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了一阵后耳鸣起来,竟然远远近近地回响着“宣平世子,九五至尊”这句话。
“那鸟儿呢!怎么还在屋里!”他神思混乱地摇了摇头,也没有意识再去隐藏眼神里的本有的狠辣,四下扫视着。
赵峦立在一旁,悄悄抬眼看了看,依旧和缓镇静:“陛下,那鸟儿已经送出去了,没在这儿。”
耳边好不容易慢慢清净了下来,门口一小内侍走来,只敢露了半个身子侧进门:“陛下...宣...宣平侯求见。”
听见这个名字,皇帝猛然投去带着杀意的目光,吓得小公共汽车险些腿一软跪下去。可片刻后他便收敛了,深吸一口气:“传。”
姚遇进门时觉着头顶发热冒汗,却也不敢抬头,没走两步便俯身下拜:“臣姚遇,参见陛下!”
许是为了给宣平侯府洗脱嫌疑,他说得格外恭敬,大礼参拜也显足了诚意。
“爱卿来有何事啊?”皇帝明知故问,还在掩饰着方才不小心流露出的杀心。
“臣...”姚遇停顿了许久,也不知如何开这个口。没得准许更不敢起身去看对面人的神色。
半晌,已经迟疑地背后发汗、双臂紧绷,他才勉强道:“还请陛下明察鹩哥一事,宣平侯府着实冤枉。”
皇帝悠悠地看着他:“那你觉着,是谁冤枉宣平侯府?”
这话一问出来,姚遇的心凉了半截,一时头晕目眩却又不得不维持理智:“臣,臣不知...”
“你说,会不会是天意?”皇帝往前探了探身子,故意放轻了声音。
姚遇如同被一阵寒风拂过脖颈,不由得头皮发麻:“陛下是天子,陛下之意才为天意!”
与皇位存危比起来,这样奉承的话已经入不了皇帝的耳朵,可现在一只鸟加上占星司,都是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没什么实打实的证据,也到底不能奈何。
“陛下!宫门外两个女子要面见天子,说是...是宣平侯府的人。”小公公特意把语调放的缓慢,生怕自己讲不清楚。
姚遇如浸寒冰,他能想到的两个女子,无外乎就是被关在后院的那两个从暖香楼赎回来的姑娘,这会儿这两个人怎么会跑出来。
各种念头如乱麻一般在他脑海中浮现,一时间竟想不到这背后的推手是谁。
皇帝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人,道:“带进来。”
等人入宫的这段时间,是姚遇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时间。皇帝合着眼不做声,屋里静悄悄的,似乎连一旁暖炉里燃烧的声音都能隐约听见。
他心快跳出了嗓子眼,气息一大口一大口的吸进去,却终究解不了心口的重压与憋闷。
“陛下,人带来了。”小公公踩着碎步避到一侧,银儿和青儿两个人含着泪眼盈盈拜倒:“民女参见陛下。”
宣平侯府里何时多了这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皇帝倒还真不知道,他扫亮一番:“你们是宣平侯府里和人?”
银儿开口:“回陛下,我姐妹二人,是世子从暖香楼里赎出来的。”
暖香楼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烟花之地,皇帝并不诧异姚璟能作出这等事情,便继续问道:“进宫何事?”
那姐妹二人欲言又止,忌惮地往前宣平侯看了眼,纷纷低了头不敢言语。
姚遇也不敢说话,只能紧紧闭了眼睛,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向满天神佛祷告,如果能渡过此劫,他宁愿自己儿子一生不近美色。
“天子面前,二位姑娘只管说便是。”赵峦瞅着局面僵持,便开口做了个引子。
青儿听后忽然拜倒,一副赴死的样子哽咽道:“民女要揭发宣平侯世子,后院仿制御用之物。”
“休要胡言!”姚遇猛然起身,声音似乎要把大殿震榻,吓得屋内人一哆嗦。
“民女逃出侯府前,带了一物出来!”青儿说着忙从袖中取出个扳指来,双手奉上。
姚遇已经失了神智,竟率先抢过来看,惊慌不堪地打量后,发现竟是枚龙纹扳指。他还心存侥幸:“陛下,是只龙纹扳指,不...不是御用!不是!”
赵峦已经上前接过来送到了皇帝手中,龙纹虽显身份,却也不是只可皇帝才用,要只是这个也不甚有说服力。
皇帝正细细看着,赵峦却和缓着声音道了一句:“陛下,这...这是五爪金龙啊。”
大臣、百姓可用四爪龙,五爪龙可是皇帝专用。如今这扳指上的龙分明是五爪齐全,栩栩如生。
姚璟方才没看仔细,这会儿已经瘫坐在地上:“不可能,不可能!”
