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答应得痛快,但是沈郁茹却有担心:“万一信物与地址有诈,被淮南王识破如何是好?”
杨逾摇头:“你们放心,我有把握。”
刑架上的人现在还活着,只等着万一消息有假,再回去让他受一受昨天晚上的苦。
“那个人怎么处理?”傅其章问道。
按着往常这种人都是事成之后,拖到荒郊野岭就埋了,或者直接绑了石头沉河。
可杨逾还是没说出来,他无奈一笑:“别管了,我来处理。最近你就好好歇歇,准备出征。”
可越是遮掩,傅其章越是想知道杨逾用了什么手段逼问出这些,现在人又在何处。
杨逾没给他再问的机会,打着哈切起身伸了懒腰,又一副平日里的样子:“得,不打扰二位的良辰美景了,我补觉去。”
“杨二公子慢走。”沈郁茹担起了这送客的活,颔首施礼。
傅其章忽然陷入了疑惑,他从不觉得杨逾能有什么处理活人死人的手段。最多也便是与宣平侯和姚璟扯一些无关紧要的皮。
今日看着他娴熟应付,忽然觉得之前那个不不甚着调的人,现在有些陌生。
......
七月初,淮南王受诈得知傅其章遇刺,于是举旗起兵,淮北军北上压境。
各路信兵快马入京,将一封又一封急报送到皇帝案前。
理政殿里的灯点了再多盏,也映不亮皇帝浑浊的目光。
书案上层层叠叠铺满了折子和信纸,皇帝弯着背去看,却也只是一片昏黄。
“朕的寿礼迟了些。”皇帝的生意嘶哑低沉,仿佛卡着一口痰。
半个大楚都在震动,可他却不甚慌乱,只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子。
阶下的大臣一个个急得抓耳挠腮,淮南王突然起兵,简直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
太子立在一旁没说话,若不是他们暗中操作,淮南王恐怕还不会这么快起兵。
“太子。”皇帝整个身体,只有脖子转了个方向,把疲惫的眼神投向徐佑。
“在。”徐佑应到。
“你们都准备好了,就按你们的办。”皇帝说罢咳了几声,呼了口虚弱的气。
准备好了....难不成江北的谋划,皇帝都知道?
徐佑后背生寒,怔在原地半晌没有言语,现在一句话点破了所有的事情。
或许张瑞书在江北收粮时,便已经被看穿了背后的意图。
这么一看,皇帝早就察觉淮南王的反心,他们暗中推波助澜,只不过是顺了皇帝的意而已。
如此紧要的时候,太子竟然有所准备,那些汗流浃背的朝官即刻投去了拜服的目光。
徐佑此刻只压下心中惊慌、暗自庆幸,若是再早五年皇帝身强体壮时,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种联络朝臣、算计藩王的事,怕不是当场便被废了王爷的位份。
“淮南王当场格杀,不必带回京里。”皇帝垂着头只把眼神抬起来,看着狠戾老辣。
殿里的人不敢言语,这等杀伐的手段,是多少人一生都学不来的。
半晌,皇帝咳了一声,撑着粗重的喘息道:“太子留下,其余人退下。”
不知道是不是要追究此事,徐佑心里还是没有底,开始不安起来。
待旁人都诺诺退去,皇帝喘息不畅,摆了摆手让徐佑贴近,低哑着声音:“你用傅其章,便要以今日淮南王为鉴。”
淮南王冯骁,当年也是从一个小将军斩敌立功,一步步走到了异姓王爷的尊贵之位。
皇帝总念着勇将尚有用武之地,但等察觉冯骁羽翼渐丰,不受他掌控时,为时已晚。
用人谨慎,徐佑是知道这一点的。既然连江北之事皇帝都知晓,那他与傅其章自然也在监控之中。
“是,儿臣明白。”徐佑应道,可皇帝之后的一句话,当真是令他寒毛耸立。
“乱世用,太平杀!”皇帝嗓音低沉,最后只从喉间挤出了几个音,越发得阴鹫。
说太平盛世轻将军,可也不至于到此斩杀防患的地步。
徐佑头皮发麻,实在是害怕傅其章平乱之后,会不会回朝便因为功高令皇帝起了杀心。
乱世用,太平杀。乱世不长,可太平难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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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35章 沈郁茹初见吕若风
◎晋北匪患有蹊跷沈郁茹初见吕若风◎
淮南王起兵,一下子分去半个大楚。京城里人心惶惶,生怕来日便换了天地。
事情虽然在傅其章意料之中,但是免不了还是突然忙了起来。今日深夜,连风中都充斥着紧张。
镇远将军府的书房里,灯火通明,他正提笔行书。
现在不知旨意什么时候下来,只能先把调令写着去送给北六路嘉宁军,免得贻误战机。
沈郁茹借着烛光陪在一旁,现在这些军中的事务,她是半分忙也帮不上了。
看着眼前的人低头疾书,不时蹙着眉。是不是在边疆的大营中,他也时常这样运筹帷幄,调动数万大军,日夜不得安睡。
“阿姐!”沈子耀突然推开门跃进来,一脸的急切:“我也要去江北!”
