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远在京郊,因此想要去护国寺,必然还是会路过繁华的京城中心。
砚儿也就是在这时,偷偷让在马车旁边随行的墨儿装作为自己采买新奇玩意离队,再没有回来。
砚儿撩开马车的帘子,也看到最前方的萧毓凝把顾妈妈使唤去做了什么,也没见再回来。
墨儿去胡府偷偷探望胡愈,而砚儿则也就安心去了护国寺请回太后和楼兰。
距离上一次来护国寺已有半年多的时日,护国寺也早收到了消息,派人在山下带路前往。
由于不是有礼制的祈福,一进寺众人便都被安置在了禅房,方丈安顿了一些不能去的地方,那边有僧人清修,其余的便能自由活动。
吃了些素食,砚儿便轻车熟路地爬窗子,偷偷往萧毓凝那屋去。
一进门,萧毓凝便扑进了砚儿怀里:“好姐姐,这么多时日没说话想死我了。”
砚儿赶紧抱住萧毓凝拍了拍后背:“顾妈妈也不在?”
萧毓凝眨了眨眼睛:“我说特意恩准她去看看儿子和媳妇,那老货乐得跟什么似的,脚底抹油溜走了。”
砚儿夸道:“你也机灵。”
两人先是互相看了好久,调笑了几句谁最近长得更美了的话,砚儿才说道:“前几日我去了趟永宁宫。”
萧毓凝皱了皱眉道:“你看颜如玉干甚?”
砚儿解释道:“颜如玉日子也不好过,照拂着她就能把控住宫外的颜府。这不,颜府告诉我说,我父亲手中有一样东西,能灭了镇平侯府,因此我全家才遭了祸。我想着赶紧告诉你,才整了这一出一同来护国寺。”
萧毓凝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还能利用着颜如玉。那为今之计,是要让你父亲把这东西拿出来?”
砚儿看着萧毓凝,见她神色激动,很是期待,安抚道:“不是时候。当年我父亲还未来得及拿出来,便被侯府构陷至此。如今他又疯疯癫癫,更不是时候。皇上还没有自己的势力,怕是我们做得太过,连着皇室和自己都保不住。”
萧毓凝生气道:“你可知上次侯夫人进宫跟我说了什么?她说我娘的确是死了,只不过是侯府尽力照顾下病死的。
你可相信?这分明就是借口,定是那个毒妇将她折磨死了,此等大仇一天不报,我一天都难以入眠。”
砚儿怕萧毓凝沉不住气,赶紧分析道:“你猜到你娘已经殁了也不是一天两天,如今确认了,不能急在这一时,你还是要跟侯府虚与委蛇,让他们放下防备,我们的计划才能更顺利进行。”
萧毓凝思考了一下,也「嗯」了一声,继而说道:“侯夫人还说要拥我为后,好能够让镇平侯府的兵权更稳固,以后也更名正言顺。”
这「名正言顺」是什么,两人心中都有数。恐怕就是侯府要伺机拥立萧毓凝的孩子为王,好能够彻底把持朝政,恐怕到时候,江山都得跟着姓萧。
砚儿说道:“你和太后想的怕是一样的,你不想做皇后,此事便更好办成。到时候你只管跟侯府开口,说一切都是我推波助澜,你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便是。”
皇后一事,两人都达成了共识,只不过萧毓凝还有别的担忧:“上次侯夫人入宫时,说我已和侯府绑定在了一起,我只想知道,若是日后真的侯府垮台,你可有办法保我不受牵连?”
砚儿看着萧毓凝,她其实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个,此时只能如实说了:“娘娘,如今我给不了准话,但后宫中能给准话的人是皇上和太后,我会尽力周旋此事,现在就让太后娘娘做出承诺,日后成事后,我也会恳求皇上,联合青婵郡主,无论如何都要保你平安。
你相信我,更何况,侯府真的上位后,娘娘和孩子就成了掣肘,到时候恐怕谁也保不住你。”
萧毓凝如梦初醒,一下便握紧了砚儿的手:“你说得对,是我没想到这个。如今我们通了气,我便知道怎么做了。”
两人又细细说了一番如何应对太后,如何应对侯府的策略,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砚儿回到房中,正打算沐浴更衣,好去替圆圆和团团祈福,就听见外面有敲门声。
“谁啊?”砚儿穿着浴衣问道。
敲门声敲了两声又停了下来,有一人奶声奶气地喊道:“砚儿姐姐,是我。”
砚儿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大胆,赶紧换了身常服,打开门一看,竟是小和尚,脸已经冻得红扑扑的,而外面就在这一会竟已下起了大雪。
第69章
义女
砚儿赶紧把小和尚往屋里拉,小和尚反而不依,倔强道:“方丈刚教过的不能近女色,姐姐拉我衣袖已经是我犯忌了,快放开,我们去外面的亭子里说话。”
萧毓凝也听到了动静,探出头看了看,又笑着说道:“原来姐姐手眼通天,在这护国寺里也有内应。”
小和尚更羞恼了:“你快放开我,方丈说了,我再这般就要逐下山去饿死算了,这下这个姐姐也看见了,我还要不要活了?”
