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裳枝摆手,“那是你不懂,这叫洗脑式营销,就翻来覆去两句,听的人多了自然成了品牌,我还没编个黄鹤和小姨子跑了的故事出来呢。”
房小娘听得似懂非懂,薛裳枝也不准备和她详细解释,在现代靠这种广告词火起来的例子不算少见,到时成功了房小娘自然明白。
然后从今天开始,东西二市就出现一群用拉长了的奇怪腔调吆喝着“长安特产,老面馒头”的小摊贩,其音调之奇特,让人忍不住吐槽。
来买东西的食客道,“难道是没有读书人帮忙写词?不妨事,我可以介绍一个,保管价格便宜。”
卖馒头的人是下山修行的曾静德,闻言无奈抓耳朵,“不是因为这个,这是规定。”
他其实也很有才华和欣赏水平的啊,要让他自己来写广告词,一准写得天花乱坠眼花缭乱,可是这又怎么样,反正薛裳枝只许他们用这个音调念,只准他们念这个。
食客咋舌道,“这规矩可真奇怪。”
虽然说很奇怪,但只花了不过一两日时间,街头巷尾就谁能都唱两句“长安特产,老面馒头”了,连小孩子也不例外。
后来也有人试图卖面点,然而只要唱的广告词不是这句,那一准遭到食客嫌弃,说不够正宗。
面点卖得如何薛裳枝暂时没心情关注,因为何良君居然特意来拜访了。
许久不见何良君,她整个人都抽条了不少,左右各扎一个小辫,辫子上叮叮当当挂着小铃铛,显得俏皮又可爱。
何良君让丫鬟把食盒拿出来,献宝道,“今日得到一些肉脯,拿来给你尝尝。”
薛裳枝看了一眼肉脯,发现和现代肉脯长相不大一样,其实就是腊肉,切成片蒸熟后蘸酱食用,咸香可口,口味独特。
她尝过两口后叹道,“确实是少见的美味。”
何良君摇头道,“一般般吧,我听闻有些人家里吃熊掌驼峰等,这才算山珍。”
何良君家中虽然很有威名,但其实过得很朴素。
譬如此次她生日,家里就不准用世家常吃的山八珍,一来家里人素行简朴,二来何祖母不喜如此造杀孽,何良君虽说能够理解,但只要想到届时前未婚夫姜武也会参加,到时不知编排她些什么,心里就觉得委屈。
薛裳枝也受邀参加何良君的生日宴,但此次何良君的目的不止于此,她还要购买一些魔芋粉回家。
家里几个大胖子,因为何良君消瘦一些后也被逼着开始吃魔芋面。
薛裳枝无奈道,“饮食只是辅助,若要瘦一些,还得靠运动和药膳。”
何良君吐舌头,“我知道是这样,但是家中祖父母为了叔父们减肥可谓用尽心思。”
譬如这次,何良君便特意买了近千钱的魔芋面带回去分给家中人。
薛裳枝心思一动,道,“若是不嫌弃,我可以替你做药膳。”
她继承来的厨艺都是些传统做法了,在药膳上颇有研究。
何良君虽然很想在前未婚夫面前出一口气,可是她吃过药膳,知道药膳辛辣苦涩的滋味,故而不感兴趣地懒洋洋道,“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但是我自个儿知道自己,吃不得苦,性格惫懒,还是算了吧。”
第39章 39
薛裳枝一听便知道她对药膳有误解, 药膳虽带有药这一字,实则是膳,药食同源, 同样讲求色香味俱全, 调和统一,通过调配膳食使之兼具药效和食效。
华夏药膳在周朝就有记载,御医分为四科,“食医”隶属于四科之一,而《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备急千金要方》、《太平圣惠方》、《遵生八笺》中都有药膳详细做法。
薛裳枝家传承至今, 其流传的药膳秘方就不算少。
何良君撑着下巴道,“家里也曾请人做过,可惜不得家中人喜欢。”
薛裳枝知道何家中何良君的哥哥何文静就十分挑剔, 料想她家中其他人也是如此,也不知为何养出何良君这样一个万事不愁、什么也不挑的姑娘。
薛裳枝没立刻反驳她, 而是问,“我新得了做鱼的方子,可要试试?”