屋内的平静被打破,沈郁茹叹他孩子气:“事态紧急,你安生些。”
傅其章抽空抬头看了一眼,轻笑道:“之前问的时候,你不是不跟着我吗?”也就是他还能在这样的时候打趣。
“那怎么能一样!现在是危急存亡之秋,我自然不能躲在后边。”沈子耀说着就蹭到了他二人身边,一脸认真。
也不知这孩子从哪学来的这些词,用得还一本正经的。
许是因为开始处理军务,傅其章此刻不经意般就会有些在中军帐里的气势。
“此一战凶险,得问你阿姐让不让你去。”他也不抬头,只把人支给了身旁的人。
沈子耀忽得激动起来:“去晋北的时候阿姐都没拦我,现在定然也不会。”
其实他去战场厮杀,做姐姐的怎么能不担心,只是人有所志是好事,尤其是这样朝阳般的年轻人。
沈郁茹确实没有阻拦,道:“那便让他随你去,只要不添麻烦就好。”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毛手毛脚的时候,沈郁茹只怕他去了之后,会有什么纰漏。
得了应允,沈子耀很是开心:“阿姐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姐夫。”
“保护好你自己!”夫妻二人异口同声,又齐刷刷地朝他看去。
一人难辩二口,他索性一偏头不再说话,省的又招来这二人一唱一和。
快则天亮,迟则后日,必定会点将出征。傅其章江北平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沈郁茹现在有心无力,只剩下一夜的担心焦虑。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旨意便到了镇远将军府,一夜未睡的人,又忙碌起来。
院里弥漫着些清晨的潮气,傅其章已经收拾妥当,但就是迈不开步子。
他握着沈郁茹的手,细细地揉过指节:“我这一去时间便久了,不是三五天能回来的。院里给你留了人手,殷老将军也在京中坐镇。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其余的不必担心。”
说着,他又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这块牌子,能调动京城一路的一队人马,都是我从冀北选回来的,十分可靠。”
这是沈郁茹第一次拿到能调动军队的令牌,她略微犹豫后坚定地接过来,收起了担心的神色:“好!放心!荀将军的妻儿也交与我照顾,必保无虞。”
似乎是这段时间见惯了傅其章自信的样子,她处事竟也多了几分利落和底气。
“这枚平安符你随身带着。”沈郁茹将那枚之前绣的红锦金丝的平安符送入了傅其章的手里,然后紧紧地握住。
这枚平安符里有枚平安玉扣,将其包起来便是“包平安”,取其谐音就是保平安之意。
她记不得是从哪知道的这些风俗,只是尽自己所能虔诚地祈求而已。
“好。”傅其章将平安符攥在手里,俯身在沈郁茹额头落下一吻,轻声道:“等我回来!”
等着人点头后,他才放手转身。
红袍带起了一阵晨风,似乎抽走了沈郁茹身边的什么,只觉得一下子四周空空。
镇远将军府外,傅其章身上没有带出来丝毫的缱绻。他利落地从随从手里接过银枪,跃身上马。
冷铁在手中,也说不出是熟悉还是陌生。他没再回望府门,只拨转马头,映着刚破云的霞光,往城外而去。
说好不送出府门的,可是沈郁茹没忍住,她望着远去的背影,方才一直忍着的泪水落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牵肠挂肚的分别。
城外的人马比傅其章预计的多些,细看那队伍中还有一面“殷”字大旗,殷可竹正与沈子耀乘马并肩立在一起。
“你怎么来了?殷老将军知道吗?”傅其章到了近前勒住马,打量这个一身戎装的女孩儿。
殷可竹背了双月弯刀,一身暗红轻甲,扬着头道:“我爹要是不知道,殷家军能给我带出来?”
