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周穹一人杀不尽那些士兵,总归会有人来报信。”傅其章现在心乱,却打定了人不可能自己逃跑。
人若是送回来了,那便是晋北军疏失,没能将匪军斩尽杀绝。可若在傅其章这里半路逃了,恐怕责任也要分一半。
杨逾揉着手里的玉貔貅,似乎在从它那里得些办法:“这件事不要声张,权当没有抓过周穹,你刚得了嘉赏正值风口浪尖,不能出纰漏。”
“他逃了,又是祸患。”傅其章现在只恨自己,怎么当时没将人就地斩杀。
可是为时已晚,现在人不知去向。如若是自己逃的也就罢了,就怕是有别有用心之人。
刚刚回京就遇上了这样一桩事情,傅其章心中真是片刻不得安定。
……
沈郁茹回到京中后,还未得出空来会沈府,方才杨逾说的事情她又挂在心上,总是惴惴不安。
即使用着饭,脑子里也在思索,道:“明日我回趟沈府。”
“我陪你吧。”傅其章道,担心她又像之前一样被于氏纠缠。
沈郁茹拒绝:“不用,我处置的来。”
今时不同往日,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万事都心里有底,万不会再被于氏左右。
“让子耀陪你回去。”傅其章忽然想着,沈子耀倒是能照应一二,不会吃亏。
两个人确实都没有回去打过照面,沈郁茹也就答应了。眼下重要的是要跟父亲见一面,看看他究竟是否有意成王。
翌日,马车辘辘从靖安将军府驶向沈府。沈子耀骑着马得意地走在前头,这次他可是带着将军的职位回府的。
可沈郁茹却忧心忡忡,树大招风、权位越高离地面越远,行差踏错一步,就摔得遍体鳞伤。
马车到了沈府门口,府里照例没有什么人出来。半晌才出来一小厮将二人带进偏房里。
沈置在偏房里正温着茶,他已经太久没见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现在两个人一踏进门,他反倒怔了会儿。
“父亲!”沈郁茹与沈子耀行礼。
他们回来之前并未提前告知,沈置忽得神色惊喜,却又不想太过表露,最后只剩下嘴唇开了又合,欲言又止。
“回来了…坐。”他放了手中的杯子,还想端着一个长辈应有的架子,却发现也装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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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珠钗
◎好在还有一个人,可以给她抱着哭一场。◎
升了官的沈置,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喜,反而多了一点愁容。
原本便是他一辈子中庸,只想安安稳稳地混俸禄,现在却因为于氏,不得不被搅进这样一个局里。
他仔细打量着自己这一双儿女,忽然觉得沈郁茹眉眼间有了几分她母亲的样子,越发的端庄大气。
“恭贺父亲迁升。”沈郁茹觉出他在盯着自己,并不太自在。
本来是值得恭贺的事情,可自从听于氏说是成王有意升了自己的官,沈置便无时无刻不想撂挑子。
年轻时都没有那样出入风云的念头,到老了更不想缠上麻烦。
他复又缓缓地转着茶壶,只无奈地轻哼了一声,不知道作何回复。
“爹,我现在封了将军,阿姐也得了诰命,您大可以放心!”沈子耀特意将封赏说出来,偏要让沈置知道他们的好。
嘉宁大军回城,如此大的动静,沈置自然是知道的。
他心里竟生出些惭愧来,一辈子求安稳的他,后辈年纪轻轻竟已功绩显赫。
“父亲可知道书文院背后之人是谁?”沈郁茹直接发问。
沈置手一顿忽得微抖,紧接着不可思议地看过去:“你知道?”
