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回京向圣上禀报!”
周云牵着马,与祁楚枫和祁长松一共行出官驿。
“周公公,”祁楚枫诚恳地看着他,“请替我向圣上回禀,臣等报国之心,九死不悔,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粮草一事,还请圣上周全。”
“左将军放心,卑职一定原话回禀。”周云向他二人施礼,“告辞!”
祁楚枫与祁长松还礼,看着周云翻身上马,马匹哒哒,很快在他们视野之中远去。
烦恼地推了推额头,祁楚枫长长地叹了口气:“和我想的一样,圣上想从沿途县镇直接征粮,怎么省钱怎么来。”
祁长松道:“你觉得不行?”
“这些年对东魉人作战,大军在东南盘踞多时,老百姓只怕是连草根都吃尽了,还从他们身上征粮。”祁楚枫连连摇头,“就算是强征来估计也是杯水车薪,还会激起民愤。”
“那怎么办?”祁长松急道。
祁楚枫也甚是发愁:“我昨夜算过一笔账,这是去东南作战,与平常进荒原不同,这一去至少半年,按常理,一名士兵配给一名厮役,每日消耗一斤干粮,厮役驱驭四匹骡马,能驮载一百六十斤干粮,与大军同行,供两人耗用八十日。五万大军,仅仅是走到东南,大约就是八十日左右,这还得是顺利的情况……”
不听她算账还好,一听祁长松头就更疼了:“北境这时候上哪里去找五万厮役……你昨晚又没睡?还算账?”
“睡了两个时辰,就睡不着了。”祁楚枫烦恼道,“哥,你那边能征召多少人?多少匹骡马?”
“我哪里算过这个帐。”祁长松直挠后脖颈,“等我回去算算。”
“之前按抽调两万人马算过,我这里勉勉强强只能凑够一万二,骡马也是问题。”祁楚枫皱眉道,“马场里马匹虽够,但都是按战马来培养,负重和耐久力远不及骡马,长途载重根本不行。”
“我那边要凑这么多厮役和骡马,估计也够呛。”祁长松烦躁道。
“我说的是常理,若是再勉强些,四万人估计也能支应着。”
“……难说,我尽力吧。”祁长松越想越急,立时就想要赶紧回去,开始着手筹备人手,“这样,我先回去筹备着,大概有个数之后,立刻让人来知会你。”
祁楚枫点点头:“还有,老宋和老万让他们俩先过来我这儿一趟,我先和他们谈谈。”
“行。”
“还有……”祁楚枫顿了顿,“把月臣也带走,记着什么都别跟他说。”
祁长松犯愁道:“他昨夜就说了不走。”
“你自己想办法。我还要去军中,不送你了。”
祁楚枫翻身上马,匆匆离开。
“我……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来硬的,我又打不过他。”
看着她的背影,祁长松不满地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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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军中大帐之后,祁楚枫立即让人找来了赵家兄弟。
“什么!我留守北境?!”
赵春树几乎是立即跳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向祁楚枫。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坐下!”祁楚枫皱眉厉声道,她连着几日睡不好,加上诸事烦心,脾气也见长。
赵春树见她当真着恼,连忙乖乖坐下,可怜兮兮道:“将军,为何不带我?云儿还小呢,出门征战自然应该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去,怎么能让他去。”
闻言,赵暮云忙急道:“哥,你这是什么话,你我都是行伍中人,只听诏令行事,哪来长幼之别。”
祁楚枫瞪了眼赵春树:“云儿才是明白人,这是烈爝军,不是你家,军令如山,还能容你讨价还价。”
赵春树只得噤声不语,委委屈屈地将她望着。
“你以为留下来是好差事吗?”祁楚枫皱眉盯着他,“我哥这些年都在右路军呆着,荒原的事情他知之甚少,所以需要你好好辅佐他。正因为你打小在这里,北境和荒原之间的平衡,我爹是怎么做的,我是怎么做的,你都看在眼里。”
“我也可以教云儿……”赵春树小声道。
“你肩上的胆子可一点都不轻,五万大军调离北境,前所未有。越是在这种时候,北境越不能出乱子,你明白吗?”祁楚枫盯着他,重重道。
赵春树本能地点头。
祁楚枫沉声道:“树儿,老车不在了,只有你能担此重任。”
提到老车,赵春树脸色变了变,这才意识到,若是车毅迟还在世,将军定会让他留守北境,自己是在接替老车的职责:“……我懂了。”
“真懂了?”
