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探案录——芋泥鲜奶茶
时间:2022-03-16 08:09:25

82章 降天恩
  绿树阴浓, 池莲飘香,又到了一年初夏。最近,永安百姓们每日在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话题, 除了与西凉征战了数月, 一次次击退敌军的战神、世子殿下裴誉外,就是令整个永安城都趋之若鹜的天机道宗主顾玄。
  几个月以前,百姓们根本认不得这顾玄是谁,坊间只流传着天机道宗主行踪莫测,从不欲他人见到自己真面目的说法。
  自从西凉太子李珣暴死, 天机道名声远扬,都说是神宗降世,替天行道, 让西凉人血债血偿。天机道本已招揽了天下信徒,经此一役, 更是声名显赫至极,人人趋之若鹜,前来投靠的人何止百千!
  而他的权势,在成为国师后, 达到了最顶峰。数月前,皇帝连同新任国师举行祭天仪式, 听说此人竟胆敢在仪式上戴着面具, 连皇帝也奈何不了他。
  朝中百官里有部分人也对此等神鬼之事嗤之以鼻,奈何祈福仪式结束后,不仅各地灾异之象猛然减少, 大梁边境也捷报频传。
  永嘉帝龙心大悦, 传言他如今十分宠信此人,须臾不离, 连国事都让顾玄开始插手。近一两个月,甚至还有地方官员上报了禾生双穗、地出甘泉等祥瑞之兆,永嘉帝对国师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听着百姓议论,心感不平却苦无证据的成宣,闷闷不乐回到了大理寺。
  不知是不是顾玄春风得意,还是他认为晁睢宁已死,成宣自觉天机道对她的看管似乎不那么严苛了。她每日在大理寺除了追查恒常的案件外,每日都在苦思冥想,该如何能扳倒天机道。
  许如千不无忧虑,好几次私下对她说:“阿宣,你觉得就凭我们几人,能扳倒如日中天的天机道吗?”
  成宣曾想过,带上晁睢宁和裴誉留给她的信,闯进宫里去找太后,把自己的身份坦白相告。可晁睢宁死而复生,她手头也无任何关于天机道的确凿证据,太后即便不在意她的身份,难道就会轻信于晁睢宁的证词吗?
  眼见天机道势力扩张更甚,永嘉帝宠信甚笃,成宣愈发焦虑,不知该从何下手。
  她和延景、许如千都商量过,如今要推翻天机道,只有两个法子:一是找出天机道勾连西凉的确凿证据;一则是找出顾玄的真实身份。
  延景和许如千听了第一个法子,已觉得十分艰难:“顾玄精明得很,所有对晁睢宁的指示,从来没有书面传递过。我们连功夫都没有,怎能闯进道坛之中?”
  待听完第一个法子,两人都面露难色:“你为何在意他的身份?”
  成宣眼前浮现出顾玄戴着面具的模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若在他成为国师之前,还可以把戴面具当作韬光养晦、不欲人知,可都成为炙手可热的红人了,也不愿意摘下,这又是为什么?”
  延景总算反应过来:“你是说,他在永安城并不是一直默默无闻的人,所以才会刻意掩盖自己的身份。”
  许如千也想起从前听过的传言:“听说刚开战那会儿,皇上还因为他拒绝摘下面具进行祭天仪式而大动肝火。”
  “不惜得罪皇帝,也要坚持己见,我想他的身份,绝不仅仅是普通的永安百姓。”成宣想到此处,不觉有些战栗,“这样心思缜密、妄图动摇国本之人,竟日日随侍君侧,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延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最坏的结果:“他一个有名无实的国师,还能把持朝政不成?”
  成宣却不这么想:“既然他与西凉人勾结在一块,定不止是想跟在皇上身边。如今西凉攻城之势不减,莫非……”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第一次感受到恐惧:“难道他指望李琮带军攻破定西?”
