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朝政全然由太子做主,只要他无心追究,自然也无太大风浪。
时至此刻,沈郁茹忽然有些害怕,她竟不知道何时起,自己也对这些权势拉扯如此得心应手。
杨逾也开口:“殿下放心,届时下官与张瑞书都在,兵部户部尚有说话的余地。”
“好。”现在正是不破不立的时候,徐佑答应的干脆,必然要把姜斓就在京城。
当着百官抛出昭宁侯的证词,引来一片哗然。
可直到小公公把信纸送过去,太子都未开口追究,意在一笔带过不做重点。
沈郁茹也并未再给他们更多的时间,道:“昭宁郡主因私情起意,挟持于信令其构陷靖安将军。后又以搭救为条件,威胁臣女与靖安将军和离。”
她说罢抬起目光,与正看下来的太子对上眼神。对于成王所做之事只字不提,是二人商议好的,故此心照不宣。
当日在府里,太子曾道,眼下大楚内忧外患,他以无力再分神与成王周旋。如若想留下昭宁郡主,暂时不要把成王卷进来。
在一片纷乱中,徐值暗暗舒了一口气。虽然沈郁茹找到了宣平侯,可倒底是没跟自己沾上关系。
“是成王出的主意!”昭宁郡主见着事情被挑明也便没了耐心,着急托个大头出来。
心头大石头刚刚落下的徐值,猛然把目光刺过去,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沈郁茹呼吸一滞,警惕地以余光看她,没成想这姜斓如此看不清形势。
这事儿就算坐实,太子顾忌着昭宁侯,也只敢把她扣在京中,不敢真的查办。
可现在她咬了一口成王,这会儿便有想要她命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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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敌友
◎三方混战◎
本还心中得意,觉着自己置身事外的徐值,这会儿慌忙开口:“绝无此事!望殿下明察!”
成王、昭宁侯还有靖安将军府三方搅在一起,可谓是神仙打架,殿内旁的人只敢心惊胆战地看着,不敢开口去掺和。
姜斓不甘心自己一人承担,复又厉声道:“成王招揽周穹,陷害傅其章,也是他绑了于信给我!”
“你莫要含血喷人,见难以脱罪就胡乱攀咬!”徐值没料到她竟敢当众戳破,一时间耳中血脉炸裂似的嗡嗡作响,惊恐十分。
到了这会儿,前来告状的人也没了说话的余地,沈郁茹听着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愈吵愈烈,颇有一番鱼死网破,谁也不得好下场的架势。
朝内外的局势都不安稳,太子也就不打算与城王起干戈,可眼下姜斓这么一闹,反而要起更大的波澜。
“太子殿下,那于信就在正临司里,何不提出来问问到底是谁挟持于他!”成王不在于江南争吵,一展宽袖面向徐佑说得正色。
可惜姜斓还不知此举用意,竟然也颇为赞同地附和:“就是,不如当庭对证!”
本以为成王为保自身清白,必定会阻止太子调查此事。可没成想,现在竟然主动要求与于信当庭对质。
若不是有万全把握于信不会供出自己,想来他也不会有这般底气。
沈郁茹暗做盘算之后,觉得成王定然是已经做好了脱身的准备,便道:“请太子殿下传于信前来对质。”
可傅其章一案。因为牵连到姜斓,皇帝已经不许徐佑插手,这会儿贸然去正临司提人恐怕不妥。
他想着还是要顺理成章些,于是便顾故作犹豫:“可…陛下并未准,本宫有正临司提人之权。”
现在就到了做戏的时候了,只要众人都想查个明白,那太子不过也便是顺从百官之意,不得已调查而已。
殿内寂静无人敢开口,杨逾见状也便先打个头阵,出列道:“陛下病体未愈,还请太子权宜行事。”
杨逾一说话,兵部的自然一众附和,有人道:“眼下昭宁郡主与成王各执一词,又兹事体大不可置之,望殿下权宜行事,提于信前来。”
张瑞书也道还:“请殿下严权宜行事。”
