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又拿出了手中的王牌：“云贵嫔，你几番周旋事情，可见是有谋事之才的。若你愿意，哀家愿保你做皇后。”
砚儿更是摇头：“若是能决定了皇上是不是理政，那做不做皇后已是没有意义的。”
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不是利益交换，是哀家真的想托付给你们。”
砚儿点了点头，宽慰道：“太后娘娘，此事重大，还是容臣妾再思虑几日吧。”
太后听到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欣慰地笑了一下：“也好。你想好了便来找哀家。”
说完了话，太后显然也是累极，楼兰扶起太后，朝寝殿去了。
砚儿和萧毓凝也就起身准备各自回宫，两人这时明显都想多说两句这样的大事，却看着门一出都是宫人侍卫，忍了几忍这才谁也没有说话。
按理讲，辅政和谏言那都是大臣的职责，然而杨渐不喜政务，与大臣联络也甚少。
大臣多是按照先帝祖制治国，遇事自然上报，也会众臣一起商议对策。
也就是说，如今的天朝是有能够自行运转的政务体系的，其实无论皇帝关不关心政务，都能让国家顺当发展下去。
然而，这些多是归功于先帝培养了一批忠心有志的文臣，压制了武官的权力。
一旦这些文臣去世或是武官的实力膨胀到更大的程度，国家就会迅速混乱。
这是人治的弊端，砚儿从春秋史书中明白了这个道理。然而，自己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杨渐的国家好坏，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虽是这么想着，等到哄着圆圆和团团都午睡后，砚儿才回过来了些神。
国家好坏也许与自己关系不大，但杨渐是否能在政务上掌握话语权，能够有心腹大臣。
实际上却关系到胡家能不能沉冤得雪，能不能依靠杨渐的力量为自己家里平反。
若是杨渐只是做一个沉迷美色的皇帝，国家固然也没有问题，可是自己的小家，却面临着的是永远的罪名。
这般想着，砚儿也就备好了凉茶，往御书房走去。杨渐虽说喜好玩乐，但终究没有做出什么昏君能做的事情，只是没有为了政务殚精竭虑而已，平时的下午，大多数时间还是能在御书房找到他。
见是砚儿来了，杨渐赶紧抬头问道：“听闻今天顾嫔在请安时冲撞了你？她年纪小，刚入宫，性情又不羁，你不要放在心上。”
一见面也不关心顾嫔是如何冲撞了自己的，直接让自己宽容大度。砚儿心中有些气恼，这是还想把顾嫔没顺利晋升的事怪在自己头上了？
砚儿也不是吃哑巴亏的人，见杨渐对自己不咸不淡的，好像还有几分怪罪似的，也不表现出不满，先是把凉茶缓缓倒入杯中，呈上后再说道：“顾嫔今日也不算是冲撞了臣妾，只是刚一来只有她和臣妾二人，只怕是想着臣妾出身不好，这才没放在眼里。
没想到太后娘娘看到了，太后娘娘体恤臣妾，不忍让臣妾受人欺负，这才训斥了顾嫔。臣妾家中如此境遇，顾嫔是官宦世家，自然是看不起臣妾的。”
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说完更是把手中的茶放在了杨渐手边，提脚就往门外走去。
杨渐看情况，也知道是砚儿实在气恼了，赶紧追上去，赶在她还没出御书房前就拉入了怀中，乖哄道：“别哭，看样子是真的气到你了。你莫怪，朕不是要说你的不是……”