  “真到了那一步,天下也是西凉人的,怎会轮到他?”延景摇了摇头,总觉得这猜测是不是太过无稽了。
  前阵子给薛伯父的信,一直没有回音。当时自己还想查出为何顾玄会知道自己隐藏如此之久的身份,看来也是得不到答案了。
  许如千试探着问:“昭辛呢?那个西凉女子,若是把她找出来……”
  这倒是个好法子。可一个西凉人,又怎么会掺和到大梁国事之中?而且她的身份,极有可能被大梁捉拿。
  “都行不通,那我们岂不是要白白看着天机道酿成祸端?”许如千忿忿道。
  只有他们几人,真如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成宣也觉有些丧气。都怪自己隐瞒身份,处处受顾玄牵制,无法与他正面对抗。
  也就是说,除了晁睢宁、昭辛,还有第三个法子……那就是自己!
  若睢宁的供词不够说服力,那么加上她自己的呢!她可是与顾玄交谈过,也知道顾玄包藏祸心,而且正是顾玄以自己的身份之秘相要挟,要求她对天机道勾结西凉人一事佯作不知。
  可她若是贸然供出自己的身份,顾玄如今在永嘉帝面前又如此炙手可热,说不定最后没能指证,自己却含冤入狱。
  那么,只能拼一拼了。她必须查出顾家人失踪的真相,陈情上书,也许皇上悯她孝道之心,会饶她一命,她所说的话,也就得以佐证了。
  一桩十余年前、尘封已久的案子,她要从何处下手?可成宣不愿再把许如千和延景拖进这趟浑水里,即使是孤军作战,也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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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烟自炉中升起,缭绕又散开。殿中似是罩进了一片薄雾中,只能隐约见到龙椅前的几道人影。
  勤政殿本是议事之用,如今却成了修道升仙、召唤神灵的所在。
  坐在龙椅上,闭目凝神的自然是永嘉帝;身旁躬身立着,面具之下唇角带笑的,则是顾玄。
  顾玄温和道:“不知方才这份青辞,陛下可还满意?”
  贺之舟站在一旁,连话都插不进来,气得吹胡子瞪眼。折子虽经内阁筛了一遍,奈何架不住永嘉帝沉迷道法,已数日未曾批过折子,眼见国事已堆成了山,而陛下仍在为这青辞着迷不已。
  在贺之舟看来,这青辞不过是天机道人胡乱编造出来的,还说什么只要以朱笔书写在青藤纸上,便能召唤神宗,降下天恩,一切心愿均可得偿。
  他曾草草扫过一眼顾玄写过的青辞,不过是些骈文,虽读起来抑扬顿挫,但贺之舟官至首辅,何尝不是饱腹诗书,他自己也能写出来。
  永嘉帝听后,却并未生出该让首辅大人来拟青辞的主意。毕竟顾玄是天机道的宗主,若是盼着上达天听,定是通过道坛中人更可靠了。
  他此刻缓缓睁开眼:“还是昨日那篇更合朕心意。”
  顾玄却从容道:“臣此处还有几篇,陛下尽管一看。”
  永嘉帝总算露出了微微笑意。想到几个月前,他还不甘不愿地把这小子封为国师,可如今,顾玄已是他祭告上天的最好帮手。
  他细细阅览顾玄递上来的几张,满意地抽出其中的一份,将那青辞放入炉中,望着它燃烧殆尽。
  青烟四起,神宗定会知晓他的心意——他要长生不老,他要既寿永昌,他要大梁千代百代地延续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青辞这一概念参考自明嘉靖年间
83章 降天恩
  青辞已燃尽, 永嘉帝国事一件未曾商议,却已倦了,摆摆手道:“朕乏了, 你们二人都先下去吧。”
  贺之舟万万没料到, 在勤政殿候了半日,竟连一句话都不曾插上。他欲多言几句,永嘉帝话语之间已隐约泛起怒意:“朕说朕乏了,莫非卿不信吗?”
