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骨——猫说午后
时间:2022-03-17 07:53:46

  边定闻言一笑,故意问道:“一起?和谁一起?也不知去凤城后,那位公主,会给我们准备什么样的接风宴?”
  裴煜怼了边定肩头一下,笑道:“就知道吃。”
  毕良史看了看裴煜,幸好没说去汴京,大军留在大周终归不妥,越快回去越好。但……眼看着裴煜如日中天,他也不想得罪裴煜,既然不妨碍行程,去凤城便去凤城吧。如此想着,毕良史便应了下来。
  杜元初同他们说笑几句,便将大军回凤城的消息,传回了凤城。几人休息了两刻钟,大军便开拔,往凤城而去。
  裴煜算了算时间,按照这个行军速度,不出意外,他今晚就能见着萧栖迟。如此想着,他呼吸都不免急促了几分,深吸一口气,骑在马上,目光直视前方,恨不能缩地千里。
  而凤城中,这两日多,许上云在萧栖迟精心的照顾下,身上的伤基本都愈合,左小臂上的伤,虽然还不能撤下纱布,但是已不再渗血,其余小擦伤,轻一点的都结了一层颜色浅淡的疤。
  这日晚上,两人一同用完晚膳,罗映正好端了药上来,许上云接过,一口闷下去,放下碗,而后看向萧栖迟,探问道:“殿下,我可以沐浴了吧?”
  萧栖迟看了看罗映,罗映抿唇一笑,会意,转身出去。萧栖迟起身走到许上云旁边,解开他的上衣,仔细检查一番,方道:“可以了,我让人去给你备热水。”
  说着,转身去喊罗映。许上云边穿回衣服,边看着萧栖迟的背影,不由轻轻吁了一口气。
  不多时,婢女们提水进来,在净室的浴桶中备好了热水,而后退下。萧栖迟回到许上云身边,对他道:“还是玉色楼的汤池好,这浴桶好小。”都不能两个人一起。
  那天他回来后,一觉睡了好久,第二天早上才醒,醒来后总躲着她,不像以前一样,会亲密无间的搂着她,还会亲她,总跟她保持一段距离,夜里也不和她睡,自己一个人睡在贵妃榻上。碍于他这些日子打仗太累,身上还有伤,也怕自己夜里碰到,便也没缠着他问,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
  想想那时在汴京时多好,他们一起在玉色楼的汤池中,他还会蒙着眼给她穿衣。
  许上云却未察觉她的意思,伸手捏捏她的脸,安慰道:“过几日便回去了,先将就一下,我去了。”说罢,起身进了净室。
  净室中传来水声,萧栖迟回了里间去卸妆,待妆容卸完,拆了头饰,换了睡袍,要上榻的时候,才忽然看见,她从汴京给他带过来的换洗衣物,他并没有带进去,还整齐的放在塌边矮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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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栖迟拿起衣服,朝净室走去。
  这若是从前,她或许什么都不会想,便会直接推门进去。可是现在……许是许久未见,分明想念的紧,却反而有些怯。
  且他回来这两日,也未曾主动靠近她。她不想她和许上云的关系,就莫名其妙的停滞在这儿,最起码……最起码也得回到从前。
  念及此,萧栖迟轻轻叩门,而后问道:“哥哥……我能进来吗?”
  许上云闻言失笑,她从前不是想来就来,今日怎么还问上了?倒显得有些生分。许上云忙道:“当然。”
  说着,他伸手去抓搭在木桶边缘的中裤,本想穿上,可忽地想起什么,收回了手,看向屏风外,净室的门。
  门“吱呀”一声开启,萧栖迟抱着干净的中衣中裤,走了进来。她已换了睡袍,丝发长长披在肩上,好似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隔着屏风,许上云瞧她神色瞧得并不真切,便问道:“殿下不开心吗?”
  萧栖迟关上门,将衣服搭在屏风上,绕过屏风来到他的身边,站在浴桶边,指尖缠上他乌黑的发,而后道:“那日问你有没有想我,你分明说日思夜想……”
  说着,萧栖迟白了他一眼,低声嘟囔道:“可我一点儿都没瞧出来。”
  许上云闻言了然,不由绽开一个笑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转身爬在浴桶边缘,抬眼对萧栖迟道:“那殿下觉得,怎样才像是日思夜想?”
