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点酥娘——收余恨
时间:2022-03-17 09:12:36

  容娘今日去了厨里,因此两人吃的并不是份例里大厨房预备下的,而是几道莴笋丝儿腐竹皮之类的开胃小菜,再加一叠烟熏牛肉、一碟凤凰脑子,陪着小米粥,十分爽口。
  正吃着,外边来个小婢唤人,“容姑娘在吗,老夫人、大夫人、大娘子看赏”
  容娘让阿杞自己吃着,放下碗筷跟那小侍女去了前边。
  进了正厅往右,便是摆饭的地方,她低着头走上前去,磕了个头谢赏。
  饭厅里立满了看菜服侍的婢子,主人家围坐在那张雕着百子千孙的大圆桌上,大娘子正依偎着自己祖母,未出阁的几位小娘子坐在下首,容娘磕头谢赏,大娘子示意身后的月琴去扶她起来。
  “快起,多时吃不着家里的凤凰脑子,该谢你一尝我口腹之欲呢”
  “大娘子喜欢就好,专为大娘子您备着呢“,容娘起身来,谢过大娘子,又悄悄拍了拍月琴的手
  “我身边儿这个容丫头有心”,老夫人眉开眼笑的拢住大娘子的手,不住摩挲。
  “是呢,母亲您身边养大的,哪个不是容娘般可人心”,大夫人看着祖孙两依偎着,想起这屋里的一等侍女共八个,去岁三个出了门子,新补的几个小的倒也聪颖,只是容娘似乎年纪不小了,想着老太太从前曾提过的一桩事儿,就提了一嘴,“容娘也到了年岁,不知往后便宜了谁家儿郎,要我说,就留在咱们府上么”
  “你生那几个天魔王,容娘我可舍不得给他们”,老夫人招手让容娘到身边来,拍了拍她的手,“我们容娘最是个贴心可人儿,又有一双灵巧手,我得留她多陪陪我老婆子”
  “母亲说的是,我那几个呀,都不成器,还得听母亲您的”,大夫人话里贬着,笑容里却满是得意。
  “好孩子”,老夫人看着容娘说,“去歇着罢,下午前头也不必你伺候了,你也松快松快”
  容娘再次给座上诸位主子行礼,退了出去。
  出了厅门回房,她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笑意,细看却又不太像真心高兴。
  “容娘、容娘等等”,身后又是一串呼声,“这是桌上一道烩银丝,老夫人吃着好,说给容娘你添个菜呢,快接着,天大的恩赏呢”
  元禾递过一个装菜的捧盒,语气微酸,表情里的羡慕不作伪,容娘仍是笑,接过装菜的木盒,“谢你了,快去吧,老夫人等着伺候呢”
  回到房间,阿杞还没吃完,“快来,等你呢”
  “知道了”,将那道炒豆芽摆上小炕桌,说是老夫人赏的,阿杞连声说羡慕,急着下筷子,容娘端起自己的碗吃着温热的粥,从头至尾不去动那道主子桌上剩下来的菜。
  饭后唤来个小丫头将碗碟撤去厨房,随手给了她几个钱。
  “给钱作甚,你惯的她们,往后不给钱还不乐意了”
  “没几个钱,我得了赏,给她点儿甜头,也是要给你的,过来,大娘子赏这支花儿十分别致,是缠金丝的,说不定是扬州城里的新样式呢,给你了”
  阿杞得了缠花簪子十分开心,喝过了药却又喊头疼要睡觉,容娘干脆也关门更了衣,躺榻上去小憩。