这一双小儿女倒给傅其章看得有些感动,明明都是稚气未脱的孩子,偏有上阵杀敌的心。
“你二人互相照顾吧。”众将士面前,他不好显露太多旁的神色,只放下这么一句,便往队伍头里走去。
从京城出发的队伍,急行军赶往鲁南济宁,与南下的冀南驻军汇合。傅其章坐镇中军,全权掌管嘉宁北六路大军。
济宁大营是离江北最近的一道防线,不肖几日,便能与淮南王正面碰上。
之前于氏的侄子于信,因在晋北平匪患中有功,封了通路将军调任冀南,如今也随军到了济宁。
傅其章就算不愿理他,现在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过幸好有什么事都能与北路将军说,才不至于被他那副窝囊劲儿气死。
军营里士兵来来往往,看着分外忙碌却有条不紊。
“将军,徐州的消息。”景舟进帐将一封信递给了案后的傅其章。
徐州的茶铺还真是帮了大忙,与荀业之联系方便许多。
傅其章看过信,皱起眉头:“周穹?”
周穹这个名字可是再熟悉不过,当年晋北三大匪首熊江、周穹和金大蛇,没少生事作乱。
景舟疑惑:“晋北的匪患不是平了么?怎么周穹还活着?”
当时晋北大军北路将军呈递的军报,可是说晋北匪患被悉数平定,熊江和周穹还是死在于信手里的。
怎么现下这个晋北匪军二当家不仅活着,还投到了淮南王的麾下。
突如其来的形势变数,令傅其章神思紧绷,晋北军到底在做什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他随手扯过旁边的地图,摆手让景舟靠近:“你亲率冀南一路军西进二十里,荀将军会该处突袭,为淮南王后续队伍破开口子。”
说着,傅其章以指做笔在图上横截一道:“把兵线铺开,交手后诈败后退,只管放荀将军长驱直入。”
话说到此,景舟心下了然。要演出防线薄弱不敌之势,待淮南王后部随荀将军突进后,两侧兵线迂回绕后收拢。
“可如此一来,荀将军如何脱身?”景舟问,荀业之知内幕,不攻嘉宁军,但难免被当做叛将围杀。
“我来安排。”傅其章胸有成竹,思考片刻又道:“把沈子耀叫来。”
说着话,周穹在还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的太阳穴又开始跳起来,左右忍不住心里的怒火:“把于信也传来!”
景舟领命出帐。
趁着等人的时间,傅其章回身坐在案后,手下意识抚着心口,隔着衣服去感受那枚平安符。
原来有牵挂是这种感觉,一旦思绪得了一点空,便会不由自主的去想起心里那个人。
他在战场好歹是明刀明枪,可京城里都是暗箭,也不知沈郁茹是否会遇到什么变数麻烦。
关心易忧患,其实自傅其章离京这些时日,将军府里还太平。
沈郁茹着人暗中将荀将军的妻儿接到了京城里另一处小院,隐蔽也舒适。
待那些官兵大肆追捕的风头过了,沈郁茹才悄悄去小院探望。
院里没什么高大的树木,阳光能直接从窗口晒进来。
沈郁茹与荀业之发妻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二人桌旁坐着,屋里还有一五六岁的男孩欢快地在跑。
她得知眼前这个不甚妆饰,独有一番素雅干练的女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吕若风。
“今日多谢夫人庇护。”吕若风声音比一半女子也沉稳些,眼神里稍有风韵。
经前边几日这样惊险动荡,她还能如此镇静,沈郁茹心生敬意道:“可容我斗胆叫您一声姐姐。”
吕若风这才露出些许惶恐:“夫人,这怎么好。”
“吕姐姐不必客气,这些时日院子周围都有人守着,你们大可安心住着。”沈郁茹道。
孩子在屋内拿着把木剑玩耍,不似他母亲这般忧思。
沈郁茹轻轻握住了吕若风的手:“荀将军特意让我告知姐姐,不必担心。”
说到这儿吕若风不自觉地往跑动的孩子看去,忽然有了笑容:“我知夫君的秉性,他不会做这种谋乱之事。”
谈起荀业之,她话语间多了些对人了如指掌的羞涩,又难掩爱意。
孩子的咿呀声伴着这份呼之欲出的爱意,实在是让人贪恋世俗。
屋里的孩子举着木剑,一个踉跄扑在了沈郁茹腿边,她急忙去扶。
“你小心着,别伤着夫人。”吕若风急忙拉起他来,又道:“夫人没事吧。”
这孩子就算是摔了,手里的木剑还是不撒手。他也不哭,自己拍了拍身上的土,奶声奶气地说了句:“对不起。”
沈郁茹一笑去看他的小肉手:“没伤着吧,这木剑锋利,你小心些。”
吕若风道:“木剑是他爹爹做的,从家里出来时旁的都不要,唯独不撒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