没成想,沈郁茹竟已经能知晓朝中的情况。
“成王看重父亲,不知父亲意下如何?”沈郁茹实在不愿意与沈置绕弯子。
几日难眠的事情,如今被当面指出,他仿佛泄了气一般,将茶壶往锅炉上一搁。
明明十分棘手,可他终究不愿显露出自己的软弱。
沈郁茹太了解沈置了,他本就没有那份胆量与魄力往这种局面里挤。况且昨日杨逾也说了,是于家与成王走得近。
再看沈置升了官却不甚欢喜的模样,其中原委便能大致猜出一二。
暖炉上的茶壶在此之前已经被温了许久,现在水有些沸了,沈郁茹看了一眼那些水汽,抬手将壶拎起来放在一旁。
“茶壶在火上烤久了,里边的水便被蒸没了,最后保不准这壶也裂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给杯子里添了热茶。
沈置怔怔地盯着杯子,忽然觉着心口压着重石。他现在何尝不是被架在火上烤,怕将来成王要他做什么污七八糟的事情,可现在想退不能退。
他害怕自己便如这茶壶一般,水尽壶裂。
“父亲有难处便说,阿姐会帮你的!”沈子耀心急,看不得两个人这样不动声色地面对面。
活到老了,竟还要自己孩子出手相助,沈置终究是放不下面子。
沈郁茹本就没指望着他能说出什么,今日来不过是想提个醒。
见人沉默,她提裙起身:“于家与成王走得再近,在前朝独闯虎穴的还是父亲一人,况且真有事情,于家也没有开口说话的份。”
有些话虽然不该说,但是她必然要让沈置看清楚情形,不要一味地就着于家,最后害了自己。
“女儿告退。”沈郁茹行礼,准备出门。
听或者一番话,沈置忽然匆忙起身:“哎…”
沈郁茹停住脚步回身去看:“父亲还有事?”
二人对视良久,沈置忽然垂下目光叹了气:“你多帮着照料吧。”
没有好水性,不往深水游。他知道自己应付不来成王那些明里暗里的东西,终究还是开了口。
“好。”沈郁茹得了一点授意,也便知道后续于家一面如何应对。
她与沈子耀踏出屋门,正见于婉灵挽着于氏往这边走来。
二人喜喜洋洋有说有笑,似乎刚得了什么欢喜的消息。
于氏照例抚了抚鬓角,一抬头去见着了阶上冷目看过来的人,忽然一激灵顿住了脚步。
“如今一个两个得了加封进爵,还愿意往这寒门小舍里来啊?”于氏白了沈家姐弟一眼,整理了手帕挺胸仰头。
沈郁茹不愿看于氏,只径直走向于婉灵:“姐姐学些慧眼识人的本事,免得遇人不淑,最后引来杀身之祸。”
这话里话外都在告诫于婉灵,别跟姚璟走得太近,免得最后害了自己。
于氏听了这话可不乐意了:“你是眼馋我们灵儿有个小世子吧?”
“就是,世子待我极好,送了许多珍贵珠宝,锦绣华衣。”于婉灵说着,便又抚头发又顺裙摆,刻意显露出来。
见钱眼开,怕是于家从根儿便带出来的本性,沈郁茹一时气不打一处来。
于氏抬头摸了摸头上的珠钗:“成王还送了这许多珍珠来,如今打成钗,倒十分显我气色。”
阳光下,二人头上闪亮亮,满头的珠钗金饰,尤其是那硕大的珍珠,十分夺目。
这样好看华贵,又能显着权贵亲近的珠钗,于氏恨不得一人戴两份。
她头上已经看不出多少露着的头发,即便是硬塞,也要把珠钗堪堪挂在不多的头发间。
“于家想往狼窝蛇穴里进,便不要连累我父亲。”沈郁茹她们已经被权势钱财迷了眼睛,讲道理也没用。
“你个小孽种,老娘我哪对不起你爹了,没有我,你爹还在书文院里打下手呢!”于氏跳着脚,快将满头珠钗晃了下来。
于婉灵也不甘心,道:“姑父现在哪里不好?升官还能有成王这个靠山…”
她年轻,声音比于氏更尖,沈郁茹打断:“我们沈家的事,哪里用的到你来评说。”
看着人现在不如之前好拿捏,于氏只还要像小时候那样上手去打。
沈子耀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警告道:“你动手试试?”
“怎么着?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姑母一个外人?”于婉灵连打带挠地将人推开。
沈郁茹一笑:“你姑母都没拿自己当外人,你怎么倒说起来了?”
话里话外将自己说成了外人,于氏气得一跺脚,头上本就不牢固的一支珠钗终究是滑落,摔倒了地上。
珍珠与发钗摔分了家,不知滚落到哪里去了。
“你给我找回来!”于氏看着新做的发钗就这样坏了,还丢了宝贝珍珠,实在是心疼。
提到找发钗,沈郁茹忽然一抖,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痛心的事。
于氏忙捡起地上的金钗:“一家子都是扫把星,因为你那个娘当年丢了簪子,这会儿又因为你摔了钗!”
