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河岸桃花开了,等你醒来,带你去看,好不好?”
宣明珠的眉头动了动,昏梦中好似听见母亲遥远而温柔的呼唤。
她下意识放松了身体,碰到嘴边的温热苦涩也变得不那么难下咽,一匙一匙,尽喝了下去。
“阿弥陀佛!”崔嬷嬷激动得双手合什念谒,泓儿澄儿也终于松了口气。
只有梅鹤庭自己知道,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唤出那两字。
——“我小时啊,嗜爱糖醋口味,像樱桃肉啦、糖醋鲈鱼啦、酸角脆皮豆腐啦,每日必不可少。母后便帮我取了这个俚俗小名……你叫一声嘛,我想听夫君如此唤我,咦,有人脸红啦?”
醋醋,她的小字。
在新婚夜时她便告诉过他。
尚主当有人臣之礼,那一晚,即使两个曼妙的字音已抵在齿间,他生怕唤出便克制不住自己,便克制住了自己。
七年来,没有遂过她心意。
今日第一次唤她,却是在她惘然不知的情形下。
报应,不爽。
*
他说话算话,不用屋里几双眈眈的视线提醒,待宣明珠服下药后,深深看她一眼,默然而出。
一出门就见着了宝鸦。
小姑娘泪眼汪汪地被梅豫牵在手里,一见到爹爹,跑过来抱住他的腿,仰头嚎啕:“我都知道了!”
梅鹤庭脸色惨白,目光蓦然射向长子,带有一种破碎的凌厉。
他不敢去想,一件连大人都难以接受的噩耗,宝鸦得知后会如何。
梅豫隐晦地摇头,宝鸦用红通通的眼睛看着父亲,“我都知道了,阿爹和阿娘分开了,是不是?”
“父亲恕罪。”
梅豫不敢直视父亲此时幽昧若山鬼的脸色,躬身长揖,“此事,母亲一直想亲口对小妹说,只是不忍开口,如今……师亲有事弟子服其劳,母亲为难的事,便由孩儿来分忧,胜过他日小妹从别处听闻——请父亲恕我之罪。”
梅豫当然不可能冒失到将母亲身患重病的事也告知宝鸦,他怎能忍心呢。
摇头的人换成了梅鹤庭。
胸口有如搠进一把刀子,横锋逆锋,来来回回的翻搅。
豫儿没有错,他们都很好。
混账的是自己。
梅鹤庭蹲下搂过女儿,无颜面对她,“宝鸦对不起,是爹爹糊涂……对不起你娘。”
他抬起破碎的眉峰,望着这个纵使天才也只有五岁的女孩双眼,轻而郑重道:
“即便爹娘分开了,我们依然疼你如旧,宝鸦别哭,宝鸦不怕。”
梅宝鸦果然不哭了,她努力绷住粉泪皴伤的脸,想让自己看上去乖一点,更乖一点。
她点头说,我知道啊。
“从前阿爹很爱我,阿娘很爱我,阿爹和阿娘很爱对方。现在只剩下阿爹很爱我,阿娘很爱我……宝鸦身上的爱,丝毫也没有减少,可是,”
大颗大颗的泪从她眼里无声滚落:“可是爹娘身上的爱都变少了呀,要怎么办,宝鸦想把自己的那份补给你们,可是宝鸦做不到,为什么我这么笨,就是做不到啊!”
第27章 .大火他有万罪,罪该万死
童稚的言语直戳肺腑。
世人都说刑不过大辟,原来还有比尖刀剐肉更苦的苦果。
梅鹤庭抱着小小的人,慢慢道:“宝鸦算错了,娘亲身上的爱没有少,只是爹爹从前……做错太多事。”
宝鸦做错事会去祠堂抄书。
那么他呢?
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她这些日子、这些年所受的委屈?
“父亲。”梅豫内心里到底是敬重父亲的,为长者讳,适时领过宝鸦的手,“听说母亲‘染上风寒’睡着了,我和小妹可否进去探望?”
梅鹤庭点头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