  顾玄站在一旁,尽管面具遮挡, 仍可发现他似笑非笑的模样。贺之舟免得龙颜大怒,自己落不到好,便不得不躬身道:“臣告退了。”
  顾玄紧跟在他后头, 行了礼,也一同出了殿外。见已走远, 内侍欲探听也听不到,贺之舟才忍不住反唇相讥道:“国师每日钻研这青辞之道,真是不容易。”他意在嘲讽青辞是无用之物,顾玄只不过在装神弄鬼罢了。
  不曾想顾玄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轻描淡写道:“贺大人想说便回去说,顾某绝不阻拦。”说罢便走了, 留下贺之舟在原地。
  如今朝中只有顾玄能写青辞, 永嘉帝对道术日益沉迷,顾玄除非自取灭亡,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否则根本不会有失去宠信的一天。
  贺之舟何曾想到, 当初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以为拉拢天机道,能平息民愤。却不曾想过, 一个装神弄鬼之人,靠着几篇骈文,竟然也能扶摇直上。相比他们这些寒窗苦读、官场摸爬滚打数十年的人来说,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但这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个人恩怨,贺之舟最忧虑的,是他根本不清楚这个顾玄葫芦里打的什么主意。他如今在圣上面前得宠,信徒又遍布全国,一旦生出异心,妄想插手朝政,引起动荡,这结果绝非是还在与西凉交战的大梁朝所能承受的。
  早前,宫中所发生之事,更是令永嘉帝更是虔诚。谁也料不到,贞妃的含章殿中,竟有宫女试图刺杀前来寻贞妃的永嘉帝。
  虽那女子当场被格杀,行刺也并未成功,但永嘉帝却变得担惊受怕,日日战战兢兢。自此以后,他更是寄情于天机道,期盼着神宗降世,能够护佑自己,因此顾玄在他眼中,已是不可或缺之人了。
  至于国政、西凉……永嘉帝应当觉得自己振振有词——朕若是保不住性命,如何有心力顾及国事?
  那谁来护佑大梁呢?贺之舟为官数十年,纵是再圆滑逢迎,也有自己的底线。顾玄的道是故弄玄虚,他的道便是韬光隐晦。一时退让并非什么羞愧之事,他只为了换得日后能够反败为胜。
  他绝不甘心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天机道如蛀虫,蚕食大梁。这个顾玄,身份来历成迷,甚至连容貌都无人知晓。此人到底藏有什么秘密,图谋何事?贺之舟发现,若自己身为首辅,都不能劝说陛下动摇,那么攻讦顾玄,便成了如今唯一选择。他得召上几位门生和同乡,好好商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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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定西城,也已入了夏。围城数月的西凉久攻不下,已是士气大减。裴誉听闻线报,说西凉皇帝已对二皇子下了通牒,必须尽早攻下定西。
  李琮军队一旦有异动,随时可能再次出兵。虽然定西城扛过了一次次的进攻,但城楼外也已满目疮痍,如今正趁着休战期间加紧修缮。
  但他们却无法知悉西凉人具体的攻城时间,每日便必须严阵以待,除了定西军外,城中百姓虽粮草暂时还算充足,但围城许久,此刻也已苦不堪言。
  最令裴誉担忧的是,半月前起,从前准时运至定西的粮草、弩箭、盔甲等,这一回竟然晚了数天才到!他们既是守城的一方,便不如敌军灵活,须得固守此处,一旦供应不及,极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
  负责接收和点算辎重的副将陆靖发现数目不对,当时已厉声质问,可押运的官差却一副撒泼的无聊模样,说:“上头给的数目就是这么多!你为难小的也没用。”直到陆靖一再追问,官差才懒洋洋地说了句:“我听说呀,你们打了这么久也没击退西凉人,国库没钱了!”
  定西军奋勇杀敌,陆靖如何能忍?正当他和那官差纠缠不休之时,永嘉帝的旨意才从永安姗姗来迟。裴誉仍是恭恭敬敬接了旨,心却忧虑万分。
  据那传旨的内侍所言,战事旷日持久,耗费甚巨,永嘉帝称,虽体恤世子领军不易,但民生多艰,财政紧绌,须稍加削减,想必不会影响前线战事。
  陆靖本已受了官差的气,如今听了永嘉帝“亲自”对他们所说的话,已是怒不可遏,站起身就要和内侍争辩。
  内侍皱眉,尖着嗓子道:“大胆!你敢对奴家动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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