何良君一早就按耐不住等着试薛裳枝的手艺,不知为何她家中明明有不少名厨, 但她梦到最多的却还是那日晚上,她啃着胡饼, 薛裳枝放在桌上她没尝到的酸辣胡萝卜, 凉拌鱼片,胹鳖汤,这桌菜就像执念一样萦绕在她心里, 即便回家后让铛头们按照所说做出来, 可都不是那个味道。
薛裳枝让人去食堂讨了鱼肉和佐料,便准备做菜。
她现在要做鲤鱼汤、薏米粥和红烧冬瓜。
鲤鱼处理好后加入佐料, 冬天的鲤鱼肉瘦而实在,记载中特制的鲤鱼汤有利水消肿的作用,薏米和冬瓜都可作为药物使用。
薛裳枝手艺好,一会儿就闻到鲤鱼汤散发出浓烈的香气,薏米煮得软糯,入口即化,红烧冬瓜酸甜可口,别有一番风味。
何良君虽然奇怪菜色搭配,但她历来很认可薛裳枝手艺,就着红烧冬瓜下饭,一连吃了三大碗。
薛裳枝:………
薛裳枝道,“你胃口可真好。”
何良君用手帕擦拭嘴角腼腆笑道,“因为太好吃了。”
薛裳枝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就算是减肥的药膳,吃这么多的话效果恐怕也不如预想中那么好。
薛裳枝沉痛收下她的赞美,道,“这几道药膳方子就交给你了,记得找些手艺不那么好的厨子来做。”
何良君擦手的动作一顿,惊讶道,“这就是你做的药膳?怎么一点药味儿也没有。”
薛裳枝叹气,“这才是正宗药膳,便作为你生辰礼物送给你了。”
何良君感动得眼泪汪汪,差点就要说出留下来陪薛裳枝一起的话了。
薛裳枝馒头卖得好,也有人订做大型馒头回家祭祖,既实在又有面子。
一日之间,食堂收到的订单多达千份。
虽然生意好是好事,但好到这种程度就让人头痛了,毕竟厨娘数量有限,也不能在年前做出这么多馒头来。
幸好薛裳枝脑子灵,决定把一部分工作外包出去,方才解决燃眉之急。
然而最大的一份订单,来自于一位薛裳枝没想到的买主:皇宫。
前几日薛裳枝做的那只巨大馒头在集市上引起巨大轰动,不光品尝的人很多,更有传言说此物比胡饼更好吃。
当时微服私访的薛衷就坐在茶楼上,看着喧闹的人群笑道,“比胡饼还好吃?”
