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你今天也来了!”孙馥仪顿时转怒为喜,惊讶地抱着宣如霜的胳膊不放手。
宣如霜是右相宣连风的小女儿,自幼备受宠爱。因为父亲的叮嘱,孙馥仪从小就知道要讨好宣如霜,因此她与宣如霜也十分要好。
“嗯,有事耽搁所以来得晚了些。”相比于孙馥仪的热情,宣如霜却是不冷不热的。
宣如霜才貌双全,有“上京第一才女”之称,自小便极为傲气,待谁都是冷冰冰的。孙馥仪都习惯了,所以也不介意。
宣如霜道:“此处人多眼杂,若是被人瞧见,你也不怕丢了身份。”
这里算是角落处,因为前面有垂幔纱帘的遮掩,一般人不特意看,是发现不了这后面还有人在的。
孙馥仪一时忘了形,此时才想起来自己尚在定远侯府内,不由地心虚起来。
宣如霜对半伏委地的孙舟仪道:“回家去吧。”
孙舟仪乖顺地起身离开,生怕再惹嫡姐的不快。
走之前她偷偷看了一眼宣如霜,觉得这个宣姐姐不仅人长得好看,还心地善良,和刚才的崔姐姐一样,都是好人。
看见小姑娘走了,宣如霜才道:“你知道我不忍心看这个,下次在我面前注意一点。”
孙馥仪谄媚一笑,道:“我知道你心底最是善良,下次我私下教训,绝不碍你的眼。”
宣如霜轻哼一声,想起来刚才听到的话,问道:“听说你刚刚落水了,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孙馥仪就来气,她咬牙道:“还不是崔白菀那个小贱人拉我,我才跌进去的!”
“她拉你?”宣如霜皱眉,“为什么要拉你?”
孙馥仪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可能当时我挡了她的路吧,如霜你知道的,我素来胆小不敢乱惹事的。”
宣如霜不置可否,心里却信了她七八分。孙馥仪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很规矩的姑娘,想必是那位崔姑娘过于跋扈了。
这时,婢女传声:“宴席已开,请诸位小姐公子入席。”
没法子,宣如霜与孙馥仪暂停话题,在婢女的指引下,走到席位处落座。
石盘被正中的一条水槽分成两半,悬上青幔遮挡,男左女右,两方相对而坐,又彼此看不清。
虽然今天来的宾客众多,但是座位都是特意安排的。像是宣如霜,便和县主同级,坐在最前排的位置。而身为太仆寺少卿女儿的孙馥仪只能坐在中间。
可巧,崔白菀正好就在孙馥仪前一排的位置坐着。
孙馥仪怨愤地看着前面那个湖蓝罗裙的背影,气得帕子都要撕碎了。
岂有此理!连位子都要压她一头!
定远侯夫人姗姗来迟,她是和定远侯一起出现的。定远侯搂着夫人,一刻也不松手,两人看上去恩爱非常。侍女抱着小公子站在身后。
定远侯举起酒杯向诸客示意,声音里满是高兴,众人也都齐齐站起来,恭祝定远侯喜得贵子。
光是喝酒多少有些无趣,酒过三巡,定远侯拍手,让人抬上来双耳铜壶与无簇的箭矢,打算来比试一场投壶。
投壶是上京高门大户之间流行的一种玩法,男女老少皆可参与。
定远侯又掏出一个麒麟玉像,道:“这个麒麟玉像是我多年前偶然所得,今日高兴,便拿这个做彩头,谁若赢了,我便将这个赠与他!”
玉像巴掌大小,由一整块红玉髓雕刻而成,麒麟双目圆睁,歪头踢腿,胸前挂着璎珞项圈。从外表看,不管是刀功还是玉料,都价值不菲。
麒麟玉像是一回事,得了名次又是另一回事。左边都在嚷声叫好,一个个跃跃欲试。反观女眷那边,一个个都矜持而坐,没有吱声的。
坐在最前方的芳阳县主年少活泼,有些按捺不住,道:“大家有想参加的吗?”
杜若冰身为靖国公的女儿,就坐在她的身边。所以当芳阳县主环视四周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杜若冰。
她望向杜若冰,杜若冰亦与她对望。两人对视片刻,到最后还是芳阳县主败下阵来。
她与杜若冰相识甚久,杜若冰是什么样的清冷性子,她比谁都要了解。
接着她又看向另一边的宣如霜,笑道:“如霜姐姐,我记得你是会投壶的,你来参加吧。”
宣如霜颔首:“既然县主相邀,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芳阳县主拍手道:“还有哪位巾帼女儿要与对面一战的吗?”
有了人牵头,众人也都开始活络起来,但依旧有不少人还在犹豫之中。
孙馥仪向后面儿使了个眼色,后面有个略显娇腻的声音突然响起:“刚才我瞧崔姑娘身手不凡,不知可会投壶啊?”
崔白菀正无聊地研究手中的茶杯打发时间,她没有爱出风头的喜好,只想等待宴席散去快点回家。突然被点了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陈姣正是刚才被吓晕了的姚菱的好友,她有心要替姚菱报仇,却见崔白菀竟连头也不抬,这是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啊!
陈姣怒道:“崔姑娘,你到底去不去?”
崔白菀此时才反应过来叫的人是她:“嗯?我不去。”
“……”
发怒叫嚣对方却理都不理,鞭子抽在棉花上也不过如此了。
众人窃笑,陈姣又羞又燥,气得面色通红。
孙馥仪紧掐手心,这个崔白菀怎么软硬都不吃,太难琢磨了!
这时,前方有人道:“崔姑娘,我今日想与你比试一番,不知能否给个面子?”