  说着,他含笑一直看着萧栖迟,等她的反应。怎知却见萧栖迟脸颊一下红了,粉扑扑的格外可爱。
  萧栖迟眼神有些躲闪,这要怎么跟他开口?难道要直接说,至少得迫不及待的拥抱她,吻她,才像是思念许久的样子吗?
  这话她可说不出口,萧栖迟想了想,对他道:“至少……至少得像从前一样。”
  许上云闻言,眸色忽深,目光落在萧栖迟面上,凝望她片刻,忽地道:“可我不想和从前一样了。”
  萧栖迟不解,正欲问他,怎知未来及开口,却见他霍然从浴桶中站起身来,高大挺拔的身影,瞬间便将她笼罩。他未着寸缕,挂满水珠,身上蓬...张的血脉清晰可见,低眉凝视她,眸中满是危险的占有。
  萧栖迟怔怔地望着他,已预料到会发生什么,呼吸在一瞬间停滞。下一刻,他忽地伸手,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拖住她颈后,将她拉至怀中,重重在她唇上吻了下来,萧栖迟只觉脑海中一片白。
  从前遥不可及的那颗星辰,如今就这般真实的在他怀中,终是得到了她,连同她的心,都是他的。往昔那些回忆,都复又在脑海中闪过,遇见她后的每一天,每一次远远的观望的驻足,在此刻更显得意义非凡,这些年画下的无数张画像,好似终于找到了属于它们的结局。在他熟悉的苏合香香气中,轻声喃喃的告诉他,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是多么值得。他浑身滚烫,夹杂着潮湿的水汽,拉着她,一同缠进未曾到过的幻梦中。
  夜里戌时,裴煜大军方才抵达凤城,梁周两军在城外驻扎。裴煜、毕良史、边定、杜元初四人带了护卫,继续往城中而去。
  城中转运使早已得了消息,等在城楼处,见裴煜等人归来,忙命人开门。
  转运使迎了众人进城,上前行礼罢,忙笑着道:“昌阴长公主殿下在下官府上住了好些日子,一直担心着诸位,诸位平安归来,长公主殿下想来也安心了。府中备了酒宴,诸位请。”
  裴煜忙问道:“昌阴长公主在你府上吗?带我去!”
  “这就去,长公主殿下等您很久了。”说着,转运使上马,带着众人往自己府中而去。
  就在这时,城外忽然跑来一名大周将士,上前叫住杜元初,对他道:“杜副将,陈太师有消息了,您须得回营里。”
  杜元初闻言,抱歉的看了看裴煜等人,而后行礼离去。刚离开裴煜等人的视线,那名将士忽然俯身在杜元初耳边,对他说了些什么。杜元初眉心微蹙,而后看了看裴煜等人离开的方向,随即点头,鞭子重重抽马,赶回军营去。
  一路上,裴煜满心里期待,越靠近转运使府,心跳得便愈发的快。期待宛如一把烈火,在他心间灼灼燃烧,让他只觉焦躁难安,恨不能立马见到萧栖迟。
  到了转运使府,众人下马,转运使请了他们进府。一进门,裴煜便问道:“昌阴长公主呢?”
  转运使指向左侧的走廊,回道:“下官给公主独辟了新院落,走过这条回廊,入三进,右见月洞门便是。”
  裴煜点点头,而后对毕良史等人道:“你们先开宴吧,我一会儿就到。”
  边定看着裴煜藏不住的期待神色,挑眉打趣道:“记得带那位长公主一起来。”
  裴煜笑笑,和众人分开,疾步朝转运使指得路而去。转运使则对毕良史和边定,以及随行的一队将士道:“诸位这边,正厅请。”
  毕良史看看裴煜远去的背影,笑叹着摇摇头,方才跟着转运使而去。
  裴煜一路急行,终于到了转运使所说的院落,但见阁楼里灯火通明。二楼隐可见随风而动的凝夜紫帐纱,裴煜不由抿唇笑,这是她喜欢的颜色,玉色楼里的帐纱,也都是凝夜紫。
  裴煜摸摸怀中的玉梳,朝阁楼而去。
  可等裴煜走进阁楼,却忽觉奇怪,婢女们都在楼下守着。而就在这时,罗映也看见了裴煜,不由微惊,他不是该去正厅吗?怎么来了这里?
