送货名册中有晁夫人的名字,思索再三,还是告诉了成宣。
延景和成宣一惊,同时喊了出声:“晁凌!”
幸好周围无人留意。成宣讶异地吐了吐舌头。她鬼鬼祟祟,环顾四周,发现无人在听,才压低声音道:“晁老头儿胆儿肥了?里通外敌还那般光明正大?”
作者有话要说:
生产队的母猪快要倒下了~搬砖累,码字也累,过年还不能回家,我这是第二年被困在这儿啦!这疫情有完没完,我可以穿进我的文里吗嘤嘤
第52章 神宗现
裴誉瞧着她那巴掌大的脸颊, 神色俏皮,正微微抬眼看着他和延景,他颇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你小点声, 如今还未有确凿证据呢。”
“若要证据也不难。”她乌溜溜的眸子转了转, 立时便想到了,“进府库都得留下记录,若咱们前去问问守库的书吏,便知道曾有何人进过府库翻阅卷宗了。”
“可将近半年时间,出入府库的人即便有记录, 也是好几十人,要如何排查?总不能怀疑这其中的人都有嫌疑。”延景并非不同意成宣所说,但总不能把整个三法司调阅过卷宗的人都拖下水吧。
“至少, 得看看晁老头儿的名字是否在里头。”即便希望渺茫,成宣亦不愿轻言放弃, “这可事关裴大人公务,咱们都得上心些,知道了吧。”
延景被她的干劲所感染,不住点头:“那自然是的。”他今早刚到寺中, 便听得人人交头接耳,说什么裴大人进宫, 圣上面授机宜。想来此中机密, 他若是不能知晓,能助他一臂之力也是好的。
见成宣和延景目光真诚,皆是全心全意想着要帮他, 裴誉今早从宫中出来后的郁结尽数化开, 他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又重若千钧:“那便劳烦二位了。”
成宣想, 这样也好,在他提着孤灯寻找光明的路上,至少还有自己陪着,即便是以另一种方式。
她见许如千走近,蓦地想起一事,便稍稍提高了些声量:“许姑娘,你确定他们二人的确不是诈作自缢?”她尚未释除心中对冯七到此处自缢前的疑问:谁对他施以刑罚?为何放走他?他果真死于自缢吗?
许如千摇摇头,眼神坚定:“我再三看过,不会有错。冯七身上的确实不是致命伤,因为他颈间索痕呈深紫色,眼合唇开,胸前有涎沫,臀后有粪便,这些都是被勒死的表征,他确实不是诈作自缢。”
“又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凶徒假意勒死他,等他接近断气,才把他悬于梁上,扮作自缢?这能以假乱真吗?”成宣锲而不舍追问道。
“这……”许如千沉吟片刻,才道:“这一点可能,我倒无法绝对排除。但几位大人须得找到他确实是死于他杀的证据,否则也很难推翻目前畏罪自尽的结论。”
“若我去天机道一趟,不知会不会有线索?”成宣越想越觉得这主意甚好,恨不得立刻飞奔过去,“道坛里出了个杀人凶徒,总不能什么都说不知道吧?”
裴誉方才并未想到此中关节,便点头道:“那好,咱们分头去找晁凌和天机道,探个究竟。”
“大家言语之间千万要小心。寺正可是四品官员,晁凌年资甚高,咱们决不能透露半点风声,以免打草惊蛇或者开罪了他。”临到出发之际,裴誉嘱咐另外几人道。
成宣伸出纤长手指摆了摆,否定道:“只有裴大人要小心,是你去找晁老头儿好吗?”
裴誉一时气结,她面上故意装出一派坦然自在,心底却忐忑。她想让他们就像从前那般相处,轻松自在,那淡淡情思,就随风去吧。
延景觉得裴誉怪可怜的,自告奋勇道:“不怕,裴大人,我与你一道去吧。”
裴誉咂摸出那话语中的意味,更是气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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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晁府,因已下了值,裴誉和延景刚好碰上了晁凌。他见二人来访,还以为是私事,笑呵呵道:“什么风把三法司的两位青年才俊给吹过来了?”
裴誉不愿泄漏风声,便隐晦问道:“晁寺正家中女眷,是否有入冬后购买皮草的惯例?”
晁凌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如何不知裴誉夤夜来访,定是和他今日入宫面圣及圣上允了他随意调遣三法司的职权有关,便打马虎眼:“女眷众多,老夫又怎知到底是哪一位,买了哪一间?”
说来,这晁凌也是个好女色的,裴誉在三法司这几年,久闻他风流名声,年近六十,除了一位嫡妻,家中还有数位小妾,最小的不过豆蔻年华。
裴誉知他定会推搪,也不兜圈子,便道:“那就把各位夫人小姐都喊出来吧,恕裴某唐突,我今日定要问上一问了。”
晁凌登时变了脸色,看着也不那么好相与了:“荒唐!她们都是晁家的人,怎能和外人相见?”
“不打紧,站在屏风之后即可。”裴誉不给他一丝推脱的机会,他拱手示意道,“陛下命我全权负责此事,我定是要秉公处理的。而且,晁公拒不配合,传到陛下那儿,也不是个好名声吧?”
晁凌冷哼一声,犹如抗议:“老夫自然是要配合的。可若查清与此案无关,那便请大人别再到府上叨扰了。”
眨眼间,除了晁夫人和几位小妾,晁家还未出阁的小姐们都已手执纨扇,挡住面容,款款而来。厅内一时间花团锦簇,馥郁幽香扑鼻而来。
裴誉拱手抱拳,以示打扰之意。他先问:“府中哪位女眷,曾到光明巷的司徒皮草行买过皮草?”那送货名册上留的虽是晁夫人,但也不能排除闺阁小姐的嫌疑。
满以为会无人承认,但厅堂之中,竟同时有两个女子柔声道:“是我。”
延景吃了一惊:“你们是?”