崔白菀抬眼瞧去,宣如霜眉眼冷冽,正直直地看着她。
嗯?她何时招惹上了宣如霜?
芳阳县主不知道方才几人的那些恩恩怨怨,见有了比试,高兴道:“有好戏看了!宣姐姐很少与人比试的,这位崔姐姐快答应吧!”
芳阳县主都开了口,崔白菀还能再躲?!
孙馥仪眼神放光,直勾勾盯着前面的崔白菀。
这一次,她一定要崔白菀好看!
第6章 投壶
但是让孙馥仪失望了,崔白菀从容地站了起来,欣然道:“既然县主开口,哪有不从之意。”
这话看似是应了县主的请求,实则是刻意忽略了前面宣如霜的相邀。
宣如霜不客气,崔白菀也没给她好脸色。
这两人是对上了啊!
有人听了这话,转头去看宣如霜,果然见宣如霜脸色微变,手指用力蜷缩,指节发白。
众人心中暗道:果然是有好戏看了。
孙馥仪也惊讶,这个崔白菀当真是嚣张啊,连宣如霜的面子都敢不给!
她转念又想,这投壶是近几年上京的贵族之间才流行的游戏,崔白菀之前都是在成州待着的,说不定还不知道这个游戏怎么玩的呢。
肯定是虚张声势!
到时候宣如霜赢了,自己帮衬着两句,定要把崔白菀气哭不可!
她双手绞着帕子,越想越兴奋。
为了增加难度,铜壶是放在水槽上的,凹槽里面注了池水,铜壶顺着水流流动。
水槽以石盘中间为起点,向两边划开,又正好绕其一圈,所以不同的地方,水流的流速也是不同的。
如果想要投壶箭矢,不仅要眼准,更要手稳,这对于投壶者的要求极高。
芳阳县主带着一众女眷,走到了中间的投壶场。有人害羞,以扇遮面,不敢直视前方的诸位男子。
左边已经有人开始排队投壶了。
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目若朗星,身材颀长,手腕微微一动,便将手中的箭矢正中壶心。引得旁边的观者一片叫好。
那人微微一笑,退下离场,将机会让给了下一位。
男子径直走到旁观的崔白菀的面前,道:“崔妹妹今日也来了,可是要投壶?”
这人正是裴淳,今年的会试被沈思洲压了一头,得了第二。不过今天看来,倒是神色不错,看来没有太受打击。
崔白菀福身道:“正是,等会儿还要跟人比赛呢。”
裴淳笑道:“那我便祝崔妹妹得胜。”
“多谢裴公子吉言。”
孙馥仪看着谈笑的两人,心里不由嫉妒起来。
裴淳是户部尚书裴大人家的二公子,才情品行在上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还是上京城不少女儿家的如意郎君,孙馥仪自然也不例外。
因为裴淳太受欢迎,每次出门都是掷果盈车,所以还有话本戏称“玉面裴郎一回望,能断三千女儿肠”。
这话后来便传开了,裴淳也得了“玉面裴郎”的雅名。
谁能不想嫁给玉面裴郎呢!
但是靖国公府与裴府相邻,可恨崔白菀仗着与杜若冰交好,便天天蹭到裴淳面前献殷勤,现在还要裴淳祝她得胜。
真是不要脸!
孙馥仪气得面容扭曲,忍不住小声道:“真是狐媚手段。”
旁边的宣如霜眉心微拧:“慎言。”
偷觑一眼旁边的宣如霜,却见她面色微沉,也隐有不快。
孙馥仪心中暗道,任你是什么第一才女,硬要装什么矜持,裴淳还不是不看你一眼,该!
想到这,孙馥仪得了安慰,心中舒解快意不少。
崔白菀与裴淳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就是生怕惹人口舌。可是裴淳主动与她搭话,还是让在场不少的女眷心生怨气。
她自然是感觉到了,只能无奈地退后一步,想与裴淳拉远距离。
偏偏裴淳不懂眼色,站在她的身边不走,观看时还偶尔与她交谈两句。
“这个地方水流弯转,铜壶不稳,”裴淳殷殷叮嘱道,“你投壶时千万不能选择这里。”
崔白菀不好直接拂了他的意,微一颔首,谢过他的指点。
下一个上场的是个面如冠玉,清逸温雅的郎君,让在场不少女子都眼前一亮,此人正是沈思洲。
因为沈思洲近来声名大显,谈吐不俗,待人又和煦谦逊,在新晋举子中名望甚高,甚至还有不少贵胄王孙也都想邀他做客。
后面有人嬉笑道:“刚才三请不至,沈兄怎么现在又主动上去了?”尾音拖长,充满了调侃,引得不少人哄笑。
也有人替沈思洲助威:“刚才沈兄那是怕吓坏了你,他上去了,哪还有你什么事呀?!”
那人不服气,道:“那我今日可要瞧瞧沈兄能投中几支!”
沈思洲对于后面的笑谈充耳不闻,他随意扫视全场所有人一眼,之后便步伐沉稳走向铜壶处,手中捏着箭矢,神情专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崔白菀总觉得沈思洲的眼神特意在她身边停留了一瞬才移开。
想来这是怕风头被裴淳压下去,特意示威来了。
这人怎么两年不见,好胜心这般重了。
但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銥誮
崔白菀好整以暇站在一旁,跟着众人一起观看沈思洲投壶。
只见他神色轻松,单手一抬,手腕微微一动,箭矢便打着旋,悠悠进了壶口。
芳阳县主率先拍手叫好,众人也跟着一起鼓掌。
旁边的裴淳问道:“崔妹妹觉得沈公子投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