他自顾自地说着皇帝已经随手将扳指扔了过来,面色阴冷。
“陛下,宣平侯府后院还有许多这样的东西,而且时不时就有鹩哥群聚言语些大逆不道之言,民女虽身入风尘,但仍知天地纲纪,不敢为之同流!”银儿说得悲痛。
虽然言语动容,可皇帝的神色除了阴得可怕以外,并无太多波澜,甚至仍存了几分疑惑:“为何现在才报?”
银儿复答:“之前世子并未如此大胆,近些时日...竟,将开始扬言要封后封妃...我二人实在害怕、不敢承受,这才冒死逃出出府。”她说着挽起了衣袖,显露出些伤口来。
事已至此,姚遇捧着那枚戒指已经如灵魂出窍,可瞬间又如中邪般扑过去掐住她们的脖子,疯了似的摇晃:“谁只是你们害我!谁!”
守在屋外的侍卫哗啦啦进来,忙将人拉开按倒在地,场面一时混乱。
皇帝见惯了这些又疯又傻的场面,这会儿憋着一口气咳了两声,道:“赵峦,命正临司去搜,她们带路。”
他倒要看看,这宣平侯府的后院里,到底埋了多少东西。
“陛下,臣一片忠心,冤枉啊!”姚遇浑身瘫软着,声音已经嘶哑无力。他断没想到,最后竟然毁在自己儿子贪图美色上。
......
上次正临司这么大阵仗还是去靖安将军府的时候,方才追着银儿和青儿的家丁,这会儿在宫外得了消息,脚下生烟地跑回了侯府。
刚买进门便扯着嗓子喊了句:“正临司要来查府了!”
一时间府里一片忙乱,姚璟更是腿脚发软地躲在后院角落里不敢动弹,一边刨土想要埋了手头的东西,一边又跟赶不走的鹩哥周旋。
忽然,前院传来吵闹声,他猛的抬头一哆嗦,随后慌乱扔下手里的东西,手脚不听使唤地起身,六神无主地念叨:“乱世英雄!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是天选紫薇...”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四下毫无目的地环顾,目光扫到了墙角,他忽得顿了一瞬,随后一头扎了过去,三下五除二推了松散的转头和泥土,墙角竟然漏出一个洞来。
往常这都是他溜出出府花天酒地的洞口,这会儿暂且用它来保命。也不管身上蹭了雨后湿漉漉的泥土,硬挤也把自己从小洞里挤了出去,狼狈逃走。
他钻出洞的下一刻,正临司便已经破开了后院的门,十数暗红官衣的人气势汹汹而来,四散进了各个房间搜查。
后院的鹩哥还没散去,埋了一半的仿制玉玺和诸多金银制品还露了大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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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g src="http://s8-static.jjwxc.net/images/catch.png">"小公共汽车"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哪里来的公共汽车?】
-完-
第115章 对峙
◎沈郁茹救周穹,傅其章硬刚昭宁侯◎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搜查,正临司从宣平侯府后院里,搜出了御用仿品十数件,大多都比较小,毕竟是鸟儿叼来得。
唯一的大件,是在土坑里抛出来得玉玺,虽然玉料如同,但是做得却有模有样。
除却死物件儿,还抓了七八只鹩哥,一个个七嘴八舌说得聒噪。
等这些东西被正临司一并送到了宫里,呈给皇帝过目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宣平侯府里从未点过这么多火把和灯笼,却也从未这样的死气沉沉过。
姚璟一路躲躲藏藏,趁着天色刚暗四处还没点灯的空档,灰头土脸地摸到了成王府的后院。
王府后门鲜有人来,这会儿门被敲响,门后已然埋伏好了两黑衣侍卫,缓缓握住刀柄蓄势待发。
敲门声在安静的后院里回荡,另一侍卫与门后二人对了颜色,缓缓将门拉开一个缝。
看着门开了,姚璟还没有迈步子就被一个囫囵卡了进去,两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将他按在墙上,连长刀都架在了脖子上。
他呜呜地挣扎着,拼命扭头挣脱。刚刚还横眉立目的侍卫,现在看清了这张脸不禁错愕,可依旧没松了手上的力气。
一侍卫见状蹙起眉头,利落地转身便往前院跑去。现在宣平侯府比瘟神还要可怕,这会儿突然摸了过来,他们只怕成王府也受到牵连。
因为宣平侯府的事情,与姚遇私联甚密的成王徐值,这会儿只能选择闭门不出,焦躁、怒气一股脑儿的压在心里,却偏偏又无可奈何。
立在阶下的一蓄胡男人,一副文人谋士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可要想什么法子去救一下?”
徐值如闻天方夜谭般呼出个恼怒的笑来:“救?把成王府也搭进去吗?”
