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骨——猫说午后
时间:2022-03-17 07:53:46

  想来等她看见,自己拿着那枚象征姻缘的福袋,心情会好一些吧?
  许上云心底一阵嘲讽,那是给他和公主的!但他面上却丝毫不显,他行礼道:“六殿下见谅,臣不喜将别人赠予之物转赠。六殿下若想要,不妨去问问殿下,若殿下叫臣给,臣绝不多言。”
  说罢,许上云再次行礼,起身,没再理会裴煜,快步跟上了萧栖迟。
  裴煜愕然,随即轻叹,到底是她的侍卫总领,当真事事以她为重。是他自己拒了和她同拜月老的机会,眼下又怎么好意思,再去找萧栖迟,让她将许上云的那枚给他?
  罢了,暂且先这样吧。再想法子哄她便是。
  萧栖迟和许上云来到山道上,示意那名来传话的侍卫跟上,一同又往远处走了走,萧栖迟方才停步问道:“温行玖找着了?”
  那名侍卫点点头:“回殿下的话,这些日子,臣一直奉许大人之命,盯着温府。昨日夜里,有一辆马车悄悄进了温府。今晨便有温家人进宫,随后太后便派了人来。”
  萧栖迟点点头,温行玖都疯成了那个样子,太后不抓紧找人治病,这么腹热肠荒的找她做什么?
  但太后都派了人来,她也不好让人干等着,便道:“去唤六殿下吧,回府。”
  那名侍卫领命,转身朝观景亭里跑去,跟裴煜说了几句话。裴煜远远看了萧栖迟一眼,点点头,跟着那名侍卫一同出了观景亭,一行人往山下走去。
  下了山,看着萧栖迟和裴煜上了马车,许上云拉转马头骑了上去,在萧栖迟马车旁跟好,命众人回府。
  马车缓缓朝来路上走去,萧栖迟对裴煜道:“今日中途回府,委实抱歉。”
  裴煜忙道:“无妨。毕竟是太后派人来访。”
  说罢,裴煜犹豫片刻,方又看向萧栖迟,踟蹰着开口道:“栖迟……我不是不想和你进月老殿,只是……你还生气吗?”
  萧栖迟听罢,轻叹一声,说道:“确实有些难受,本以为,在我坚定的选择你的时候,你也会坚定的同我站在一起。”
  说着,萧栖迟抬眼看向裴煜的眼睛,终是无奈失笑:“但我明白,爱一个人,当有耐心,我不逼你,给你时间。”
  裴煜闻言,心头重石落地,感慰道:“你真的……很善解人意。”
  萧栖迟笑道:“那也只是对你,对于旁人,我可不会委屈自己照顾他们的心情。”
  裴煜听完心头愈发的暖,低眉浅笑。
  赶着回府,脚程比来时快许多,很快就回到公主府。不便叫外人知道裴煜在公主府里,萧栖迟单独下马车后,便直接叫人将马车绕到后门驶进去,命人好生送裴煜回玉色楼东侧厢房。
  许上云陪着萧栖迟去了正厅,见刘嬷嬷并几个太监,已等在厅中。
  许上云在正厅门外停下,萧栖迟含笑进去,朗声道:“刘嬷嬷久等了,不知你突然前来,怠慢了。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
  刘嬷嬷等人行了礼,而后方才起身,对萧栖迟道:“殿下,有桩要紧事,太后谴奴婢来问问你。”
  萧栖迟在椅子上坐下,也给刘嬷嬷赐了座,问道:“母后有何事?嬷嬷但说无妨。”
  刘嬷嬷眉宇间闪过一丝为难,而后道:“是关于温公子。”
  “哦?”萧栖迟眼里满是关切,忙问道:“婚期将近,行玖怎么了?”
  刘嬷嬷一声长叹,方才道:“殿下……温公子邪风侵体,得了疯病。”
  “怎会如此?”萧栖迟“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失声问道:“怎么会得了疯病?太医呢?诊治的结果如何?嬷嬷,您快告诉我!”