伺候他的侍人躬身,“不过坊间玩笑,当不得真。”
薛衷却道,“我看此次比试谁胜谁负却未尝可知。”
结果到最后,果然是薛裳枝赢了,薛衷便喝着茶若有所思说,“母后吃了一辈子胡饼,总该换换口味。”
侍从不敢说话,只能盯着地板装傻。
薛衷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随后薛裳枝便接到宫中旨意,让其去做祭祖馒头作为贡品。
食堂的小厨娘们闻言都沸腾了,她们这是要进皇宫,要光宗耀祖啊。
薛裳枝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离奇曲折,一时惊了,等好容易才冷静下来道,“不算什么大事情,只要不是臭豆腐进宫做贡品就好。”
这来源于何铛头给她说的故事,据说此时宫中没什么禁忌,只要觉得好的便召入宫中,开国年初,太后就常爱把一些江湖杂耍艺人召入宫里,有一名厨子做烩肉做得好,也因此进了宫,这已经是惯例了。
房小娘笑道,“姑娘,你那是见过世面,自然不知我们这些普通人心情。”
薛裳枝家世不凡在观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毕竟她举止和容貌与普通人大不相同。薛裳枝见多识广,不论看见什么都能扯出个一二三来,进退有度,吃饭虽然多(……)但斯文有礼,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家教养出来的。
薛裳枝没做解释,反而是文娘子酸酸道,“臭豆腐口碑可好多了,却也没法进宫。”
薛裳枝面含笑意,“这可不一定。”
于是等过两日,薛裳枝就要去皇宫中做贡品了。
在去之前,薛裳枝先收到来自亲人的年礼,只是这次年礼和之前有所区别,竟然都是些桌椅类不好售卖的物品。
既然不能换钱,薛裳枝看完后兴趣大减,自然也没有看见接她回家过年那封书信。
薛裳枝带了食堂中性格稳重踏实的杜小娘、多才多艺的房小娘二人入宫去制作过年贡品。
皇宫是薛裳枝迄今为止最大的金主爸爸,据说做好了不但有工资,说不得还能受其他赏赐,若是运气好,得到一块御赐牌匾,那就光宗耀祖了。
等到入宫那一日,薛裳枝特意换上最轻便的衣服,头发利落梳成一条辫子,不饰钗环,只辫尾上扎一根彩带,又干练又俊秀,让人眼前一亮。
而杜小娘和房小娘则慎重多了,杜小娘胳膊上还挂着一只沉甸甸的金镯子。
被文娘子看见后好一番嘲笑,“你就这土里土气的模样进宫?人家流行精致轻巧的手饰,可不兴这个。”
和文娘子接触久了就知道,她这个人就是嘴巴臭,高傲,其实没什么坏心思。
但被这么点出来,戴着家传手镯的杜小娘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郑娘子不客气道,“总没有那什么臭豆腐西施土气吧?”
文娘子被一击入魂,怼得失去言语,恨恨瞪着薛裳枝。
无辜看好戏的薛裳枝:……怎么又扯她身上去了?
刚过正午,宫中来接人的牛车便停在小昆阳观门口,来接人的侍从不是什么贵人,因而言语随和,不多时就和众人打成一片。
薛裳枝坐在牛车上张望,因为上次走的另一处宫道,因而她未发现这就是皇宫。
只见皇宫之中确实气势不凡,平整的小路上铺着干净的碎石子,道路两旁栽种着各种花木,远处随处可见假山乱石,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掩映成趣,往来之人行事自有法度,与外间集市和街巷间的嘈杂喧闹是截然不同的两番光景。
房小娘见此惊讶道,“原来宫中竟然这么宽敞阔气,我以前见过乡里老爷家中的庭院,就以为是最好的院落了。”
杜小娘也附和道,“说不得一辈子也看不完。”
薛裳枝坐在一旁静静听她们讨论,若说阔气,当然比不上紫禁城之类的阔气,但在这个时代也算颇为不错。
牛车一路沿着小路通过一处侧门来到小院中,这处小院就是宫中的御膳房所在,上到后宫娘娘、一国之君,下到宫女太监,伙食全从此而来,可见其能力之强。
等到御膳房时,侍从便请她们下牛车道,“等到了此处,负责祭祀一应事项的王铛头自然会和你们说清楚事宜。”
薛裳枝点点头。
侍从知道她看起来年纪很小,却是此次的负责人,更是小昆阳观食堂的总负责人,听闻厨艺也相当不错,前途不可限量,因此不敢怠慢她,非得亲自把她带到王铛头面前不可。
等见了王铛头,王铛头自然要先审视一番薛裳枝,目光落在她头顶不伦不类的辫子上对小侍从道,“你说是要做菜祭祖,怎的给我带来了个小姑娘?”
侍从赔笑道,“这位裳枝姑娘可了不得,厨艺那是一流,年纪虽小,却不是那什么普通民间艺人能比。”
侍从深谙宫廷生存之道,虽未见过,但什么吹牛的话都能说出来,王铛头自然知道他半句话都不可信,开口刺道,“比民间铛头手艺好,那就不是民间铛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