砚儿哭笑不得,见小和尚神色认真,这才松了他的衣袖。
小和尚远远走在前面,砚儿跟在他身后,正要再走快些,便听小和尚又稚气地开口道:“姐姐慢些,近了我又犯忌了。”
砚儿一阵失笑,不曾想到这么几日不见小和尚,他行为举止都有些小大人的样子了。
两人 一前一后走进了一处偏僻的亭子里,坐下后,小和尚这才开口道:“许久不见姐姐,姐姐倒是更加美貌了。听说姐姐还生了两个弟弟妹妹,可有带来?”
砚儿摇了摇头:“你弟弟妹妹还小,长不得风,这寒冬腊月的,我怎么会带他们来?”
小和尚笑了笑,摸了摸脑袋:“好吧,我还想看看小孩长什么样呢。”
砚儿笑出了声:“看你自己不就是了,你便是小孩样。”
两人哈哈大笑,小和尚不服气地摇了摇头,实在担心他再说出些奇怪的话。
砚儿赶紧开口又问小和尚:“你大白天便来敲我的门,是有什么事情吗?”
小和尚点了点头:“我想着你刚来护国寺,怕是有的事情不知道,这才特意来告诉你。你们太后娘娘带着楼兰姐姐在寺里住了快半年了。
两人起初时互不说话,过了没多久,太后病了一场,楼兰姐姐跟着伺候,倒是感情好了许多。如今俨然是一对母女模样了。”
小和尚还眨了眨眼睛:“姐姐,你的情敌要变成小姑子了哟。”
砚儿本就早猜到了太后是这般打算,又看小和尚一副正经模样,不由笑了出声:“我早知道了,原来就是这种事啊。”
小和尚有点不好意思:“你早就知道吗?好吧。”
又找话道:“那胡姨怎么样了?”
砚儿见他还关心自己的母亲,倒也欣慰:“我娘一切都好。”
见没话说了,小和尚站了起来,边走边说:“听说你这次来是要给弟弟妹妹求平安符的,走吧,我带你去。”
砚儿觉得好玩,跟着小和尚便走,到了后砚儿往殿中走去,再回头看时,小和尚已经不知踪影。
这孩子,砚儿心中无奈道。转而面向了一脸慈悲的巨大佛像,静了静心,在佛前祈求了起来。
砚儿不信神佛,因自己从未受过保佑,但如今有了自己的儿女,也不由信了起来,想着有用没用总不会有副作用。安心地求起来,希望佛祖能保佑圆圆和团团平安顺利。
过了下午,也就过了太后和楼兰的礼佛时间,砚儿着急着先见见楼兰,拿了方丈开过光的平安符,谢过后便去寻找太后。
太后所居的固定院落与一般禅房无异,只是更加僻静更加独立罢了,砚儿走上前去,见房门打开,刘嬷嬷守在门口,见砚儿来了,微微一福,也不阻拦。砚儿知道其中意思,便直接走进了屋里。
屋中见太后坐着喝茶,楼兰则在一旁焚香,两人周围全是平静安逸的气场,不说话便能感觉到默契。两个人在短短三四个月里竟然能培养出如此的感情,砚儿也是意外。
见是砚儿来了,太后笑了起来:“好久不见了孩子,听说你给哀家生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哀家果然没看错你。”
砚儿也笑着说道:“多亏了太后娘娘保佑,如今两个孩子也想您,盼着您回宫呢。”
太后笑得越发开心,虽然知道砚儿是讨好自己,却也说道:“你这孩子,嘴越发甜了。怕不是两个孩子想哀家了,是你想哀家回去了。”
砚儿笑着撒娇道:“什么都瞒不过太后娘娘。眼下就快年关了,臣妾和顺德妃可操办不了这么大的节庆,盼着太后娘娘回宫提点我们呢。”
提起了萧毓凝,太后又是一阵不喜。
砚儿打着圆场道:“顺德妃娘娘和太后娘娘是一心的,只是年纪还小,之前举止有误,已是后悔了许多次了。”
楼兰也疏解道:“看来顺德妃娘娘这些日子也学了许多,也知道以老祖宗为尊了。”
太后这才松口:“但愿她是真的知礼了一些。”
太后这才看着砚儿,和颜悦色道:“哀家出宫时答应要给楼兰一个名分,如今哀家也想认她为义女,给个郡主的名分,你看如何?”