说说当时傅其章有以下犯上、谋刺皇子之嫌,那姚璟这个就是实打实的想要改朝换代了。现在最好是断个干净,免得之后被姚遇那个老狐狸拉下水。
他正心肺如焚,忽听得门外急促地脚步声。那侍卫三步并作两步,气没喘匀已然开口:“殿下!有人…有人到后院来了。”
后院几乎不进外人,是谁来府里不走正门偏要走后门,成王还担心着姚遇把他们之前的事情供出来,这会儿不由得提起一口气:“谁?”
“宣平侯世子…”侍卫放低了声音,说得谨慎。
徐值拍案而起,浑身忽然紧绷起来。他将拳头握紧片刻,复又神色惊慌地坐下去,眼神游走地盘算。
“没脑子东西!”得了神思,他开始痛骂姚璟。没想到这人竟然不知死活地跑来,是恨不得火烧不到成王府。
“不见,送出去!”他说得干脆,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平复了自己的气息。
侍卫得了命令转身要走,可立刻又被叫住,徐值喊道:“等等!”
他忽得镇静下来,左右现在宣平侯府是保不住了,那一桩事情是背,两桩也是扛,何不趁这个机会把周穹那个麻烦推出去。
如此想着,徐值露出带着算计的神色。
……
是夜,沈郁茹白日已然听闻了宣平侯府的事情,这会儿在榻上,辗转反侧。
偌大的侯府说塌就塌,连什么时候被人在府里埋了两个姑娘做眼线也毫无察觉。
她是在觉着朝廷里水深火热,真的是一朝云端一朝地狱。
忽然,窗外安静的夜色中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与呼喊声:“谁!快来人!”
院里一时间混乱起来,多了许多提着灯笼的小厮。听着像是府里进了陌生人,沈郁茹提起心来,忙穿了衣服去看。
她一开门正撞上匆匆而来的侍卫:“怎么了?发生何事?”
“回夫人,有一人越墙入院,还受着伤,这会儿正在院墙下晕着!”侍卫跑得气喘吁吁。
堂堂靖安将军府,竟然也有人敢越墙而入,沈郁茹一时想不出来是谁这样大胆。
夜色深了,她虽然也心里不安生,可终究想一探究竟,便道:“去看看。”
北院墙下有十数个拎着灯笼的小厮围做一圈,一旁还有侍卫已经拔了刀出来,都紧张地盯着中心躺在地上的人。
沈郁茹起身匆忙,这会儿柔顺的头发散着,只披了个单薄的斗篷,朝着那光亮快步而去。
“怎么回事?”她走近,见地上趴着一个布衣壮汉,看着奄奄一息。
一持刀侍卫道:“方才这人由院墙翻翻进来,正被我们巡视撞上。”
大半夜掉进来个半死不活的人,沈郁茹着实有些心惊胆战,不过单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
她前后打量观察了会儿,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旁边的小厮见状把灯笼凑近了些,多给了点光亮。
烛光打到这壮汉脸上,沈郁茹一惊,这分明是周穹!
“将人翻过来!”她连最后一丝困意也消了,瞬间警惕起来。
两个侍卫费力将人翻过来,胸前一大片血迹映入眼帘,着实骇人。
沈郁茹错愕地连呼吸也放缓了,却见周穹眼睛尚睁着一条缝,嘴唇微张着要说什么。
“救…救…”他拼尽全力从喉咙里嘶哑地挤出来两声,便再没了意识。
晋北匪首,刺杀太子的元凶,沈郁茹不知道他为何深夜带伤而来,也不能立刻下定决心把他再扔出去。
更何况,陷害傅其章一事与他还有关。而且之前他去见成王,这会儿冒险进靖安将军府,想必是经历了更显得的事情。
“快,将人送进客房!叫府医过去!”沈郁茹纠结过后下了决断。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周穹架起来,又听她道:“今夜之事,不许外传!”
“是!”在场之人齐刷刷地应声,随后一路把周穹送去客房。
见着旁边还守着几个小厮,沈郁茹思索后吩咐:“今晚不巡夜的人也都叫来,府里各处都要有人守着!”
从最初大婚时,除了一间房连后院都不涉足,到现在自如应对地发号施令。连她自己都料想不到,有朝一日要与傅其章一起支撑将军府。
府里的客房一夜灯火通明,院里各处都安排了人手,只看后续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危险。
……
傅其章驰援北境,退敌兵近数十里后,又给昭宁侯送去了消息,令他整兵返回。
殷渌伤着,就将一应事务都交给了他。根据沈郁茹的消息,战后众人一番盘算都对昭宁侯心生疑虑,可终究还没有证据,也就暂做心照不宣不戳破。
昭宁侯返回嘉宁军北境大营的时候,这次可没人去接他,只来了几个士兵替他牵住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