  说着,萧栖迟一步上前,紧紧拉住了刘嬷嬷的小臂。
  刘嬷嬷叹息道:“这疯病来的突然,寻了几个太医,都未诊出结果来。”
  萧栖迟身子一震,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眼眶随即泛红,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刘嬷嬷见状,一面感慰萧栖迟对温行玖的情义,一面又觉得万分可惜。无奈对萧栖迟道:“温公子这疯病,怕是得医些日子。太后谴奴来问问殿下,若殿下不能接受,这婚事早退了也无妨。”
  “不!”萧栖迟斩钉截铁道,她手扣紧椅子扶手,对府中下人吩咐道:“去!将公主府所有好药,都送去温府!太医若是不行,便去找游历四方的神医!都给孤去找!哪怕倾进我全府之力,也要为温公子找到最好的大夫!”
  刘嬷嬷听罢更是感慰,抹着眼泪道:“殿下对温公子果然情深。若殿下不愿意放弃温公子,倒还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救他。”
  “是什么法子?嬷嬷快讲。”萧栖迟眼里满是期待。
  刘嬷嬷道:“温公子是邪风侵体,若是殿下能同温公子早日成亲,以冲喜之法,想来能去了温公子体内的邪风。”
  萧栖迟闻言,看向刘嬷嬷,忙问道:“当真?”
  刘嬷嬷点点头,怜爱又无奈:“太后亲自找高人看得。想来会有用。”
  萧栖迟一把握住刘嬷嬷的双臂,眼里闪着希望的光,郑重道:“劳烦嬷嬷转告母后,栖迟……义不容辞!”
  刘嬷嬷听着愈发感动,摸着眼泪连忙点头:“好、好,奴婢这就回去回禀太后。”
  萧栖迟应下,对一旁的婢女说道:“来人,好生送嬷嬷回宫。”
  萧栖迟将刘嬷嬷送到正厅门口,目送她走远。直到看不见刘嬷嬷,萧栖迟以帕拭泪,一声冷笑,眸中一片冷硬,对一直守在门口的许上云道:“上云,瞧见了吗?什么邪风侵体,什么婚事早退了也无妨。太后便是算准了我对温行玖尚有情义,借冲喜之名成亲,全了他们的温家的荣耀,才是她想要的。”
  许上云瞥了一眼刘嬷嬷离开的方向,眸中亦有厉色,曾以为太后为公主选了一门多好的亲事,若不是公主性情大变,做出这许多事来,他也看不见这些藏在角落里的污垢。
  许上云对萧栖迟道:“温行玖已疯,成亲礼上,会不会叫六殿下瞧出端倪?”
  萧栖迟闻言看向他,看来许上云已经瞧出她在故意瞒裴煜。
  萧栖迟伸手敛一下鬓边碎发,唇边笑意如寒冰般没有温度:“裴煜必不会近距离出现在新郎身边,只需让他看到个正常人即可。到时我会安排,由你来代替温行玖行成亲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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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上云闻言一愣,方才还在眸中的厉色顷刻间散去,目光落在萧栖迟的侧脸上,眸中一片滚烫。
  他明白,他是公主的侍卫总领,是侍卫,也是心腹。无论她和公主之间有没有发生最近的事,代温行玖行成亲礼的任务,都会落在他的头上。
  但与他而言,纵然不是真的娶她,却已是足以珍藏毕生的回忆。如此想着,他竟有些期待萧栖迟的婚期。
  许上云抱拳行礼,认真应下:“是!”
  萧栖迟看向许上云,向他凑上前一步,眸光攀上他的眼睛,藏着一丝浓郁的期待,郑重道:“哥哥,还有一桩紧要的事,必得你去办。”
  往日许上云对她的吩咐便说一不二,此时她这般低低的恳求,他更是没有抵抗的能力,道:“殿下直言便是。”
  萧栖迟伸手捏住他的衣襟,轻轻垫脚,许上云会意,俯下身子,将耳朵凑到萧栖迟唇边。她口中温热的气息,含着清茶的香气,轻轻落在他的耳畔。
  半晌后,许上云了然,起身望着她的眼睛,颔首应下:“臣明白。”
  萧栖迟抿唇一笑,随即眸中又闪过一丝慌张,捏着他的衣襟叮嘱道:“但夜里你要回来,不能再一去几日。”否则她就会忍不住想,许上云是不是也不要她了。
  许上云眸光微动,看看她捏着自己衣襟的手,低声应下:“嗯……”
  “你发誓!”见他应下,萧栖迟紧着道,目光紧紧锁着他。
  许上云见她这般,心里纵然喜欢她如今的依赖,可还是觉得奇怪。为何罗映的离开,会让她变得如此草木皆兵?