“真懂了!将军放心便是。”赵春树郑重地点头,又有点担心地看向赵暮云,“就是云儿一个人去,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什么一个人,我不是人吗?”祁楚枫不耐烦道。
赵春树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赵暮云连忙在旁捅了捅他,示意他噤声。
“右路军那边也会抽人过来……行了,先不说这个,你们回去都加紧操练,两个营在一块儿操练,到时候再进行挑选。”祁楚枫道,“还有,圣上尚未颁下正式的诏令,此事不可声张,对底下的人也不能提,包括老夫人在内。”说末一句话时,她看向赵暮云。
“将军放心,规矩我们都懂。”赵暮云道。
祁楚枫让他们退下,然后又把管军需的几名校尉全叫了过来,紧接着又把马场的人叫过来……密密匝匝忙了一整日,嘴都说干了,直至黄昏时阿勒送饭过来,才算稍稍歇口气。
阿勒自己已经吃过了,一边给她布菜一边和她说话。自从沈唯重回来之后,阿勒的中原话越说越多,越说越好。这些日子祁楚枫心情低落,阿勒都看在眼中,便闲聊些琐事,想让她分分神。
饭菜自然是吴嬷嬷亲手做的,一入口祁楚枫就能吃出来,但她的胃口却还是不好,只能勉强自己尽量多吃些,免得食盒带回去嬷嬷看了失望。
“……原来程大人也会画画,他画了一只食铁兽,长得可古怪了,看着像熊,可身上黑一块白一块。”阿勒绘声绘色道,“姐,你说程大人是不是故意逗我们玩呢?”
祁楚枫心不在焉,漫应道:“我也不知晓……”
“沈先生也听说过食铁兽,可他也没见过,所以程大人画的对不对,没人知晓。”阿勒遗憾道,“程大人还说,这食铁兽的肉不好吃,当地人也不爱吃,由着它们满山跑。”
“阿勒,”祁楚枫突然问道,“月臣走了吗?”
阿勒愣了一下,如实道:“军师和大公子一块儿走了。”
“……哦。”
她怔了怔——挺好,这原本就是她所期望的,让他离开这些纷扰,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
嘴里正好吃到一块牛筋,嚼了几口没嚼得动,祁楚枫硬咽下去,结果哽在喉咙里,慌得阿勒帮她连连拍背。她连喝好几大口水才算是咽了下去,缓过气来。
“姐,你没事吧?”阿勒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祁楚枫又喝了一大口水,苦笑道,“若是让一块牛肉给噎死,说不定以后真能把我写进话本里。”
小手帮她一下一下地抚着背,阿勒压低声音朝她道:“姐,我跟你说,嬷嬷气恼得很,她说军师明明说过不走了,怎得又走了?说话不算话。”
“是我要他走的,不怪他。”祁楚枫道。
阿勒不解地睁大眼睛:“为什么呀?你不是一直念着他吗?好不容易他回来了,你怎得又让他走?”
有些事儿,一时半会儿和阿勒说不清楚,祁楚枫只能笑了笑:“……我不能只想着自己,也得为他想想。”
“留在北境不好吗?”阿勒还是不明白了,在她的心里,北境将军府是全天下最好的地方,即便是京城也比不上。
祁楚枫默默地叹了口气,实在是没有胃口再吃,推开碗筷。
“不聊了不聊了……姐,你再吃点。这个,还有这个,都好吃!”阿勒急了。
也知晓自己吃得太少,担心吴嬷嬷失望,祁楚枫找补道:“你回去跟嬷嬷说,等晚上我回去,想吃酒酿丸子。”
“好,好!”
难得听到她说想吃什么,阿勒一下子欢喜起来。
“去吧。”祁楚枫用手指作梳,替她理了理头发,看着她收拾食盒离开,这才疲倦地斜斜靠到椅背上。
帐帘外忽又探进阿勒的小脑袋,既期盼又恳求地看她:“你晚上早点回来!”
