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变数?”皇帝不禁又睨了一眼那只鹩哥,问得别有意味。
“请陛下恕臣无罪!”小官先作为难状,不肯直说。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准备:“朕恕你无罪,说!”
殿里的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想着是什么要命的话,只听小官扬声道:“上下颠倒,君臣移位,大厄啊!”
“宣平世子,九五至尊!”鹩哥很合时宜地接了一句,将紧绷的气氛瞬间戳破。
攥着鹩哥的小内侍手抖得像在摇筛子,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带着周围的几个人哗啦啦的跪了一地。
皇帝顿感天旋地转,仿佛这大殿要塌了似的,脑袋涨疼。
“不许说出去!都…不许…”皇帝用了最后的力气说了话,想着不能再把事情张扬,不然皇位不稳。
赵峦赶紧搀扶着给个依靠:“陛下!快传太医,传太医!”
他见着皇帝的脸色已经憋得通红,大有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噎过去的样子。
殿内乱作一团,人人往殿外去喊人,方才伏在地上的占星司小官悄悄抬头瞥的一眼,趁着混乱爬起来出了殿。
所谓天机,无外乎都是人的算计,一颗无端的怀疑种子埋在皇帝心里,等之后摆出证据的时候,才好顺理成章地相信。
……
京城风起云涌,北境战事也如火如荼。殷渌所率嘉宁军已然被困数日,除却被合围之前送出的一封军报,再没有信兵能够冲出去。
唯一的援兵助力昭宁侯部,竟然连连后退,如今已经已经相去百里,根本指望不上。
军营大帐里,军医正小心翼翼地给殷渌包着手臂上的伤口,昨日战场上的一刀,险些把骨头砍断,这会儿伤口骇人。
见军医都皱眉手抖,殷渌却好似不觉痛似的,还一心盯着桌上的地图,聚精会神地思索着如何抵抗下一次进攻。
“将军,您伤口近日别碰水,不然恐怕…”军医话说一半,没敢把胳膊不保说出来。
殷渌懒得听磨叨,就摆摆手让人下去。
忽然,帐外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有人呼喊有人急促跑动。
“爹!”“老将军!”殷可竹与沈子耀扬声呼唤,分外急切惊慌。
还没待殷渌起身,两个人已经架了个浑身是血的人进来,殷可竹不知是喜还是惊,忙道:“爹!是外边来得信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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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破阵
◎傅其章破阵敌军◎
那信兵的脸被血渍糊得看不清模样,凌乱的发丝和干裂的嘴唇分外瞩目。他只剩了一口气顶着,根本没力气在站起来,只能被扶着半跪在地上。
殷渌忙起身上前蹲在面前,即便是再镇静也盖不住目光中的急切:“送什么信!”
他太希望是朝廷派遣援兵的消息了,如果有希望,即便是再等十天半月也是值得的。
信兵转动尚能活动的手臂,费力地自腰间扯出来一封被油纸包裹的信,颤抖地抬起来。
他不太能睁开眼睛,气息也有一阵没一阵,虚弱地挤出来几个字:“靖安将军…信…”
殷渌尚没听清是谁的信,只一把拿过来快速拆开,连神色都比之前明朗了几分。
沈子耀离得近,听清了信兵微弱的言语,一时心绪激动:“靖安将军!可是傅其章?”
“是…”信兵最后一口气吐出来,身体彻底瘫软了下去。
“你醒醒!醒醒!”殷可竹晃了晃,却没得到一丝回应。她小心翼翼地探指在信兵鼻尖,却发觉人已经没了气息。
瞬间一股酸意涌上心头,她忙直起身来偏了头,免得自己再看这样惨烈的场面。
只看信兵的一身血迹,便能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重重阻拦。即便是身上到处伤口,一封信被好好的护在腰间。
这是用命送进来的消息,带来的希望。
沈子耀已经将满腔激动化为从未有过的庆幸,看着殷渌:“是靖安将军!靖安将军到了!”
他离京的时候,傅其章尚在正临司里,这段时间也都是与韩兴良书信往来。突然间人已至北境,这简直是莫大的惊喜。
明知人已经断了气,可殷渌还是在那信兵肩上拍了拍,以表敬意。
他起身往帐外而去,见着了早已尽数起身张望的将士,各个眼中都是期盼。
“靖安将军已至北境!破围在望!”殷渌将手中书信扬起,引得人群中一阵骚动。
“靖安将军…”“傅将军!”