砚儿带着哭腔，眼泪也掉了下来：“臣妾出身低微而掌权，本身就难以服众。皇上的新宠公然羞辱臣妾，皇上既不想着维护臣妾的颜面，也不想着维护圆圆和团团，一见臣妾便兴师问罪，这是何道理？”
杨渐越想越觉得对，他也不敢再追问慈宁殿上是什么场景，只看见砚儿眼睛都红了，还在扑簌扑簌掉眼泪，赶紧又抱又讨好：“朕错了，朕这几日再也不召见顾嫔了。”
砚儿瞪了一眼杨渐：“休要说这些混账话，说了又做不到，白惹臣妾伤心。”
杨渐看着这一条路行不通，摸着砚儿的头道：“你放心，胡府的事情朕会放在心上，不会再让你受别人欺辱了。”
砚儿这才不吱声了，杨渐见她还在怀中频频拭泪，又说了好些情话，砚儿这才止了眼泪。
见杨渐终于放松下来，让自己坐在桌旁，杨渐批着奏折，砚儿则闲看起了御书房中的其余书籍，心中还想到：这手帕上抹的辣椒水还真是有点用处。自己这种难以流泪的人，遇上了一看女子流泪便情难自已的皇上，不花些手段是不成的了。
两人便这样安静地各做各的事情，砚儿沉浸在兵书中，更觉其中奥秘。连杨渐时不时抬头看自己一眼也未注意到。
第81章
帮派
留在御书房一下午又是带着一肚子委屈来的，哪怕砚儿再三推辞，杨渐还是留着她吃了晚饭，继续留宿在乾清宫中。
新晋嫔妃入宫第二日，就能够获得召幸，云贵嫔的得宠程度人人皆知。
接下来的几日里，皇上又陆续召幸了雅贵人、绮美人、景更衣等，虽是传闻中几人都各有千秋，皇上也是十分喜爱，却都再也没有一人在侍寝后有份位或封号上的变化。
经过顾嫔那么一折腾，宫中众人也隐隐品出了些味来，把自己没有得到晋升的事情全都怪在了顾嫔头上，而对砚儿心中多多少少也都有了些敬意。
请安时砚儿观察着，见顾嫔稍有收住锋芒，仍然毕恭毕敬，却日渐和绮美人、景更衣等走得更近，只怕是想着拉拢民间女子互为依靠。
而萧毓凝也仍然在这众多的妃嫔中分得一些雨露，算下来每个月也能见到七八次皇上。
后宫虽是来了新人，但经过风波，多多少少还是下了些新人的气焰，而后宫也隐隐分为了两派，一是以萧毓凝为首，笼络了顾嫔等人的钟粹宫一派，另一些还不明朗的显然都是等着来未央宫凑热闹的。
渐渐入夏，人都懒散了起来。砚儿自前年生过孩子后一直便经历着苦夏的折磨，每每到了夏天只能进些清凉的，但凡有点油腻或者温热都让她胃里一阵反胃。
墨儿反复诊断后，才说是产后落下的病根，主要还是因为思虑过重。
正是因为如此，除了日常处理宫务外，砚儿都窝在未央宫闭门不出，只是给太后传了个话：她愿意，只不过李国公府必须要倾力帮助胡家翻案。
太后自然也同意了。砚儿多次去问青婵胡府的事情，然而都是与过往没有区别的情形——
胡愈疯疯癫癫的，胡氏则就是做些绣活帮衬着胡愈，家中有砚儿和青婵的照顾，倒是没有生活之忧。
后宫过了短暂的新鲜劲，也都渐渐平静了下来。萧毓凝那边成日里拉着几位新妃嫔闲话玩乐，未央宫这边一直没有动静，有人就坐不住了，自然就有人借着种种名头来未央宫中说些不知所谓的话。
砚儿看着殿中坐着的雅贵人，一身浅青色衣衫倒是格外清凉。
这已经是第三位来这里的妃嫔了，前面则是颜梦舟和与她同住的大理寺少卿之妹陆贵人，两人也是来套着近乎，说了好些恭维话，砚儿始终没开口说什么，两人自讨没趣，倒也就回去了。
而这雅贵人，人也灵秀，坐下啊也不着急说什么，而是悠闲地品着茶，夸赞道：“娘娘殿中的茶倒是别有风味。”