她们袅娜前行了几步,一一报了身份。原来,这两人都是晁凌的小妾。
两人都说,是听别家夫人介绍,说那儿皮草挑花了眼,她们才结伴去的。因此送的货,便落了“晁夫人”的名字。
裴誉请她们说出最近几次送货的日子,均与名册一一对上了。晁凌以为此事就此了解,摸了摸白髯:“大人问也问过了,来人,送客!”
“晁寺正且慢,你家还有一位晁夫人,在那皮草行买过东西。”裴誉扬了扬手中名册,“日子虽对上了,时辰却没有。有的日子,皮草行的伙计跑了两趟,那便是还有第三位晁夫人。”
一十指纤纤、手执扇子的女子婉约欠身道:“大人不必找了,是我。”那团扇遮住女子面容,裴誉看不真切:“晁家小姐?”
晁凌叹了声:“睢宁!你又是闹的哪出?”
名唤晁睢宁的女子语气狡黠:“半月后便是太后寿宴,也许女儿有幸能进宫呢。我可得备上最美的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进宫去,到时,便能与心上人相见了。”
晁凌顿足:“你一个深闺小姐,哪来的心上人!休得胡言乱语!”
她身姿婀娜,行至裴誉面前,忽地取下扇子,浅笑嫣然,容色动人:“心上人,可不就正在睢宁面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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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泽慌里慌张地,跪在地上,气也不敢出:“宗主大人,大理寺的成宣,如今正在道坛门外候着,说今日定要见上管事的人一面,问清冯七之事。”
宗主背对着他,脊背如松柏挺拔,他语气玩味:“冯七不是你随侍之人,怎的会由我来收拾烂摊子?”
“小的不敢!只是小的,小的拗不过她,她非说我只是个黄口小儿,说话做不得数!”玉泽最恨自己面对宗主的时候就像个哑巴,往日的伶牙俐齿消失无踪。
本以为宗主会大发雷霆,没曾想他听到那大理寺之人的名字,似乎很是感兴趣:“就让那成宣到静室来见我吧。”
成宣本想唬一唬那玉泽,看看能不能见上真正的宗主一面。没想到竟真的被她等到了,引路的道徒说,宗主正在静室之中候着她。
静室本是天机道道徒修行之所,因此内里除了跪坐的蒲团和神宗像,便只有一副屏风了。
成宣还没见过敢这样和大理寺官员见面的人,玉泽见她神色起伏不定,便驳斥道:“你是什么身份,难道以为能见到宗主真容?连太后宣宗主筵讲道义,也如此刻一样,坐在屏风之后。”
成宣没好气瞥了玉泽一眼:“你这小孩儿怎么一天天话这么多,你娘没教你,说多错多吗?”
玉泽向来在道坛里横着走,防不住她这种说话堵心堵肺的人。他既不能走,便气鼓鼓在蒲团上盘腿坐下了,等着成宣被撵出去。
那花鸟屏风隐隐约约中,透着烛火暗光,明明灭灭,别有一丝韵味。成宣倒觉得好玩:“宗主大人,你是不是长得特别难看?”
宗主竟然丝毫不恼,微微笑道:“不错。”他声音清越悠扬,成宣觉得略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只能判断出是个年轻男子。
成宣一心记挂着案子,单刀直入道:“冯七身上的伤,是天机道所为吗?”
她万万没想到,宗主竟一口承认:“你猜得不错。道坛中竟然出了如斯败类,身为宗主,自当好好惩治。”
“那他和高启德,也都是你们杀的么?”这一问,成宣自己也是猜想,手头全无证据。
宗主慢悠悠道:“修道之人,所为均是为了窥破天机,一朝得道。怎能为了区区小事,动怒犯戒,玷污道心?”
宗主今天这是怎么了?脾气竟这样的好?玉泽想想,自己在道坛辛苦耕耘数十载,宗主平日连个好脸色都不给自己。
成宣微微一笑:“那便是你们杀的了。我从未提过高启德何人,你一口否认,说明你早识得他。但高启德又非道坛之人,你又何苦在意,只能说明……”
成宣话还未完,便被宗主轻笑声所打断,他面目映在屏风之上,可见鼻梁高挺,下颌那优美弧度一直延伸至颈部。
她胡思乱想起来:这人真的是个丑八怪吗?成宣顿时生出冲动,要冲到那屏风之后,看看他长得什么样子。
“大理寺竟是靠臆想断案,我还是头一回见识这般断案手法。”
他笑声不绝,笑得成宣微微恼怒:“我看你们道坛也是龌龊事一堆,我经办了两桩案子,皆与天机道有关。谁知以后还会不会有别的隐秘之事?”
“说起隐秘之事,我倒知道一桩,是关于成大人的。大人可想一听?”宗主从头至尾闲适自在,一丝慌张也无。
第53章 神宗现
成宣心中莫名“咯噔”一下, 什么隐秘之事?这天机道宗主总不能也知道她是个女子吧。他们隔着屏风,连见都未曾见过呢?
宗主不待她思考,径直道:“我与你做个交易。以后成大人若是碰着天机道存亡攸关的时刻, 或是知道了些事关天机道的机密, 便与成大人的秘密来交换。”
成宣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成某何德何能,如何会知晓天机道的存亡之秘?”她说到此,失笑道:“再说了,我还不知道宗主的话是真是假,我怎能轻易允诺……”
宗主姿态闲适, 向榻上一靠:“建平十三年,五月夏日,顾淮府。”
不过十数个字, 犹如晴日闷雷,重重敲打她的心上。成宣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