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骨——猫说午后
时间:2022-03-17 07:53:46

  梁靖城闻言大怒:“他不是已被剿灭在陈留?许上云在干什么?杜元初又再干什么?再探!再报!”
  小太监忙领命而去。
  梁靖城看着殿门外那一方夜色,胸膛起伏不定,眸光愈发沉沉。他被人耍了,可耍他的人是谁?是陈太师,还是许上云?
  按照军报,他以为陈太师已死,便将禁卫军和这一年多培养的心腹全部派出去,谁知没找到公主和许上云。陈太师却攻了进来。
  许上云是周人,就算是为着公主,他都不会隐瞒陈太师的生死。那就有可能,消息是陈太师放得,陈留之战,赢的人其实他。而许上云,也确实因战下落不明。
  禁卫军因他疑心调走,韩纪上次受伤后,身子便一直不济。许上云不在,杜元初重伤,还有谁能阻挡陈太师?
  念及此,梁靖城的心中这才慌了神儿,他几步上前,冲到勤政殿门处,怔怔的望着皇城门的方向,那印红半片天的火把之光,以及叛军破门时的呼喝之声,都死死钉在了他的心里。
  他要完了吗?这一年多来的筹谋,公主所有的努力,难道就要随着陈太师踏入勤政殿,彻底化为乌有吗?
  “报!”小太监再次冲了回来,噗通跪倒在地,对梁靖城道:“陈太师攻进了来了。梁先生,跑吧。”
  说罢,小太监重重朝他磕了个头,跌跌撞撞的拉着衣襟起来,便朝院里战火的方向跑去。
  梁靖城未及责骂,却听远处的反贼们齐齐高声一喝,重重“轰隆”声响起,随即便见那些印天的火把,如蜿蜒的火龙般,朝大内而来。梁靖城怔怔看着那个方向,颓然一笑。
  而潜藏在城中的裴煜,也已发觉,这波反贼,是冲大周皇室而来。眼下他们已攻进皇宫,萧氏正是自顾不暇之际。
  裴煜眸中燃起灼灼烈焰,心中激动的难以复加,这简直就是天助他!
  裴煜提起盔甲,披在身上,伸手取剑,而后下令道:“行动!”
  散布在汴京城内外的所有梁将集结,共八千人,分两批,七千人去救俘虏,裴煜则带着剩下的一千人,前往昌阴长公主府。
  他看着公主府的方向,唇边终是挂上一丝浅淡的笑意。从前是他的错,是他不懂得该如何爱一个人,是他在已做出的选择和利益之间摇摆不定。
  过去都是他的错,这一回,他一定会对她坦诚,再也不会恃爱而傲慢,会学会尊重别人的感情,学会在她对自己好的时候,好好珍惜!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进入收尾阶段啦~
79
  梁靖城看着一路长驱直入的叛军,心已是落进了三九寒天。
  泰元帝在本想问问梁靖城该怎么办,但看着他乌云密布的脸,心生惧怕,终是一言未发,只是面色已惨白。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怎么样,只能全将希望寄予梁靖城,毕竟这么久以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仰仗梁靖城做主。
  勤政殿仅剩的侍卫,也已全部出去作战,勤政殿已无守卫,婢女太监皆已逃窜。梁靖城之所以还能呆这么久,实在是因为不甘心,不甘心眼看着本唾手可得的一切,就这么化为乌有,内心的侥幸,让他期待着一切还有转机。
  可眼瞧着叛军已近在眼前,他心知大势已去。梁靖城闭目长叹,不再理会小皇帝,出了勤政殿,准备混在出逃的宫人中,离开皇宫。
  但他没想到的是,走出勤政殿,尚未来及走下高台,却见叛军已从东面,朝勤政殿围来。为首的那个人,身着金甲,正是许久未见的陈太师。
  梁靖城心凉到极致,可就在这时,忽听炮声起,冲天的火光裹挟着震天的巨响,炸开在陈太师身后,叛军被火炮截断。
  梁靖城诧异的看着那边,而陈太师亦注意到身后的反击,他深知机不可失,暂不再理会身后的战斗,当即便带着已经闯入的人,直奔勤政殿。只要杀了皇帝,夺下玉玺,这天下大势,从今晚开始,便将是另外一番模样。
  叛军来势汹汹,小皇帝也惊惧的追了出来,朝梁靖城跑去,可梁靖城扶着汉白玉的栏杆,已是绝望到了几点,怎么可能再成为他的支柱。
  梁靖城绝望,泰元帝也绝望,可他们万没想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西门处,沉沉的行军脚步声夹杂着马蹄声传来。
  二人同时惊诧的转头,正见一队官兵,于夜色中赶来,而为首的骑在马上的人,正是自陈留之战后,便下落不明的许上云。
  他扫了泰元帝和梁靖城一眼,转而望着陈太师,眸色灼灼,高声厉喝:“末将救驾来迟!”
