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不会知晓她们的小心思。杨渐看着脸颊绯红，又十分温柔的砚儿，不由说道：“既然已经来了，那今晚便留在这里吧。”
孩子满月当天便侍寝本就是一种体面了，砚儿也不由害羞了起来，两个人半年多没有亲密，一时间都有些拘谨。但当她们触碰到彼此时，又是那么的熟悉，仿佛天生就属于彼此。
迁宫的事情自然有人已经吩咐下去做了，两人只用管着眼前的良辰美景。
待到砚儿乘着承恩车往回去时，去往的便是截然不同的方向。
未央宫位临乾清宫，向来就是宠妃专属的住所。之前杨渐多次提过要砚儿自立门户，如今不知觉中也成了真。
第66章
未央
顺德妃和云贵嫔大打出手的消息很快便传得宫里宫外皆知，昔日两人就多次不合的事情如今也被人拿来说事。
加上二人都有心让此事发酵，还额外添了些添油加醋的东西，过了不到三日，未央宫的宫人和钟粹宫的宫人见了面都得绕开走。
顾妈妈关键时救主，侯夫人和萧毓凝上次起争执又是因为砚儿，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一听到消息便特意进宫来安慰萧毓凝，听闻两人长谈后还抱头痛哭。
虽然侯府势力很大，但京城的禁军还是主要掌握在雍王府手里。
因而砚儿的父亲虽然遭受了一些阻挠，却都无关痛痒，在青婵的刻意关照下，原本从琼州到京城，两个月的路程也顺顺当当走了下来。
父母回京，砚儿自然不能不见，而杨渐作为下旨召回二人的皇上，自然也在未央宫设家宴召见两人。
其实搬进来的第二日，未央宫便焕然一新，许多从前待在库里吃灰的摆件也都被金兰一一拿出来擦好放了上去。
如今小远子已经是未央宫的总管，砚儿也管他叫起了大名朱翰远。
乔迁新宫，又都升了头衔，未央宫上下都充满了喜气。砚儿本喜欢简单的陈设，从前住在偏殿地方也小，也就随她去了。
如今一个人独居未央宫，地方大且宽敞，陈设简单反而显得空空落落的，因此也没再反对把那些珍奇古玩摆到面上了。
未央宫一时堪比永宁宫，即使已经有些奢华了，杨渐还特意送来了些南珠来装点屏风帐子等，又增添了一些低调的底蕴。
已有多年没见过父亲，砚儿也有些紧张，杨渐为了预先让她做好心理准备，还特意告知了砚儿，说胡愈的状态或许不太好，日后会派太医好好医治。两人交握着手，一同坐在上席上等待着从宫外接来的胡愈和胡氏。
胡氏本就是前些日子才从宫里走的，只是为了保全体面极少数人才知道这事。
胡愈则是这么多年头次进宫。两人略带拘谨地走进未央宫，胡氏行礼道：“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而她身边的胡愈却环顾着大殿，还盯着砚儿看了许久，神色中并不像是认识自己的样子，胡氏还拉了他一把，他才勉强像行礼一般弯了弯腰。
砚儿仔细观察着自己的父亲，见他眼神空洞，神情迷茫，便试探着开口道：“父亲母亲都别拘礼，这些年你们受苦了。”
杨渐也赐座给二人。只见胡氏扶着胡愈，缓缓地走向座椅，还未等坐下，胡愈便一把甩开，在殿里跑了起来，边跑还边笑道：“娘，你看这里多漂亮啊。”
砚儿傻了眼，她看向杨渐，后者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你父亲在琼州受了不少苦，记忆也有些错乱，假以时日，慢慢总会康复的。”
胡氏也搭话道：“皇上、娘娘莫怪。从琼州回来前外子便有些疯疯癫癫，此时是癔症犯了。”
赶紧前去把胡愈扯开，一把按在凳子上，见胡愈还不安分，又狠狠捏了他两把。
砚儿知道母亲也才刚见到父亲，不好多问什么，只能问问杨渐：“臣妾的父亲，何时开始是这样的？”
杨渐耐心地回应道：“听去琼州接你父亲的人上报，说你父亲在早年发配琼州的路上便开始有些神志不清，开始只是记不得事情，后来到了现在竟是也记不得人了。”
砚儿有些失神，胡氏赶紧安慰道：“娘娘莫要难过，臣妇在宫外定会好好照顾外子。”
砚儿看到母亲有些劳累的神情，又看着一旁已经有了花白头发的父亲，心中一阵苦涩，眼泪也落了下来。
杨渐见她伤神，赶紧搂了过来，又说道：“传令下去，将胡愈和其妻安置在昔日的胡府，另外拨丫鬟守卫各二十人随身伺候，太医定期问诊。一应生活所需，都尽力满足。”
砚儿虽是悲伤，却也坚持道：“还是从臣妾的俸禄中出钱吧，不要让皇上背负了偏袒外戚的罪名。”