  她将双手覆在脸上,刚用井水洗了手,冰凉一片,恍然想起从前,想起往夏孜的那条盘山公路上的大雨,想起泽仁的车子陷进泥石流,想起一片白灼的灯光,想起被撞得松动的岩石、和双目爆盲的自己,不知那辆车里的其他人是否平安,她倒是倒霉的随山石一起跌入了涨水的江河,河水流动速度非常快,没有丝毫的力量能与大自然做抗争,被激浪扑打在山崖壁上,好像全身骨头都断掉,疼痛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在冰冷的水中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她就在天灾兵祸双至的年代里随父兄逃荒的路上了。
  这支颠沛流离中临时组成的逃荒队伍停在路边休息,陈家小娘去河边梳洗,一时失足跌了进去,父亲与阿兄拼命救回来的却已经是换了青容灵魂的陈小娘。
  那段时日青容刚从七八岁小孩身体里醒来,生了场大病,恍恍惚惚的趴在父亲背上逃荒,这算是命运给予的又一次生命,她也努力适应着这个陌生到极致的世界,不敢有什么异常表现,好在陈小娘子本就是懵懵懂懂的年纪,又落了水,没有人发现她是异乡来的孤魂,只当缺医少药的她烧坏了脑子。
  再后来,陈家仅剩的三人从战火纷飞的北地一路行至南方,在扬州府的乡下安了家,因为实在贫困,家中又没有女眷教养女孩儿,听人说正采买女孩儿做女使的顾府是厚道人家,就将她送了去,好歹给小娘子一条活路,不必跟父兄过饥饱不定的日子。
  温饱尚且成问题,青容没拒绝父兄的安排,乖乖签了身契为奴婢,好在主家是世代簪缨的大族,门风清正,教养约束子弟很是严苛,给下仆的待遇也厚道,并不折磨人。
  青容将那份身契视作为期十二年的用工合同,还是包吃包住的,就是不太自由,人格尊严也得不到保障,她想着老实做人努力攒钱,到二十岁时就能自赎出去。
  到底是曾经活过二十来年的人,教养妈妈们眼中看她超越年龄的稳重可靠,学针线细心,认字又快,能读诗书,还做得一手好私房菜,很快便从学规矩的一众小婢子里脱颖而出,升职加薪成了顾府大家族里老祖母身边的得力助手。
  有了一位尊贵的服务对象,青容在家仆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在这个世上,她这才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从稻城坐车去成都,开车的就是个刚成年的藏族小伙纸,一路上都下雨,有些路断了就要回头再走别的路,还堵车,白天一直开到凌晨都没拢成都,遇到泥石流,藏族小伙纸把车陷进去了,所有人下去推车,最后还是被堵在后面的车上的人们一起帮忙推过去的
 
 
第3章 茉莉蜜茶
  自总角岁月到如今,眼见着青容就要满二十了。
  顾府侍女一贯的出路是给配了小厮门子或随扈护院,夫人们心腹的就配个管事家的儿郎,也有那家里给定了亲的、或有个青梅竹马在外痴痴等着,家人来求一求,府里往往也成全。
  容娘有些不一样,她在老夫人身边一向最受宠爱,自小跟着郎君娘子们一道长大,若是不给哪位郎君做妾,便是说给老爷们的门客先生或是族里清贫上进的后辈也可以,往后做个主家娘子,若有造化,说不定还能得个官身诰命。
  不过她自己的内心里,始终还是那个接受男女平等和一夫一妻教育长大的青容,不是这个朝代土生土长起来的人,做侍女做的再优秀,她所思所想也与所有人格格不入。
  大越可不是一个随心所欲的朝代。