  梁靖城大喜,呼吸近乎都停止了一瞬,面上满是惊喜不已的笑容。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天不亡他!
  将士们高喝救驾之声,顷刻间便在勤政殿前,同陈太师交锋,两军打在了一起。而陈太师身后的叛军,已被连番不断的火药拦截,根本无法上前。
  一直躲在暗室中的萧栖迟,也听到了这震天的炮声,她忙起身出了暗室,来到暗室门处的房间里,她一把拉开门,亦看到了来自勤政殿方向的冲天火光。
  萧栖迟大惊,扶门失声唤道:“董惟月,董惟月!”
  可她唤了好几声,董惟月都没有来,反而跑来另外一名小太监,匆匆向萧栖迟行礼,说道:“殿下安心,董先生让臣转告殿下,他去接应许将军了,叛军入皇城,但局势已被许将军控制。殿下只需留在此处,照顾好自己,待事毕,许将军就会来找殿下。”
  萧栖迟也知,出去就是战场,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这里等他。但叛军怎么会入皇城?陈留之战,不是已将陈太师歼灭了吗?
  萧栖迟愈发的慌乱,拧眉细思了许久,忽地恍然,莫不是裴煜?这叛军莫不是裴煜?
  是了,若陈太师已在陈留被歼灭,那今日来的叛军,只能是裴煜!必然是他!他竟是将大周,将许上云害到这般危险的境遇里。
  萧栖迟心间的恨意,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泪水亦潸然而下。
  若早知会有今日这一劫,早知又会把上云陷入战火中,她就不该留裴煜的性命!
  她早该认清,自大梁灭亡的那天起,她和裴煜就是水火不容的敌人,是隔着国仇家恨,你死我亡的敌人。他想要的任何东西,任何目的,都和她的愿望冲突。她不该因曾经见过的惊艳,对他的性命有半分的心慈手软。
  萧栖迟心间愈发自责,若今日上云再受伤,叫她怎么原谅自己?她扶着阵阵生疼的心口,脱力的靠在门框上。
  直到这一刻,她方才想明白。这辈子,她已经有许上云了。一个给她所有保护,所有爱的人。十年的守护,多少个日日夜夜,多么浓郁而又厚重的陪伴。与之相比,前世同裴煜的那些许光亮,早已一文不值。
  过去的那些爱恨,该放下了……
  便是为了上云的安全,也该放下了……
  而此时的裴煜,已拿下了看守公主府的所有人,找到了被梁靖城囚.禁在玉色楼的罗映。
  裴煜格外诧异,上次的事后,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分明看到有马车送了萧栖迟回京。可玉色楼中,为何没有萧栖迟?只有罗映在照顾着她的那五只猫。
  不得已,裴煜只得挟持了罗映,问道:“她在哪儿?”
  罗映干涩的笑笑,而后道:“六皇子竟还来找殿下,是吃的亏不够多吗?还是说,您找她,是想杀她?”
  裴煜闻声冷嗤:“我和她的事,你们不会明白。我不想杀她,只想补偿她,告诉我她在哪儿?我去接她。”
  “补偿?”罗映玩味的重复了一遍,而后对裴煜道:“只要王爷不伤害公主,我可以告诉你她的去向。只是,王爷你确定,公主真的会跟你走吗?”