祁楚枫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关于粮草辎重运送的数据参考书籍《清代旅蒙商述略》,不是我瞎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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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糖会来的!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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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草问题,月臣是不是有办法了?征用或者买商队的骡马小厮?找李夫人的商队去买?反正月臣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回来。老车那些人马正好月臣带!月臣太温柔了,那一句句不走了,温柔到骨子里了。这样的君子,太暖!陆绎那样霸气凌厉中的温柔,还有墨珑那种看似漫不经心却处处细心的温柔,还有展昭正气凌然大局为重时隐忍的温柔各不相同。我都喜欢。狮子笔下的男人各不相同的魅力啊,我喜欢!连青丘里的大大小小的狐狸们,还有孤狼也各有各的性格。但写实的战争,粮草之难,排兵布阵之间的复杂,这里倒是真真正正地写实!今天看到新更的文,喜欢!】
【把和荒原人打交道更有经验的赵春树留在北境,将军这是有了赴死的心。万一不测,接班人还在。】
【撒花】
【军师有没有走啊,阿勒最后的话让我怀疑】
【这两位的感情看的人好累啊。也就是文学作品中这种剧情容易打动人,希望大家现实中不要用这种“自以为对对方好”的方式对待感情。沟通,有效沟通,明确表达自己的想法并且让对方准确地接收到,很重要啊朋友们】
【啊啊啊,既然都要赶走他了,你也要去打仗了,生死未卜,干嘛不表了白再走啊】
-完-
第89章 (上)
◎因常年使用的缘故,黄杨木梳的手柄处已被盘得滑熟可喜,即便是梳齿尖处,也是光滑圆润。这柄黄杨木梳的省◎
因常年使用的缘故, 黄杨木梳的手柄处已被盘得滑熟可喜,即便是梳齿尖处,也是光滑圆润。这柄黄杨木梳的梳齿密集,是赵老夫人年轻时用来蓖头发, 北境水硬, 又随着年岁渐增, 头发越掉越多,她便不再蓖头发了, 转而给大橘猫梳毛。
大橘猫也掉毛,天一暖和,日头晒下来, 它抖抖身子, 满屋子都能看见漂浮的猫毛。赵春树和赵暮云的衣袍上永远都沾着几根猫毛,腾腾每回见着他们, 都要凑上去一嗅再嗅,与这位名为“大胖”的橘猫神交已久。
眼下大胖被赵老夫人搂着,双目微阖, 打着惬意的小呼噜。然而,它的悲喜与它的主人并不相通。赵老夫人皱着眉头,心不在焉, 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它梳着毛,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今日赵春树和赵暮云都很有默契地早些回家陪母亲吃饭, 军机大事不能泄露, 他们自然也不能对母亲明言, 没想到却看到母亲闷闷不乐的模样。
“娘, 怎么了?”赵春树拈了一颗松子。
赵老夫人摸了摸大橘猫, 叹了口气, 道:“这世上的事,真叫人料不到啊!还以为能顺顺当当,谁能想到突然又冒出这事来,唉,要不都说世事难料呀。”
还以为出兵东南一事被赵老夫人知晓了,赵春树与赵暮云对视一眼,前者不安,后者黯然。
“娘,我也想替云儿……”
赵春树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赵暮云打断。
“娘,您说的是什么事儿?”赵暮云谨慎问道。
赵老夫人却只是摇摇头,抬眼看向赵春树,过了半晌,又长长叹了口气,弄得后者愈发内疚。
“娘,这事是将军的安排,我也没有法子。”赵春树急道,“我知晓您肯定会怪我……”
赵老夫人听得莫名其妙:“将军的安排?”
“是啊。”赵春树为难地望着她,“娘,我向将军争取过,不信你问云儿……”
“你争取什么?”赵老夫人一头雾水,“施姑娘的事情和你有关系?”
“施姑娘?”
赵春树呆愣住,莫名其妙地看向赵暮云,后者亦是一脸诧异。
“施姑娘?”赵暮云奇道,“您说的是大哥中意的那位姑娘?”
话音刚落,赵春树踢了他一脚:“人家就快成亲了,这话不可胡说,对人家名声不好。”
“我知晓,也只在家里头才这么说。”赵暮云接着问赵老夫人,“是那位姑娘吗?”
赵老夫人点了点头。
“她怎么了?”赵春树连忙问道。
赵老夫人却又不愿意多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娘,您倒是说呀!”赵春树有点急了,“她到底怎么了?她不是快成亲了吗?”
赵老夫人叹道:“亲事黄了,被退了亲,她家也把聘礼都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