一句权宜行事,即便是太子没得允许,如今也要顺心百官调查此事。
他即刻着人往正临司去提人,没想到皇帝一心要压着的事情,竟成了把姜斓就在京中的法子。
沈郁茹方才起身立到一旁,等着待会儿看看于信能有什么说辞。可还未把人等到,一信兵已然快步入殿。
“见过太子殿下!淮北总将荀业之军报!”那士兵一身轻甲,正呈了信件。阶旁的小内侍连忙下去取了来。
眼下来的军报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沈郁茹提着心看着徐佑浏览后蹙起眉,随后听他道:“南族攻势愈加猛烈,嘉宁南路请援。”
寥寥几语,引得殿内一片唏嘘。
“着江北总将荀业之率军驰援。”徐佑直接做了安排,毕竟眼下再不能失了边境。
可自从淮南王一战之后,淮北军除了荀业之便再无得力人手,眼下也不好调配。
他思索片刻,又道:“本宫有意选派良将赴江北,协助荀将军,诸位可有建议。”
大楚朝中本就文盛武衰,往前二十年指着殷渌,这几年是傅其章挑大梁。突然这么一问,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下手。
沈郁茹听得背后传来如蝇蚊般的声音:“要是傅其章活着就好了…”“就是…”
想来现在念起这等好处的人,与当时言辞犀利要将傅其章下大狱的人是同一批,她听得苦涩却又觉着讽刺。
提起心中的痛处,她的神思一下子又跌回了傅其章的一容一笑,不禁鼻眼酸楚。
沉默良久的成王忽然开口:“书文院掌令沈置之子沈子耀,已随靖安将军征战多时,颇有战功,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徐值一提沈子耀,沈郁茹即刻警惕地望过去,话至一半,她已经能揣测出背后用意。
如今没了傅其章就没了庇护,那用沈置便能拿捏她姐弟二人。这一番安排,想必是要沈子耀掌了军权再以父亲之命要挟。
况且刚历分离之痛,沈郁茹心有余悸,不敢再把沈子耀推去那险恶的战场,于是道:“殿下,舍弟年幼识浅,恐不足以胜任。”
成王缓缓偏来目光,二人眼神交锋一瞬,又各自收回。
“此事容后再议。”太子觉出了气氛紧绷,想来是不能当庭做出决断,便找了个托词。
见着许多阴狠的手段,沈郁茹实在害怕将沈子耀再卷进来,她甚至自己弟弟没有城府,绝斗不过这些蛇蝎。
好在成王也没了再提此事的机会,小内侍前来通禀,正临司的人已然在门外候着。
于信被架进门的时候,沈郁茹险些没有认出这个形销骨立的人。整个人仿佛痴傻了一般,双腿似乎是无意识地挪动。
深陷的眼窝、脸上瘦得颧骨凸起,那空空荡荡的衣服挂在身上,同他的眼神一样无依无靠。
一身红袍的人人扔在地上,来去间只像太子行了个礼,其余的并未言语。
“于信…”沈郁茹终究是按捺不住,自从失了心中所爱,她似乎对一切苦难都格外敏感。
好在于信尚知有人呼唤,颤颤巍巍地侧过来一个目光,并不敢直视。
他余光见了熟悉的面容后怔了一瞬,随即如同见到救星一般迫切起来,连滚带爬地近身抓住沈郁茹裙摆。
“不是我害的傅其章!不是我!”他顺着那洁白的裙摆要往上攀,宛若崩溃前的最后一丝神智。
沈郁茹见他狂躁,不由得后退却避之不及。近前的杨逾不作声色地一脚将他踹开,似乎见惯了这样疯疯癫癫的人。
徐佑打量着昭宁郡主和成王的神色,却见谁都饱含自信,毫无惧色。
“于信,本宫且问你,是谁指使你陷害靖安将军。”他问道。
庄严的声音自阶上传下来,于信才被吓得一哆嗦,忙又跪好。他眼神往后身乱瞥,却始终浑身颤抖着不敢说话。
徐佑索性抛个好处去:“你若如实招来,本宫免你死罪。”
这道大赦之令,瞬间激起了于信的神思,痴呆的眼神中乍然有了光亮,手指慌乱地往身后指去:“是昭宁郡主!是她!是她绑了我!”
“血口喷人!”昭宁郡主一脚踹过去,两人踢了个踉跄。
可于信已然顾不上这许多,一骨碌又爬起来,眼神只在太子身上:“就是她!我当日出门后就被打晕,是她绑的我。让我作假证词陷害傅其章,后又逼我承认是因仇陷害!”
