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常氏闭口不语,又狠狠道“这关乎晋北之交,诬陷世子可是杀头的罪,还是说,有何人指使的你。”
常嬷嬷惊恐的抬起头,摇首紧咬着下唇,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无人指使,是奴婢愚昧,污蔑了世子殿下。”转眼她看向周知玄,深知难逃一死,只可惜让真心以待的世子殿下寒了心,悔不当初。
“若无人指使,凭着这些信,你有天大的胆子敢来长乐宫污蔑主子?”宁莺厉色扬声高呵。
“还是说,你有别的证据。”
常氏苦笑,“再无旁的,奴婢为殿下整理书房时发现这些,每封信皆盖着北周军印,奴婢不曾知道其中的内容,只是加上那时罪臣韩良骞常常与殿下出入,又遣散宫人实在古怪,奴婢才想到那处。”说完她朝着周知玄的方向深深一拜“恕奴婢愚昧一切罪责奴婢愿一人承担。”
从始至终书信便只是饵,钓到的鱼,周知玄却没想到,一年前封存的信件今日才被发现,一年前被贬的人现下才被提起,处处都是破绽,蓄意构陷的人又是意欲何为。
江太后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得挑眉轻笑,太子太傅韩良骞,许久没人提起过,要是说与周知玄之间是场戏,韩良骞就是破局之人,好在永世不能入晋了。
没人能想到,懦弱无能的世子居然为了个婢子求情,周知玄又一次跪在江太后眼前,“常氏只是愚昧无知,但一切都是误会,还请皇祖母看着常氏多年伺候孙儿的情分上饶了她吧。”
不仅是常氏,在场的宫人们皆错愕,笑看这个痴傻世子,为构陷自己的人求情。
宁莺上前欲要扶起他,轻言道:“世子殿下莫糊涂,常氏过错何止这些,人言可畏呀。”
他心如磐石,依旧跪着不曾起身,怯懦又坚定:“是非黑白,孙儿问心无愧,但常氏待孙儿如同亲人,一片真心不能负,还请皇祖母饶了常氏。”
往往真心最能迷惑人,江太后意味深长的浅笑,今日不杀来日留在离阳宫必有用。
“常氏过慎,道怜重情,闹出这么一场误会,说到底千错万错都于那罪臣脱不了关系,误导我孙儿,罪大恶极其心可诛。”
江氏接着品了口茶,口中清冽,接着道:“哀家不日听说个故事,大猎于中山,虞人导前,鹰犬罗后,捷禽鸷兽,应弦而倒者不可胜数。有狼当道,人立而啼...”故事并没说完,瞧着周知玄的脸色已经很是难看,她却笑笑。
这则故事韩良骞曾授与周知玄过,现下刻意又搬出来讥讽一番。
话音未止,江太后反问“道怜,你是愿做这禽还是那狼?”
言下之意,是做忘恩负义之人还是乖乖听话,而后者却是任人宰割的下场。
视为挚友恩师的韩先生,却被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怒气所致眼底已经泛起青红,可不得不忍,周知玄迎上笑脸。
“道怜谁也不做,只做皇祖母的好孙儿。”
第3章 君主恙
那日周知玄从长乐宫回来,长时间的烈日暴晒与哭喊,致使他虚脱的在塌上昏睡了两日。
当常氏听闻殿下醒了,天还未亮便跪在寝殿门前,轰也轰不走,世子不想见她,下了几百道旨意依旧无动于衷。
寄明很不解,像这种背信弃义的人,既然殿下不想与常氏再有纠葛,何不交于江太后处理,也不用在听到些闲言碎语。
周知玄坐起,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大好,便顺着寄明回答了他,“若是留在江太后哪,她会死。”
“这种人死不足惜。”寄明愤然。
“而我要的是,常氏不能死,她安稳的回到离阳宫,那些谣言便不攻自破。”
“还换了个殿下仁慈的好名声。”这时怀月接过话。
两人相视一笑。
构陷成功不管事情真伪,开国建立的律法谋逆罪一定,周知玄面临的将是三朝会审,再难见到天日,构陷失败,顶多死个常氏,栽赃成世子杀人灭口,而保全常氏才是上上之策。
江太后想置周知玄于死地有千万种方法,现下不是不想,是不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危及到她权势地位的人,岂会放过,秘信之事只是个警告,没能想到来的这么快。
说到这,寄明又想到一处不由的笑起来:“怪不得,这几日流言换了风向,都说常氏不忠,卖主求荣,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我看啊宫里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瞧着寄明大笑畅言的模样,周知玄心情也略好了些,怀月端来的苦药也能全部喝光,带着残渣的药底,紫红色的汤汁,周知玄陷入了回忆。
保全常氏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自十三岁江太后赐药起,那名叫婴草的汤药就成了周知玄心中的顽疾,此药无毒更似毒,能致瘾,幼时世子不爱吃饭身体长得也慢,故而借这个由头每餐食用前都要喝一碗婴草,果然奇效,食欲大增。
谁能想到会一发不可收拾,每月瘾症发作,痛不欲生,如千万只蚂蚁钻心刺骨,这一切都加注在一个孩童身上。
没人告诉他这是祸害人的,长期喝下去不死也废了。
孩子日渐消瘦,像未开的花便枯萎,常嬷嬷陪伴世子十几载,实在于心不忍,加上精通一点医术,为他断了汤药,已银针缓解痛苦,长此以往,每到太后赐药都会假意喝下,等四下无人时,按压腕处内穴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