  许上云抬手指天,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臣发誓,每夜都会回来。一定!”
  看着许上云漆黑的眸,萧栖迟暂且放下了心,这才松开他的衣襟,后退一步,对他道:“我等你回来。”
  许上云心头兀自一动,未置可否,行礼后便直接回房,研磨提笔,写下一封拜帖。
  而皇宫大内,刘嬷嬷刚回到温太后宫中,立于殿中,向正在莳花的温太后行礼回话:“回禀太后,昌阴长公主无退婚之意。愿为温公子冲喜驱邪,情深义重,让人感慰。”
  温太后闻言,松了口气,握着剪刀的手随意搭在了桌边,恨铁不成钢道:“放着这么好的公主不要,偏要和那贱婢私奔。眼下贱婢死了,自己也得了疯病。”
  说罢,温太后一声长叹,接着道:“幸而栖迟是个好孩子。左右婚约不变,那行玖的疯病,治不治得好也不甚要紧。该嫁去温家的人,还是在温家,该有的门楣还是有。将婚期提前,别给她反悔的机会。”
  刘嬷嬷应下,温太后将手中剪刀放在桌子上,似是也没了继续侍弄花草的心情,叹息道:“怎么省心的都是旁人家的孩子?这几日皇帝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是越来越不听话。今日早朝你听说了吗?他竟允了谢廷尉丞重审花朝节杀夫案的折子。”
  刘嬷嬷闻言一惊,忙道:“拿这岂不是拿着刀在陈太师头顶上挥呢?”
  温太后闻言,眉宇间愁意愈甚,眸中甚至已流露出些许慌乱,她沉声道:“哀家如何不知皇帝如今受陈太师掣肘,可在他真的长大前,正需要这样的权臣来把握朝堂。先帝那些个兄弟们,各个眼睛都盯着皇位,正是因为陈太师在,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像陈太师这样的权臣,哪个幼帝身边没有?等皇帝羽翼丰满,除掉权臣便是一桩千秋称颂的功业。既能在皇帝长大前保我王室平安,又能在皇帝亲政时杀鸡儆猴。但这前提时,在皇帝亲政前,给足陈太师想要的一切,让他高枕无忧,不起反心。”
  温太后一席话说罢,刘嬷嬷蹙眉道:“可如今皇帝此举,却是打破了平衡,陈太师怕是要吃心。”
  温太后听罢,又是一声重重的长叹,愈发的愁眉不展。而后吩咐道:“去准备一盅莲子百合羹,入夜后咱们去瞧瞧皇帝。”
  刘嬷嬷躬身应下。
  而与此同时,一封拜帖,已递入廷尉丞谢非复的府中,署名,许上云。
  谢非复尚未从廷尉司回来,许上云也不急,身着玄色常服,在谢府斜对面一家酒楼内喝茶。边饮茶,边看着谢府的动静。
  快到酉时时,谢非复官轿回府,许上云又多等了两刻钟,按照拜帖上的时间,方才前去拜会。
  谢非复在府中,边更衣,边看着那张拜帖,怪异问道:“许上云?正三品一等侍卫?昌阴长公主府侍卫总领?”
  身边书童应下,谢非复换了一身酂白底绣竹叶长衫,伸手接过书童手里的拜帖,边看,边往正厅走去。
  翻开拜帖的霎那,谢非复脚步微停,目光在拜帖上停留片刻后,方才继续往前走去。
  这写拜帖之人,一手柳体书法骨力遒劲,爽利挺秀。乃此间佼佼者。柳体均衡瘦硬,行笔间足具斩钉截铁之势,傲骨铮铮,能书柳体者,且能书到这个程度,得有骨,有心,有力量。
  谢非复走在廊下,酂白的袍脚被风带起,整个人欲显文人风流。他拿着那张拜帖反复看,虽未见人,但已对书写这拜帖的人,存了几分好感。
  他到正厅的同时,正见门房的人进来通传:“主君,许大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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