自从绑了于信后,成王便一直没露面,等的便是这一天。如今他满腹得意嘲笑地看着,实在是一番高枕无忧的神色。
沈郁茹以平静地目光掩盖心中波澜,觉着成王当真是有心机,竟然早就算到了于信能只字不提他。
姜斓大惊失色:“不可能!你们是一伙的!成王你卑鄙小人。”
事到如今,成王打算再添一把火,扬声道:“之前昭宁郡主多次苛责靖安将军,被本王揭破后恼羞成怒,想必是怀恨在心才有意栽赃我二人吧。”
“你!”姜斓没想到他得了便宜卖乖,一时语塞。
忽然,她神色一动:“你与沈郁茹在邀月楼私会,那些苟且之事,别以为没人知道。”
这次早朝简直比华苑年底的大戏还精彩,百官已然目瞪口呆地立着,屏着气只剩下左右打量的眼珠在动。
这样捕风捉影的事情,一但传开人言堪比利刃。沈郁茹倒吸一口凉气,与徐值早含杀意的神色对上。
她本以为是自己一人要应付姜斓和成王两个,可现在想必是暂时要与成王在一条船上了。
“殿下。”她便阶上的太子拢手施了一礼:“臣女确实与成王殿下在邀月楼见过面。
”
此话一出,无论是杨逾还是张瑞书都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没想到人竟然如此大方地承认。
沈郁茹不理会身后的议论声,道:“不过是偶遇罢了,当日靖安将军也在,诸位若不信大可以去问邀月楼伙计。”
当日傅其章一身红衣而来,二人同乘而归,自然是惹人注目的。
“至于昭宁郡主苛责靖安将军,确有其事。靖安将军不愿生是非,一直隐瞒不言,正是成王殿下相告臣女才得知。”她索性顺水推舟,毕竟姜斓刁难傅其章是事实。
姜斓着急开口,却被成王拦了话头过去:“正是如此,当天本王在邀月楼偶遇将军与夫人。靖安将军牵马空当与夫人小叙,无意间提起此事,却不想正被郡主撞破。”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把话说得严丝合缝。这朝中真是有意思,谁也料不到下一刻会与谁同气共声。
沈郁茹觉着自己,似乎已经放弃了一直秉承的原则,为了达到目的甚至学会了逢场作戏的手段。
越到这样避直就曲的时候,她发的念起那个一身傲骨的少年,心尖一点疼痛蔓延全身,化作眼中点点泪光。
现在除了变得比那些蛇蝎更冰冷,在心底筑起高墙,也找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了。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高墙是多么的不牢固,多么的岌岌可危,只要松懈片刻便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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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生变
◎昭宁侯起兵◎
在场几人或真或假的一番说辞,把姜斓说得找不出应对之策来,环顾那一张张看戏的脸,好不急躁。
无人再有旁的说辞,徐佑见着时机差不多了,便道:“依诸方所言疑点颇多,诸位有何见解?。”
现在条条证据指向姜斓,总归是不能轻易再让人回去。
谏官道:“臣以为,应当留郡主于京内,以做详查。”“臣也以为应当如此。”
这话虽然没人反驳,但是不少人有了迟疑之色,毕竟如此一来昭宁侯那关就难过了。
太子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但还故作思考,道:“那就请郡主暂留京中。”
果不其然,姜斓一听要被就在京城,自知大事不妙,便扬声喊道:“你若将我扣在京城,小心我爹爹不饶。”
沈郁茹轻眨垂眸,一时间不知道这郡主是被宠得不谙世事,还是真的以为他父亲有万般本事。这一句话,可是要将昭宁侯架在火上烤了。
一旁的成王也暗做冷笑,无奈地轻摇了摇头。
“来人,将郡主带去驿馆,不得擅自出入。”徐佑倒是没什么反应,照例收敛沉着。
如此安排,也是没打算继续查下去,况且为与昭宁侯捅破窗户纸,更不好直接入狱。
将人安置在驿馆里着人看守,不跑便是。眼下要处理的繁杂事物实在太多,徐佑是分不出精力去处理。
事已至此,沈郁茹自始至终未曾再向姜斓投去目光,后续之事她也能大致猜出走向。
等到北境南疆的战事安定了,再将辅国将军与靖安将军的后事处理妥当,太子恐就以姜斓做筹码来要昭宁侯的兵权。
这段时间也就不必再去理会什么了,安安定定的理好一切事物,她可以回徐州的茶园,或者…去些什么别地方,总之不想在这样不得好活的浑水里挣扎了。
……
沈郁茹回府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了,府前的白绫随着北风高杨,仿佛什么生气都随之飘荡了。
她一以前从不知什么叫深深庭院,可眼下举目望进去,冬日凋零之景更让四周一片死寂。
雪化了后的地面湿漉漉的,她一步一步踏在那雪水上,全然没了金殿内的从容坚定。
宛若光秃枝丫上只有筋丝相连的枯叶,随着寒风摇摇摆摆,没有归处。
一口凉气深深地吸进喉间,沁得心口都没什么热气了。她就立在这偌大的庭院里,闭目倾听四处嘀嗒的水声,还有风转过了哪个回廊。
“夫人…”兰芷轻唤了一声,不知何时已与景舟一起到了身侧。
沈郁茹抬眼看了他二人,神色中的憔悴再难以隐藏。
“兰芷…将府丁籍册取来,凡籍在府的就都放了吧。”她怔了良久,才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