  说罢,罗映看着裴煜的脸,她已得了许上云的吩咐,也听他说起了一些事,虽不知是何时发生的,但听过后,已是厌裴煜入骨。许上云早已知道裴煜的动向,也料到他会来公主府,今日,她的任务只有两个。
  想着,罗映望向裴煜的神色,愈发坦然。
  裴煜瞥了罗映一样,只得道:“你们不懂,她会。”
  罗映笑笑,对裴煜道:“那好,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她。”说罢,罗映推开了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剑,安顿好萧栖迟的猫,带着裴煜等人,下了玉色楼。
  裴煜为避免罗映耍花招,从公主府里牵出一架马车,带着一名下属,和罗映一起上去。一进到车中,下属复又将剑,架在了罗映脖子上。
  罗映丝毫不惧,只低眉一笑,只道:“这一年多来,各类命令虽是公主下达,但她身为已出宫封府的公主,不便在宫里行走,所以实际执行的人,都是梁靖城。”
  罗映接着对裴煜道:“但梁靖城背叛了公主,公主被您劫持回来后,便被梁靖城囚.禁在了宫中。今日皇城大乱,王爷若是有心,正好可以去救公主。若是怕死,大可以现在杀了我离开。”
  裴煜闻言蹙眉:“怎会如此?”难怪公主府有看守。想来北境军攻陷雁京的事,也是这梁靖城所为。
  裴煜复又看向罗映:“你没撒谎?”
  罗映道:“命都在王爷手里,何况我也想救公主,为何要撒谎?”
  若是萧栖迟在宫里的话,今夜皇城大乱,确实是营救的最好时机。裴煜不再犹豫,吩咐道:“进周宫。”
  马车快行,颠簸的罗映只觉恶心。到了宫门处,却见皇城宫门打开,就连守卫也不见踪迹。裴煜揣测,大抵是去清叛军了。也正好给他们时间好和机会救人。
  罗映又指了路,马车缓下速度,继续前行。罗映见裴煜已经进宫,这才低眉一笑,对裴煜道:“王爷在公主府住了许久,但王爷可知,公主最怕的是什么吗?”
  裴煜自然知道,想都没想,便回道:“怕蜘蛛,不止蜘蛛,所有多脚的东西,她都怕。”
  罗映点点头:“不错,这确实是公主曾经最怕的东西。但是就在接王爷入府前两日,公主不知为何,性情大变。”
  裴煜算了算时间,那约莫就是她再生的时候,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前来找他。
  只让他不明白的是,为何萧栖迟性情会变化如此之大?她对他的感情,就深到了这个地步,得不到他的爱,竟能对她造成如此之大的伤害?
  裴煜没有说话,但听罗映接着道:“在这之后,她最怕的东西,便是老鼠。公主常惊惧不安,说有老鼠在啃噬她的腿。她变得极是怕冷,从前夏日爱吃的冰雪元子,再也没碰过,甚至酷暑之期,她都要一杯暖暖的热茶。她忽然对许久未见,归国省亲的姐姐痛下杀手,对王爷您,更是不惜耐着性子,一点点的磋磨。你说她这一切的变化,究竟是为了什么?”
  裴煜听罢,眼里闪过一丝困惑,是啊,为什么?除了罗映说的这些,她还变得心狠手辣,状似成魔。
  罗映觑着裴煜的神色,便知他不知道缘故。许上云之前吩咐她,让她在马车进宫后,将这番话说给裴煜听,若是裴煜知道缘故,她便不用再说什么,将他带到宫中便是。
  若是裴煜不知道,就要继续一点点的引导,能不能以最少的损失拿下裴氏叛贼,就要看她今日说的好不好。
  虽然她也不知道,公主这些变化的原因,尤其许上云教的那些话,她也委实摸不着头脑,但为了公主,照着说便是。只觉若是当真,她会格外想手刃裴贼。
  念及此,罗映接着道:“王爷,再过一会儿就要见着公主了。您可要回忆仔细了。”
  “回忆什么?”裴煜的目光愈发不解。他看着罗映的目光,不觉细想了起来,忽地意识到什么,若他是死而重生,那么萧栖迟又为何重生?她也死了吗?
  裴煜眼底闪过一丝恐惧,目光投向罗映。正见罗映看向他,眼里泛着深切的厌恶,对他道:“公主说,大梁天牢里的冬天,当真冷啊。她那双被烙刑揭去皮.肉的手,冰碴子都冻在了血骨上。被打残的双腿,也被老鼠啃噬的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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