  忙上前行礼道:“见过王爷,殿下正在更衣,稍后便去正厅见王爷。”罗映面上端的很稳,但心却不住的跳。
  今日公主得了裴煜大军返回的消息,便做了部署,按计划,这个时间,公主应该小睡已醒,该去门外等他回来,可不知怎么的,公主居然到现在还没下来。
  罗映不禁有些担忧,却听裴煜道:“我去等她,等她换好,一起过去便是。”
  说着,不等罗映阻拦,已大步跨上楼梯,上了楼去。罗映眸色一慌,只得跟上了去,怎知没走两步,却见裴煜在楼梯口停下,静静望着屋内,宛如一座冰封的雕像。
  罗映遂屏气凝神,暂且安静了下来。
  裴煜僵在原地,望着里间落下的垂地帘子,听着从里面传出来的那旖旎之声,手脚都开始发麻。
  他有些不敢相信,但那确实是她的声音,他魂牵梦绕,记了很久的声音,现在就这么清晰的在耳边,他不可能听错。
  这一刻,裴煜只觉得自己神魂抽离,脑中思维像是僵住了一般,一丝一毫都无法转动。
  不可能,他不信!她对他那么好,为他做了那么多,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后半生,而他也确确实实成了王爷,成了大梁实际的掌权人,她没有一样是假的,没有一样在骗他。
  她那么爱他,是他毕生遇到过最好的女子,是他前半生无望的生活里,最明亮的一束光。里面的人怎么可能是她?她怎么可能会和别人在一起?
  他是不信的,可听在耳中的,又确确实实是她的声音。裴煜望着那垂地的帐帘,缓缓走上前去,宛如行尸走肉,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越靠近,声音越发清晰,他的心也愈沉。
  走到帐帘外,裴煜伸手,将那帐帘拉开,却见她落了一地的衣衫,一路蜿蜒到塌边,尤其那粉红的小衣,格外触目惊心。而那床榻,同样凝夜紫的帘子,亦随着她的声音,如被风拂过般晃动。亦有一个低沉的男声,若有若无的低唤她的名字……
  裴煜只觉一道惊雷破天荒地的劈响在头顶,四肢已发麻发木到彻底感觉不到。萧栖迟昔日的一颦一笑,在他脑海中反复闪过,他根本无法想象,现在在里面,和别人共赴云雨的人,居然是她?居然会是她!
  他很想现在就去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可是……他那么爱她,怎么能真的去撞破这样的画面,这让他……怎么接受啊?
  会是谁?裴煜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她已同温行玖和离,会是谁?过去他想吻她,她都会不着痕迹的躲过,这会是谁,让她甘心做到这种地步?
  裴煜胳膊还维持着拉开垂帘的动作,手紧紧攥着帘子,剧烈的颤抖,几欲扯下一块布来。他双眸通红的扫过屋内,却忽见塌边的架子上,那身静静挂着的银色盔甲。
  裴煜只觉刺眼,痛而合目。并肩作战数月,他怎么可能不认得那套盔甲。许上云!是他……
  裴煜低头笑开,泪水亦在此时弥漫而下,一时间,从公主府见到许上云那天起的所有记忆,都涌入脑海中,还有这连月来,他几次和许上云攀交情,他都不咸不淡的模样,全部串成了一条线。
  好,很好!亏他还拿许上云当朋友,亏他还以为,他只是不善言辞!
  他每一日,都在憧憬和她的未来,甚至抗住朝廷所有压力,带着十万大军来到大周,在战场上,为她出生入死,为她拼尽全力。这就是她给他的答案吗?
  裴煜笑了片刻,笑容却忽然消散在脸上,她为何这么对他?既然和许上云都到了这般地步,为什么还要在他面前粉饰那些深情,为什么还要对他那么好?
  裴煜心痛到抽搐,有一万句话想要问她,可此时此刻,让他怎么面对?她就不曾想过,他今晚要回来吗?至少在意一下,至少别让他看到,至少他不知道,就可以当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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