砚儿提着精神笑道：“这是金兰家中的秘方，以大麦泡水为茶，本宫觉得清淡，便也常备着了，你若是喜欢，一会走就带些回去。”
言下之意便是没有事就得早点走了，雅贵人腼腆地笑了一下：“臣妾今日来可不是为了蹭娘娘的茶喝。”
砚儿也不愿与她迂回，问道：“那便直接说了吧，本宫再过会就得睡着了。”
雅贵人看砚儿是真的要让她快说了，这才说道：“臣妾初次侍寝多亏了娘娘照拂，虽是丢了脸面，但好在后面皇上还是召幸了臣妾，也没有因为臣妾的冒失怪罪。
如今臣妾住在蒹葭轩，同住的还有两个民间选来的常在，臣妾想着宫中孤苦，想和娘娘作伴，臣妾等姐妹三人，都愿唯娘娘马首是瞻。”
砚儿笑了一下，看着雅贵人。雅贵人的确纯净绝色，比之从前的华嫔也是更美几分。
虽是倔强，但倒也是直白人，即便如此，砚儿也不想拉帮结派，照顾着一群人只会更累。
自己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想办法查清胡府事宜的真相，实在不愿意被琐事绊住了脚步。
于是便出口嘲讽道：“若是三人齐心，怎就见你，不见其余两人？”
雅贵人干笑着解释：“娘娘威仪天成，她们是担心在贵人面前出丑。”
砚儿摇了摇头：“非也，实在是她们既不想招来我的不满，又想着投靠家世好的顺德妃怕是更为妥帖，几头讨好罢了。你回去吧，本宫无意拉帮结派，只是正常照拂你们便是。”
说罢砚儿便起身，往内殿走去。见雅美人面上还隐隐有喜色，怕她误会自己的照拂是拉帮结派的另一种形式，赶紧补充道：“朱翰远，日后若再有嫔妃想找本宫庇佑，就不必报上来了，天气暑热，本宫无福消受此等好意。”
见雅贵人的脸色「刷」得一变，这才放心地入殿。圆圆和团团正是午睡的时候，砚儿也靠在榻上假寐一会。
一时半会却也睡不着，苦夏折腾得砚儿吃不下也睡不好，索性支着头在榻上思索了起来。
侯府事情的利害，在于盘踞多年的武官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是贸然动了侯府，怕是整个天朝都要生乱，等待着青婵培养出足以与所有武官的兵力相抗争的兵力，只怕是更不可能。
一定要想办法搞清楚侯府有哪些底牌，有哪些依靠，这样一一分而划之，到时候等侯府援助甚少时，想要一举拿下倒就更加轻易了。
金兰见砚儿也睡不着，在旁扇着风，她思考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娘娘，奴婢听闻最近好些人去顺德妃娘娘那边，若娘娘一个都不应，怕是她们合起伙挤兑娘娘，到最后倒是让娘娘吃了亏。”
砚儿微微睁眼，知道金兰是害怕萧毓凝本无恶意，但有人为了讨好萧毓凝刻意来为难自己。
心中明白，这才笑道：“何必与她们竞争来，竞争去。反倒是误了正事，有空盯着顺德妃，不如多去各妃嫔那里看着点，别让大家做出什么幺蛾子。”
金兰应了，她也想着得多防住点稀奇古怪的招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于是继续给砚儿扇着风。
突然，砚儿这才想到马上就要到萧毓凝的生辰了。从前第一年进宫时，还特意摆了宴席给萧毓凝庆生，如今两人都不整这些虚头，倒是快要忘了生辰。
第82章
后手
萧毓凝的生辰时，侯夫人虽然已经被夺了诰命，不能再来进宫。
但作为娘家亲姐的雍王世子妃一定会进宫来，而青婵作为雍王府的郡主，进宫也是必然。
也就是说，如果能借着贺寿的幌子，三人聚集在钟粹宫中，也是名正言顺，不会有任何人胡乱猜疑。