胡氏见状，便要拉着胡愈告退。砚儿还没得及阻拦，便听到胡愈高兴地大喊：“出去捉迷藏咯。”便一溜烟横冲直撞出去了。胡氏也只能行了礼赶紧往外追去。
砚儿远远地看着父亲一蹦一跳地离开，母亲在后面追赶着。心酸之余又叫金兰从库房拿了些金银药材之类的，跟着送了过去。
杨渐也不怪罪二人御前失仪，而是好生安慰了一会砚儿。
待到杨渐走了，墨儿才开口安慰道：“娘娘切莫垂泪了，刚出了月子忌讳这个。要奴婢看着，老爷似乎并没有癔症那么严重。”
砚儿回想起刚刚的场景，自己的父亲仿佛三岁孩童一般，行为举止完全不受控制，疑惑道：“这样也不算严重吗？”
墨儿想了想，说道：“医书中记载，若是真的癔症严重，定然听觉视觉发生错乱，轻则认错人、认错地方，重则打杀身边的人。
老爷虽认不得人，但行为只是像小孩一般，不哭闹也不超出常人认知的小孩的范围，不像是癔症，倒像是有些痴傻了。”
砚儿琢磨着刚刚的情况确实和墨儿所描述的相似，这才问道：“若是由你去医治，你有没有把握能治好。”
墨儿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也没有把握。况且也没有机会出宫医治。皇上派的太医看过后，奴婢会想法子去看看医案，看能不能看出些什么。”
砚儿点了点头，心神又飘到了父母那里。虽说哪怕知道些什么，哪怕真的要撼动朝纲，此时自己和青婵的能力还完全不足够，但至少自己想要的是暂且明白些真相，而不是蒙在鼓里乱猜。
但这般想来，其实父亲的痴傻倒也保护了他。过去被构陷，如今又痴傻，真的视他为眼中钉的人也会稍微放松些警惕。
脑子里过了一圈后，砚儿暂且释怀了此事，她又想到了自己遗忘在脑后的一人。
“走吧，我们去永宁宫再看看。”砚儿起身叫着众人。
第67章
把握
永宁宫虽不见得多干净，但面上能看到的地方倒都是打扫得干净。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宫中众人也都遗忘了永宁宫的存在，更没人来看看情况。
虽说是颜如玉一人的冷宫，但她也能在永宁宫的院子里活动活动，不用刻意憋屈在殿中了。
见砚儿来了，颜如玉看着砚儿，微微一笑：“听闻娘娘生了双生子，真是恭喜娘娘。这几个月多亏了娘娘的照拂，本宫倒是生活得不错。”
两人同为贵嫔，颜如玉能称自己一声娘娘也是客气了。砚儿找了个石凳坐下，问道：“本宫拜托颜家查的事情，可有些眉目了？”
颜如玉点了点头：“这几日便想找你说此事了，只是本宫还有个条件。”
砚儿皱了皱眉，她一向不喜欢受人威胁的感觉，有些不满道：“你想干什么？”
颜如玉友善地笑了笑，解释道：“你别着急拒绝，颜家是想帮你们家。你父亲手上有个东西，颜家想要来，这样一来能报了你们家的仇，二来也能帮到颜家。”
砚儿不解，又有些嘲讽道：“恐怕很难如你们意了。本宫的父亲今日刚刚进宫来看了，已是痴傻之人，什么东西本宫也不清楚。”
颜如玉凑近砚儿，说道：“你父亲多年前在户部查阅文卷时发现了一个东西，此物十分厉害，直指镇平侯府，具体是什么也不知道。
但你父亲试图将此事上报时，颜家也听闻了风声，但没成想第二日，户部便无缘无故多了整整一万两黄金，在户部的地下搜出来的，当时牵连在其中的文官死的死，残的残，唯独你父亲还好好活着。也就是说，那东西应该还没到侯府手里。”
砚儿听完后还在震惊中，就听颜如玉笑着道：“这下你和你那好主子还要怎么相处？”
砚儿扯了扯嘴角：“你久居永宁宫，消息看来还不是很灵通。本宫和顺德妃已经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了。此事还拜托颜府好好上心，宫外也请多加照拂。待到你那旁支的嫡妹进宫后，本宫定会好好关照。”
颜如玉被戳中了痛处，气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颜府的心思，怕是天下人都能揣度到。只是你放心，哪怕你成了颜府的弃子，只要颜府还用的着本宫，你的日子也不会太差。”砚儿承诺道，说罢便向外走去。
颜如玉在原地嘟囔着，砚儿也听到了。她在说——“可是我想要的是自由啊。”
越来越接近真相，砚儿本就猜测到此事和镇平侯府的关系，但没想到的是父亲手里尚且还有能够威胁到侯府的东西。
此事她一定得跟萧毓凝通个气，但如今宫中各处的眼线实在躲避不及，萧毓凝又与侯府正黏糊着。自己想要单独跟萧毓凝说话，恐怕还是要找准时机，好好安排一番。