砚儿笑了笑:“臣妾自是乐意,只是不知道皇上怎么想。”
太后叹了口气,又说道:“他便是不愿意也得愿意了。哀家从前也不怎么喜欢楼兰,如今近身了这么久,倒还真是有了这感情。”
楼兰也笑着说:“民女也更爱伺候太后,多于伺候皇上呢。”
太后笑了笑,冲着砚儿说:“看来皇上这次是抢不过哀家了。懿旨要是比哀家先回宫,他就是不愿,也找不着哀家说理。”
三人都笑了起来,此事这般也就决定了。见楼兰神色轻松,知道她此时也没有勉强。
便放心了下来,行礼道:“那臣妾这便回去收拾,我们也都能早点回宫。”
太后允了,砚儿这才回去通知众人。大家本也没想在护国寺过夜,自然也就都顺从了。
太后有凤辇,足够大到容纳十人。太后与楼兰同乘一辇,众人紧随其后,便一路这样回了宫。
而懿旨,早就派内侍骑着马先一步送回了宫,太后要认楼兰为义女,封为郡主的消息,也随着马车一路前行而传遍了一路。
至于路上偷偷混进队伍的顾妈妈和墨儿,不仅无人注意到她们的行踪,甚至连两人彼此,都没有注意到过。
出宫时的满腹心事都好解决了许多,砚儿在马车中闭目养神,等待着回宫后和墨儿好好说说。
第70章
融雪
意外地,自由散漫的杨渐也在宫门口翘首以待了,只不过待到众人见到他时,他的表情并不大高兴。
杨渐先是向太后行了礼,便听太后问道:“怎么也不向你皇妹问好?”
杨渐看着站在太后身后,换了一身宫装的楼兰,心中必然不大是滋味,不情不愿地说道:“母亲明知儿子的意思,却要夺人所好,这是何等道理?”
太后笑了笑,也问道:“你明知楼兰姑娘的意思,却要强人所难,这又是何等道理?”
这会杨渐不说话了,随行的诸位妃嫔也都愣在原地,唯有砚儿出来解围道:“既到了宫门口,皇上还是先把太后娘娘送回慈宁宫,再说说贴心话。看着雪越来越大了,别再冻着太后娘娘。等到晚些了,臣妾再把初雪化的水泡了茶来给皇上喝。”
杨渐本来还有些不高兴砚儿的打岔,但听到了茶水,又想起了过去两人甜蜜的时光,一时心中又快慰了很多。他温柔地看着砚儿:“多亏了你总是惦记着朕和母后。”
这才过来扶着太后道:“母后祈福劳累,朕这就送母后回宫。”
说罢自然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楼兰,见楼兰离自己远远的,表情中已经多了些许尴尬和不适,杨渐才收回了目光,恐怕曾经有过的那些心思,也都浅了许多。
萧毓凝见状,想要坐实与砚儿不和的传言,在后面讽刺道:“云贵嫔倒是体恤圣意,怎么还在楼兰郡主这么大的事情上跟皇上作对呢。哼,假惺惺。”
说罢便喊着人抬轿走了。皇上和太后已走远,自然听不到这番争斗,但宫门口本就最近外面,这样的话不出几分钟便会流向京城。如今萧毓凝也越来越成熟了,砚儿想。
回到未央宫,砚儿就在院中放了一个敞口的罐子接雪,拉着金兰、墨儿和朱翰远便进了内殿。这才问道:“墨儿,本宫父亲的情况如何?”
墨儿回答道:“奴婢去胡府后,老爷一直便坐在那里,也不说话,问话也不答,夫人说这几日都是这样了。
但奴婢要搭脉,老爷又挣扎着跳起来,折腾了半下午,一次脉门都没摸到。夫人说太医之前去也是这般,只能开些安神的药先用着了。”
砚儿疑惑地皱起眉头:“本宫父亲这个,也不像是疯了啊。”
墨儿在砚儿探究的眼神中,点了点头。砚儿这才想到了之前在胡府井底发现的纸条,镇平侯府已经对上了,「假装」呢?会不会父亲的癔症,本身就是一种假装。
砚儿也不愿意再追究这个,问墨儿眼下是问不出结果了,无论是或不是,父亲的决定一定都是出于保护自己和母亲,想着小时候那双能够写出漂亮隶书的手,也能经常高高举起自己,砚儿不由眼眶发酸。
金兰见砚儿感伤了起来,赶紧出门去把乘雪的罐子拿了进来,放在火上融化,问道:“主子去年的水加上土,本就是雪的味道了,今年何必大费周折真的接一罐子?”
砚儿想到了心中最记挂的两个孩子,说道:“本宫小时候便听家中的老妈妈说过,初雪是能够保佑人平安健康的,每年初雪喝下一点,都能保佑来年。去年还没有圆圆和团团,怎么敷衍都行,今年若还是敷衍,本宫心中也实在过不去。”
虽是接了满满一罐子雪,化出来其实也只有一小捧水,只够烧开沏一壶茶。
砚儿指挥道:“先取两个小杯子的开水,放凉一些了便和在圆圆和团团日常喝的牛乳中,剩下的再沏一点茶变好了。”
融化的雪和纯净的水其实是有很大的区别,需要用滤网过滤好多次才能没有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