但在见到两人前，砚儿还需要弄清一些事情。想着颜梦舟拜见自己却扫兴离开，砚儿心中有了个大概。于是，便叫人去颜梦舟所住的景阳宫传她过来问话。
新晋妃嫔位份不高，大多都住在「轩」「阁」等小地方，唯有颜梦舟和陆贵人，两人虽是贵人，却因家世较好，太后有意照拂，住在了景阳宫中。
颜贵嫔虽然已经形同被废，但毕竟久居宫中，又有繁华家世，即使是禁足在了永宁宫，也仍然没有连累到家人，甚至妹妹颜梦舟也能顺利为妃。因此，宫中众人对来自颜家的两姐妹多少还是高看一眼的。
颜梦舟应该是听了传召就急急赶来，见到砚儿便恭敬行礼问安。
砚儿也不欲和她兜圈子，直来直往道：“你进宫前，关于本宫，家里人可有交代你什么？”
颜梦舟恭敬地回答：“颜阁老吩咐要尊敬娘娘，凡事听从娘娘安排。”
砚儿似笑非笑地盯着颜梦舟：“本宫说的可不是这些虚话，若是你不说，本宫只好继续去永宁宫问你那姐姐，到时候能不能真的照拂你，本宫也不知道了。”
颜梦舟苦涩一笑，看着砚儿的眼神竟然也有些乞求：“娘娘，家中人真的没再说什么了。臣妾出身旁支，能进宫也是多亏了表姐和娘娘的照顾，臣妾知道娘娘和颜府还有别的联络，可是颜府却真的没有交待臣妾。”
砚儿眯了眯眼，心中生起了冷意：“当真？”
颜梦舟点了点头，眼中已是有了泪水。她本就生得楚楚可怜，杨渐也因为她的眼泪才松口放她进了后宫。
砚儿看她神情不似作伪，如今看来，这却是个同样脆弱无助的可怜人，只怕是入宫一事也是家中多番要求的结果。
砚儿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依你之见，颜家还是没想放弃颜贵嫔？”
颜梦舟点了点头：“表姐貌美多才，是颜家培养多年的结果，又是颜阁老和老爷心中的宝，怎么能轻易割舍？”
说得也对，哪怕颜阁老不那么在意，颜如玉的父亲多年未曾从仕，一是在打理偌大的颜家的种种产业，也有传言说是等颜阁老还乡时直接顶替上来的，他的嫡出子嗣只有颜如玉一人，如今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境地，怎么可能放手？
看来颜家还是想求个稳妥，一方面让自己帮了颜梦舟进宫，一方面还想让自己继续倚重颜如玉，这样颜家的两女在宫中一个能得宠，一个能传递情报，两人都不会有亏损，真是一盘好算计！
砚儿起身说道：“本宫知道了，如今要去永宁宫看你那好表姐了，你可愿跟去？”
颜梦舟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站在砚儿身后，跟着便去了永宁宫。
颜如玉似乎是还在休息，永宁宫殿门紧闭，砚儿使着金兰上前去敲了敲门，这才见颜如玉从里面开了门，一脸喜色。
砚儿还觉诧异，但只当是颜如玉再见到自己时的惊喜，没有多想。
看到砚儿和她身后的颜梦舟，颜如玉开口道：“多日不见娘娘，这次来倒是把表妹也带来了。”
颜梦舟似乎是有些害怕她，缩在后面问好道：“表姐好……”
颜如玉这些日子已经洗清了憔悴，永宁宫的看守越来越松，对她的待遇也是照常得好，甚至今日见了，还是穿着一袭藕粉色裙装的娇嫩模样。
砚儿也是稀奇，见姐妹二人都不说话，便问道：“如今你们见也见了，不知道还要不要叙旧。不过本宫话也不多，待到问完了自会留着你们姐妹一同闲话。颜贵嫔可方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