人人口中都重复着这个名字,像一颗火星迸入干草,瞬间点燃了一片烈焰,四处激动沸腾。
“将各路将领传进来!”殷渌吩咐身后的沈子耀,他往远处望着,仿佛要把北境万重山都纳入眼底。
那张被勾勾画画得满是记号的地图,现在被展在众人眼下,殷渌提笔饱蘸浓墨,挥手落笔。
“你率一路人马往西边,与蛰伏在西边的晋北军配合,打开口子!”他说着,落笔画了一道显眼的路线。
接下来每安排一处,地图上就多了一道笔画,如果这一战不成,这张地图想必也不能再用了。
……
北藩铁蹄前追昭宁侯部,后围殷渌嘉宁大军,大楚北防线已然被踏过有百里。
天色沉沉飘雪,战鼓号角齐响,嘉宁将士面前是黑压压的铁蹄大军,是白雪中无边的乌云。
算上这次,是北藩第九次围剿。既然前八次没能把嘉宁军一口吞掉,第九次必然要将他的嘴刺穿。
一阵急切地战鼓,喊杀声震天,兵刃在北风中铛铛作响,战马嘶鸣声四起。
以寡敌众,将士们心里都清楚,不可能有第十次了。要么撑到援军至,要么与这大雪同葬!
冷雪处热血遍地,北藩铁蹄踏过一件又一件战甲,却仍有不尽的兵刃刺上来。
殷渌伤了一只手,连缰绳也勒得不甚稳当,但仍然跃马上前,斩下敌将。
退一步,退十丈…嘉宁将士终究不是钢筋铁骨,一退再退已然到了转身能见身后敌军的地步。
殷可竹慌乱中一转身,正见长剑刺入殷渌的肩膀,她顾不得多想,反手掷出弯月刀:“爹!”
可只分神了片刻,侧面一长刀劈来,她躲避间翻身落马,由地上滚过一周,已然浑身冰雪。
铮的一声,迎面而来的利刃被长剑隔开,沈子耀一勒战马伸出手去。
殷可竹见状一把握住,借力跃起躲过身后刺来的兵刃。沈子耀顺势一推,送她重上一旁的战马。
北藩铁蹄势如破竹,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迅速,甚至没给反扑的机会。
大雪中,余下的将士拖着满身的伤口,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做好了再拼最后一次的准备。
殷渌以湿润的臂弯擦了擦满是血迹的长剑。沈子耀深呼吸着,许下最后一个愿望,盼着上天把自己未用的福份,都加到自己阿姐身上。
雪落在还温热的血泊里,落在早已冰凉的战甲上……北藩铁蹄逼近,一团团白雾由马鼻里呼出来,随着冷铁迎面而来。
忽然,北藩大军身后扰乱起来,茫茫白雪中立起几面绛红大旗,模模糊糊却似一团烈火般越来越近。
“靖安将军到了!”沈子耀大喊,让身边所有人都听见!
确实是傅其章到了,一匹扎眼的白马率先跃入敌阵,红袍所过之处,敌人尽数被斩于马下。
殷渌正往远眺望,就听得身后也响起了一阵喊杀声,在西边蛰伏的晋北军到了。
气数将近的嘉宁残部,如同被引入了活水一般,又起了新的生机。
一面“傅”字军旗迎着大雪招展,傅其章一路冲破敌阵,那一面红袍成了众人迎去的目标。
他已经看到了殷渌,心下迫切中,单枪匹马杀出了一条路来。
“老师!”至近前他高呼一声,一杆银枪提在手里,走马退敌。再看身后气势雄雄的大军,已然随着他的步伐破开敌阵。
殷渌看着自己的学生气宇轩昂,没被朝廷里的那些污糟事折了精神,不由得一笑,打心里生出来一阵欣慰。
方才离得远看不清,这会儿近面对面,傅其章才看清殷渌的一身伤痕,不由得蹙眉起来:“景舟!带领余部护送殷老将军先回!”
他看幸存的将士已然疲惫不堪,便索性找个由头让他们先退,免得徒增伤亡。
“是!”景舟答了一声,随即招呼近前的人调转方向,往大军后暂撤。
从后奔袭而来的傅其章,与西边杀出的晋北军相会,反而将北藩铁蹄分成了两段,让其首尾不能相顾。
虽然没能全数歼灭,但是乱了阵脚的敌军,短时间内再难一战,只得连连后退。
嘉宁大军趁势压上,逼退敌军三十里,终究是给岌岌可危的楚地得了喘息的机会。
……
北境嘉宁大营,援军至后连营地也气势雄壮起来,一面面大旗立着,彰显着这里是楚地国土。
安顿了前线大军,傅其章即刻快马返回殷渌处。
白马不做停顿地驰进营地,引来休整的中将士纷纷投来目光。
“傅将军!”殷可竹在帐外忽得看见了跃马而下的人,便抬手招呼了。
傅其章将银枪随手递给了迎上来士兵,大步走去:“老师如何了?”