  刚来顾府解决温饱之后,容娘就有想过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过。
  封建王朝的女人实在可悲,户籍上来说只不过是父兄丈夫的一个附庸,没有家人陪着出一趟远门都是件麻烦事儿,更不要说她现在还是奴籍。
  她不想成为谁的附庸,也不想一辈子做谁的婢女小妾,暗自打算好,以后还是要回到家里,说服父兄让她不出嫁,到了年纪去花钱立个女户,置些田地佃出去,买个院子养几条恶犬,只要每年多交些税银子,就可以拥有一个单独的户籍。
  她的确是快到年纪了,等过几天老夫人高兴时提一提,就给父兄回信,让他们秋收之后来接自己,从此恢复良籍,老夫人会允许她带走自己的体己,到时候用这些年积攒下的小财在乡下置些房地,养猫养狗,种菜弄花,快快活活的过完余下这一生。
  初夏的午后,房门外树上蝉鸣声声,房内的空气弥散茉莉清香,容娘踢掉鞋子蜷缩起来,气息渐绵长,她之前解开了发髻,乌黑发丝倾泻枕上,此时的梦里,全是关于重获自由之身后的种种。
  ……
  这日端午,清早起老夫人院里就热闹非常,厅里小娘子们下棋,院里空地上小郎君们在玩投壶,廊下有婢子坐在一处分五色丝线打络子,针线上的人正在西厢的小药房里,往绣了五毒的荷包内填香草。
  几个一等侍女早已忙昏了头,清点各处送来的端午节礼,时新衣裳料子、红绿宝石、熏香镂空的玉石扇子、金银缂丝的佛经等等,又要登记造册,分开来妥善保存,又要对应着安排回礼,支使的门外一干小厮们满府团团转。
  容娘是必要走的,她有心将自己管着的琐碎事儿慢慢都交付于阿杞,早从去年就开始带着新晋为一等侍女的阿杞忙前忙后,因此今年端午她彻底放开了手,反倒得了空闲。
  “阿杞,这些都是不必着急入库的,你只先入册子,把小楼钥匙管好,等忙过端午,再清理不迟”
  “我晓得,现下已造册完毕,只要吩咐人把这些新鲜吃食归入小厨房,别的就锁在小楼里,过几日带人来归置,我拿册子去给新云初桃看,再与她们一道安排回礼”
  “很是,那你忙着,我去给老夫人冲茶吃”
  老夫人的院里有小厨房,三个小灶台,给老夫人煲药、炖汤、温些吃食,或者做些老夫人想吃的点心,容娘可谓是小厨房的常客了,几乎包揽老夫人除两顿正餐外所有入口的食物。
  昨儿掐了一篮子新鲜茉莉做茉莉饼吃,顺便熏了蜜茶,这蜜茶是在茶碗底部涂上一层浓稠的白蜜,再将茶碗倒扣在装了茉莉花的平底盘子内,茶碗要和盘子扣得严实些,静置一夜,碗底的白蜜吸收了茉莉的香气,这时取来茶碗,往里用温水一冲就得了蜜茶,喝这蜜茶时,只闻见茉莉与蜜的香甜,却不见碗中有茉莉,润喉养肺,又有雅趣,府里主子们都很喜欢,自容娘做了一次后,每年茉莉开的季节府里上下都要喝这茉莉茶。
  用木盘托着茶碗,容娘唤来小丫头一起端着去厅里。
  “老夫人,我熏了茉莉蜜,娘子们这会儿也该玩儿累了,冲几碗茶来吃”
  “你一进来我就闻着味儿了,快,叫女孩儿们去那放了冰的厢房里吃茶,她们贪凉快,再给她们捡些冰镇牛奶点心去,陪着茶吃,容娘过来,我们说会子话”
  容娘应声上前,坐在老夫人脚踏一侧,其他吩咐自有侍女去做。
  “晨起在小厨房裹了小角粽子,五种馅儿的,用饭时给您蒸了吃,不过糯米不易克化,您只得吃两个,可想好了吃哪两个味儿?”