皇后的丧期渐渐过去，很快就入冬，即将迎来新的一年。
圆圆和团团总是格外地好动，平日里砚儿都按照听来的方子把两个小肉球牢牢裹紧，在襁褓里他们的腿也动弹不得，这样也更容易长出直直的腿。
一放开襁褓，圆圆和团团便纷纷踢起腿来。团团性子中带着杨渐的那种奇怪的快乐，总是一边踢腿一边哈哈大笑。
而圆圆则是更像砚儿，沉稳多思，一边踢腿还会一边发出不满的哼声。
忙着与两个小孩培养感情，砚儿的生活渐渐也平顺了下来。
如今要做的不过就是等待消息和按兵不动。大月氏送来的驼毛地毯上玩耍。
砚儿也清闲下来与孩子们时常陪伴在一起。两个小孩身上都带着奶味，砚儿不由地闻了起来。
正沉浸在这种奇怪的快乐中，便听到圆圆又大哭了起来，奶母在旁说道：“怕是小皇子饿了，要吃奶。”
砚儿这才让奶母把两个小团子抱了下去，紧接着便看见金兰和朱翰远两人抬着个毛茸茸的东西进了殿，砚儿疑惑道；“这是什么？”
朱翰远笑着说道：“金兰姐姐真是个守财奴，今日又去库房里收拾了。结果发现这块楼兰姑娘出宫时送给娘娘的地毯，想着天气渐冷了，过几个月等小皇子和小帝姬会爬了还能在这上面玩，赶紧便撺掇着奴才抬了过来。”
走近看，金兰鼻尖上也有了些汗珠，但也开心地笑道：“这大月氏的地毯果然是又绵密又厚实，正好适合冬天用。”
两人把地毯铺到床边，约莫有三张床榻那么大的乳白色地毯，砚儿摸了摸，果然很软和，笑道：“楼兰这是给我留了个好东西，摸起来还有些像羊羔呢。”
金兰点了点头：“就是嘛，奴婢看着也像是羊羔毛的。”
这些话提醒了砚儿，如今快要年关，皇后的丧期越来越近，明年恐怕一过年，就要开始筹备杨渐即位后的第二次选秀。
此次选秀不像是上回，能草草准备几个月便开始选，而是得按照规制提前一年就从地方采选秀女，让各官家小姐都准备着些。
这样的大事，正需要太后来操办，而这样的大事前，必然也会有人提起立皇后的事情。
如此一来，太后回宫也就是这些日子了。与其让太后自己提，不如自己向杨渐提，正好能出宫去护国寺接太后回来，也能想办法创造机会跟萧毓凝讲话，甚至可以偷偷让墨儿去胡府诊治一下父亲。
砚儿这般盘算着，抚摸着楼兰留下的地毯，她也有些想念楼兰了，那个美貌自由的女子。这般想着，砚儿便带上人往御书房去了。
常哲看到砚儿来，自是笑颜相待。两人从前共事，虽然后来有些小尴尬，但砚儿上位后处处照顾常哲，经常送礼，逐渐也就没有了间隙。常哲笑着说道：“娘娘来的有些不是时候，顺德妃娘娘正在里头呢。”
萧毓凝最近倒也是对杨渐上起心来？不错，姐妹二人选秀前牢牢抓住皇上的心也是原本商量好的。
砚儿深吸了一口气，假装面上有些不快道：“正巧本宫也有些事要和顺德妃说，今日便一道说了。劳烦常公公通报一番了。”
看着常哲的背影，砚儿想着，如今宫中人人都知道自己和萧毓凝不和了。
虽然她们从未在那次后交流过，但她始终相信，萧毓凝不会再游移了。说不出缘由，但她相信。
第68章
请回
砚儿一进门，便见萧毓凝站在杨渐身旁，眼神不善地看着自己。
演戏还真演上全套了，砚儿心中一阵好笑，行礼后便说道：“皇上，近日天气寒冷，臣妾想起太后娘娘还在护国寺祈福，甚是担心，特来请皇上下旨，准许顺德妃娘娘带着诸嫔妃去护国寺接回太后娘娘。”
杨渐看着砚儿，笑了笑：“你倒是贴心，朕直接派人去接便是了，不用大费周折地出宫去。”
砚儿心中对这个说法早有了对策，羞涩地说道：“臣妾还有自己的私心，如今圆圆和团团都大了些，臣妾也想去护国寺给他们求个平安符。”
杨渐哈哈大笑，说道：“朕便知道你这个鬼精灵还有想法。那凝儿呢？你可愿意去？”说着便看向萧毓凝。
萧毓凝近日里从没跟砚儿有机会说到话，自然也是憋了话想说的，连忙应允道：“臣妾也思念太后，正好也能带着陈婕妤和华雅帝姬一同求个平安。”
杨渐本就知道两人的小心思，看两人都想去，恐怕也想到了护国寺不仅有自己的老母，还有心心念念的楼兰，便答应了。
砚儿见状，便笑着说：“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和妹妹了，这便回未央宫了，两个小孩可是离不了臣妾。”
过了几日，萧毓凝和砚儿便奉旨前往护国寺，同行的还有钟婕妤以及几个跃跃欲试想要出宫去看看的不得宠妃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