“都在里边。”殷可竹往合着帐帘的营帐扫了一眼,神色躲闪。她也不敢去看,那些伤口伤在自己父亲身上,更添骇人。
战场上见的时候,傅其章看殷渌精神还可以,想必没什么大碍,他提了提气挑了帘子进去,看着了榻边围着沈子耀和军医都围在榻边。
景舟立在进门处,看着人进来道了声:“将军!”
“老将军怎么样?”他不敢贸然上前,先问了句。
“伤得有些严重…”景舟蹙起眉来,没说得太大声。
这是榻那边响起了声音:“干站那儿做什么?”殷渌发觉了门口的人,不由得唤了一句。
傅其章这才轻着步子走去,刚刚紧紧就见着了殷渌手臂上那一道深深的伤口,还有肩膀上未完全包扎的血迹。
“老师…”他慢慢俯身轻跪在榻边,看得心里发堵,一阵阵揪着疼:“是我来晚了…”
他现在满腹自责,为什么当初非要执拗着心里的那口气,不肯接圣旨,平白耽误这军情。
“不晚!刚好!”殷渌说得畅快,复又将人上下打量,一咂嘴:“啧!你在豫中不必这伤得重,担心什么?”
看着军医一圈圈的将纱布缠上,傅其章沉默了许久。如今看着北境的情形,他一遍又一遍的后悔为什么不早把军权结果来。
军医包扎好了伤口诺诺退去,傅其章轻轻地给殷渌披了衣服。
“姐夫…我阿姐…”试探了半晌的沈子耀看着没了外人,这才开口问。
说起沈郁茹来,傅其章的动作一滞,随后又恢复如常:“挺好的。”
沈子耀观察不甚细腻,这会儿只当真的挺好的,便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
殷渌撑了撑自己的身子坐起来,舒了口气:“这回若不是昭宁侯像个软包子,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他一退再退,直接退去京城算了!”
“学生已经命冀北军北上,截了昭宁侯退路。”傅其章道,随后忽然记起沈郁茹说的话。
他警惕地看了门外,低下声音:“老师,昭宁侯似乎不大对劲。”
殷渌神色疑惑起来,等着他继续说。
傅其章道:“我夫人从昭宁郡主处听说,昭宁侯此前日日操练兵马,可现在却节节败退,恐有异常。”
此前殷渌只道是昭宁侯部这些年疏于操练,以至于兵力不行,可现在看确实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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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揭露
◎宣平侯府岌岌可危◎
“秋雨鹩哥”一出,除了皇帝被气得一口老血,更心惊胆战的是宣平侯姚遇,他怎么也没想到,几日前还在后院饮酒作乐、沉迷美色的不肖儿子,竟然被扣了这样一个惊雷在头上。
姚璟瘫跪在地上,不安分的手指快要将衣袖扣出个洞来,面对着宣平侯的藤条,五官纵在一起,显得委屈又无助。
“爹,我真的不知道......它...”姚璟话没说完胳膊上便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霎时蔓延全身,惹得他惨叫一声,藤条划破空气的声音尚在耳边。
这会儿一直护着自己儿子的老夫人刘氏也不敢上前,急得拍着大腿:“你有什么就快说,是被人算计了还是怎么着?”
“我没有!”姚璟哭得悲惨,抽了抽鼻子咬起牙来:“说不定那只鸟儿说的...”他声音小了下去,随后又鼓起气理直气壮:“说的对呢!”
藤条赶着话音唰得又抽在他胳膊上,瞬间带出一声惨叫。姚遇勃然大怒:“你这逆子说什么!”
刘氏脸都吓白了,慌忙上前一边捂住姚璟的嘴一边给他揉着胳膊:“这话不能说啊!不能说.....”
“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了!”宣平侯一边提着心一边又怒不可遏,气得面色发青。
看这人还要打,刘氏一蹙眉,不耐烦起来:“哎呦,你还不赶紧进宫去看看,杵这儿打璟儿做什么!”说到底她还是要护着自己儿子的。
宣平侯哪里是没想起来进宫,现在是不敢进宫面圣,出了这样的事情,谁敢保证进了那高墙还能安然无恙地出来。
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瞪了一眼想哭又不敢哭出声的姚璟,心下一横把藤条往地上一摔,怒气冲冲地出门而去。
......
皇帝在大殿上听了占星司主司和鹩哥的话,气火攻心,幸得太医及时行针才唤上来一口气,这会儿倚在后殿的软榻上,大口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