  “你这坏丫头,我老人家眼见着入土的人,还不叫我饮食上随意些,你那手指头大的粽子,就是十个我也吃得下”
  “可别这么说,老夫人您长命百岁呢,再说,我那粽子比您手指头可大了去了”
  老夫人一阵爽朗的笑,“偏就吃十个,你敢拦我,叫王妈妈打你板子”
  “王妈妈平日就看我懒怠,您给她放个权,她老人家可不得好好疼我一疼”
  “可是皮痒了,编排起我来了”,王妈妈立在老夫人一旁跟着笑,作势要去撕她的嘴,容娘顺势扑倒在老夫人膝上,老夫人将她抱个满怀。
  “算啦算啦,王妈妈,我跟你求个情,就饶了这小可怜的”
  “可是老夫人您说呢,不然我是不依的”
  老夫人揽着容娘,又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们容娘也大啦,眼见就留不住,跟我那几个千疼万疼养大的女孩儿似的,可不就是留不住身边吗,最可恨是我二丫头,这些年越走越远,也不知还能见上几面”
  “好好地,想这些作甚,老夫人若是想娘子们,便着人去书信,娘子们必带着重孙来孝敬您呢,再说二娘子,这可是容娘最最敬佩的女子了,王爷在边关打了那么大的胜仗,这也有我们二娘子的功劳呢”
  “我二丫头啊,跟着丈夫东征西战,是个顶好的女娘,现下这仗打完了,总算让人放下心,她也能回京里去和孩子团圆,其实不管是她,还是她几个姑姑,若空了能来一趟看看我老太婆,就知足了”
  “娘子们心里必定也想念您的,我一早去瞧了今日到的节礼,不少好东西,京里的、江南的、西州的,都念着您呢,娘子们想必也盼着和您团圆”,容娘安静的躺在老夫人膝上,老夫人轻轻摩挲梳理着她的头发。
  “团圆总有时日,容娘,我最知道你,也别着急,过段时间乡下田里不忙了,就着人去请你父兄来接你,叫你也与家人团圆”
  容娘鼻腔里发出一声嗯,闭了闭眼,没假意说些离不开老夫人的话,她终归是要走的,老夫人和府里众人待她不薄,可有些事儿,说不得薄不薄的。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进来一个丫头,在厅门口张望,望见容娘,挤眉弄眼的朝她示意,不巧被王妈妈瞧见了,“什么东西,在那里幺五幺六磨蹭什么,没规矩的”
  那小丫头被吓得摔倒在地,“我、我,我找…”
  “你进来回话,平日里也这样急躁不成”,老夫人伸手拦了拦王妈妈,容娘也站起身来。
  小丫头进厅里面来,跪下回话,“老夫人,是二门外的小厮临福说有急事找容姑娘,说是容姑娘家出事儿了”
  容娘一惊,看了眼老夫人,急急问,“出了什么事,临福可说了?”
  “没说,就让我快来找你”
  “这…”话还没出口,老夫人握住了容娘有些冰冰凉的双手,“别慌”,又转头去喊那小丫头,“你去喊临福进来,快些着”
  等着人的间隙,容娘有些心绪不宁,昨天临福要去梓桐县城那边给府里有来往的人家送节礼,她托他顺道替自己送些东西回上河家里去,照理说临福会在上河住上一夜,慢慢回来也得到中午,这会儿这么急着来,怕是出了什么事儿,她不停往厅外张望着,等临福进来。
  临福急急走进来,冲老夫人行了个礼就看向容娘那边。
  “容娘,我昨儿替你去上河送粽子的,到了才知道,你父亲和兄长,前天上空山里去拾山货…”
  “怎么?人、人没事吧?人怎么样了?”
  “遇着过路的山匪,人已经没了,我到了已经夜深不好赶路,只好早晨急忙赶回来告知你”
  话听到这儿,容娘急急上前抓住临福衣袖,抬头看着他,心里乱成一团。
  “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前次的书信里还说家里给她打了新床,父亲托人买的好木料,哥哥亲自上山去采的桐油子,嫂子絮好了新棉被,问她几时能够归家,他们好准备车来接她。
  “容娘,你得快些着准备回去一趟,天气热等不了停灵七天,明儿就准备下葬了,还有些事,你村里外人不好置喙呢,你家侄儿也还小,凡事须得你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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