沈郁茹听着忽然觉得如坠冰窟,回到了那年的大雪之夜,满天的大雪。
这一瞬间她浑身发寒,似乎看到了自己母亲在雪地里的身影。
她忽然漱漱地落下泪来,平静地伸出手,去要那根钗。
于氏以为她良心发现,便梗着脖子递了上去。
可沈郁茹拿到钗端详了会儿,神色中多了悲切。她慢慢合起手掌,将精致的薄金花捏的变形,甚至四分五裂。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只觉得手掌里生疼,连带着心一起疼。
金片划破了手掌,滴滴鲜血顺着掌侧落下来。沈子耀忙去掰开她的手:“阿姐!”
带血的钗落到地上,于氏惊恐:“你疯了!你赔我!你…”
“又怎么了?”沈置从屋里出来,看着头疼。
他本想着两人见面吵几句就算了,可没想到越演越烈,这才不得不出来看。
面前的人还在撒泼,沈郁茹已然头也不回的走远,泪眼里是从未见过的悲痛和难以释怀。
于氏要追上去,却被沈子耀拉住:“我告诉你,你再与我阿姐为难,我让整个于家都遭殃。”
“你有天大的本事?啊?”于氏挣开,不信邪。
沈子耀道:“晋北一战中,于信抢的可是我的功劳。我若把这件事情抖落出去,冒功领赏死罪无疑,你且看成王敢不敢保你们!”
他放下这一句话,也不管错愕的于氏,大步跑出去追沈郁茹。
在将军府处理军务的傅其章一直觉着心慌,人去了这么久也不见回来。
他心里不安生,索性放了笔要去看看。可刚出门就撞见了失神落寞的沈郁茹。
她流着泪,缓缓往前走着,一抬眼见着了傅其章。怔了会儿,本就未干的脸上,又添了新的泪痕。
“怎么了?”傅其章一惊,赶紧去查看。下意识的去握紧她的手。
可刚把手牵起来,就看见满手的血迹。
“这怎么回事!”他越发地心慌,不知道人在沈府经历了什么。
沈郁茹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忍不住满心的情绪,只扑在傅其章怀里放声哭起来。
好在还有一个人,可以给她抱着哭一场。
人这样失魂落魄地回来,满手血迹,什么话也不说就开始哭。
此时也不能问什么,傅其章就轻拍着她的背:“我在…”
这沈府里是有什么妖魔鬼怪,沈郁茹回去一次便要伤一次哭一次,傅其章任人紧紧抱着自己,心疼又微怒。
……
天色暗下来,沈郁茹靠在榻上,眼睛红红的。
傅其章细心地给她包着手上的伤口:“想说说今天发生何事了么?”
其实在此之前,他早已问过沈子耀今日府中的事情,不过是想听听那珠钗背后到底有何隐情。
“我想我娘了…”沈郁茹依旧眼神空洞地盯着烛火,没什么神采。
这许久,傅其章从没听她说过自己母亲的事情。于是轻轻把她搂在怀里:“和我说说?”
沈郁茹将头往他肩上靠了靠,声音有些嘶哑:“我娘,曾经在大雪天里,给于氏找了一夜的簪子。”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感谢一直默默支持我的小可爱们!
这周正在考试,评论互动也不是很及时~
不过胜利在望啦!!!
又降温啦,大家注意保暖哇!
◎最新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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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61章 雪夜
◎“母亲不要你陪!你去陪那个金簪子吧!”◎
沈郁茹的母亲姓宋,单名一个轻字,虽说不是出身名门大户,可也是才貌双全。
自她记事起,母亲便是温柔可亲的,父亲虽然不苟言笑,但好在事事细心照顾。
那时候还有年迈的祖父,也把她当娇娇女儿宠着。
尤其是在沈子耀出生后,添了个活泼可爱的弟弟,家里也更热闹些。
单论样貌,沈郁茹觉着父亲与母亲是不相配的,但是沈置却很能照顾家里周全,是外人所艳羡的好夫君、好父亲。
宋轻对于现状也是很满意的,毕竟沈置确实对妻儿十分上心。
她时常抱着沈郁茹,伴着窗外的景色,轻声地讲:“世间没有人能独占所有好事,得一分便满意一分。”
本以为一家人便能这样平平静静地走下去,可这一份宁静,在沈郁茹的祖父过世后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