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笑:“当然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啊!”
尤硕明竟无言以对。
“不过我现在发现,你长得比他还要好看,身材也好一些,我就改为喜欢你了。”赵凌总结道,“但毕竟以前喜欢过他,所以看到他对别的女人好,自然还是生气的!”
尤硕明不由失笑,赵凌不悦道:“怎么,难道你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喜欢……”
“我不好看吗?”
“好看的。”
“我对你不好吗?”
“郡主救了我的性命,于我有恩。”
赵凌更费解了:“那你为何不喜欢我?”
尤硕明无奈,“郡主,你我对于喜欢的定义不一样。”
可是没有人教过她这个啊!
赵凌皱起脸,放下手炉站起身,开始在房内踱步,好一阵儿,她才回头道:“那你说说,你的喜欢是什么。我可以照着你说的做,我可以改。”
尤硕明摇摇头,真诚道:“我不需要你改。郡主,人会喜欢另一人,不是因为她是自己手里的玩具,可以由着自己捏成任何形状,而是因为她是她。你能明白吗?”
赵凌沉默了片刻,走到一旁,踹了一脚置物架,鞭子应声掉在地上。
“我不明白!”
当晚王府十分忙碌,众人都在收拾行囊准备第二天的旅程,巡卫通宵巡逻,尤硕明没找着机会见心儿一面。
而第二天队伍出发后,尤硕明需要时时护卫在郡主身边,几乎没有机会与心儿说上一句话,并且,出了沅州后,他们开始陆陆续续遇上逃难的流民,才知道瘟疫已经发展到这般严重的境地了。
他和心儿晚上偷偷溜出来见面,躲在树后面小声谈论如今愈发复杂的形势,达成了暂时不考虑逃跑的共识,毕竟在如今疫病横行的越国,贸然逃跑实乃下策。
商量完了之后,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在夜色的掩护下拥抱在一起,来自爱情的甜蜜驱散了寒冷。
尤硕明发现她踮着脚,于是便愈发弯下身抱紧她,让她别累着脚,她只是摇头:“不行,我要抱紧一些。”
他笑着在她耳边低声道:“那你可以踩我脚上。”
队伍加快了速度,年三十当晚,他们已经抵达了广阴的邻城顺吉,住进了馆驿。
尤硕明照例溜出来见心儿,两人在馆驿的一处小园子里相会,象征性地聊了聊晚上吃了什么之后,小情侣俩在冬青树下又抱在了一起。
心儿在他怀里蹭了蹭,忽然抬手将他按在树上,吻了过来。
第91章 染病
子时刚过,城中陆续放起了鞭炮和烟花,噼噼啪啪吵得人相互听不见对方说话,馆驿中的大家奔波劳累了一天,又忧心着明日进都城觐见一事,便早早睡下了,没几个守夜的。
小幺跑出来看热闹,望见公子也站在院子里看天空中炸开的烟花,她凑过来扯着嗓子喊:“公子!怎么不见心儿啊!她去哪儿了?!”
许知贤道:“你管她。”
小幺听不清:“什么?!”
许知贤:“……你管她呢!”
而被心上人的亲吻迷得晕头转向的尤硕明,那一瞬间除了胸腔传来的剧烈跳动,什么都听不见,寒风,鞭炮,烟花,统统都不及自己的心跳声大。
他被紧紧压在冬青树干上,粗糙的树干表面硌得他肩胛骨生疼,但他忽略了这点不舒服,所有的感官都放在她的吻上。
他合上双眼,动情地回吻过去,与她呼吸交织在一起,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身。
太甜美了,他整个人都为她着迷。他喜欢她脸红心虚的样子,也欣赏她张扬大笑的样子,当她小鸟依人似的窝在他怀里蹭他时,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挖给她,而当她强势地抱着他不撒手,将他按着亲吻时,他也好喜欢……好喜欢。
她所有的样子,他都好喜欢。
长长的深吻结束后,心儿抵着他的额头,喘息着,脸颊泛着红晕,在烟火的照耀下格外迷人。
她眼里有了湿意,展露了一个笑脸,低声道:“子弋,新年快乐。”
尤硕明也含了热泪,捧起她的双颊:“新年快乐。”
顺吉用满天烟花迎来了新的一年,而与它相隔不远的都城广阴,却面临着一场巨大的浩劫。
沅州一行在层层审查中进了广阴城,按理说入城第一时间就该去觐见国君赵岩,但赵况和赵凌被拦在了皇宫外。
赵况回到自己在都城的王府,迅速召集了自己的党羽,将事态的发展仔仔细细梳理了一遍,得出了推论:皇宫出了大事,四皇子赵冶封锁了消息,如今,皇宫几乎都在他掌控之中。
早在使臣抵达沅州之前,国君赵岩就停了每日的早朝,能见到他的大臣少之又少,而他却每天都召见御医,一天换一个人。
起初,大臣们以为陛下只是在操心东南四城的瘟疫,所以传这些御医来亲自问询,但几天过去了,早朝没恢复,陛下不现身,宫中却传来有宫女内侍被活活烧死的消息。
“微臣私下打听到,那些宫女内侍是因为患了疫病,才被活活烧死的!”督察使伸长了脖子低声说着,溜圆的眼睛扫过众人的脸,而后落在赵况身上,“殿下,微臣怀疑里面那位出了大事,而四皇子想趁机行谋逆之举。”
赵况若有所思,望着窗外沉默了片刻,冷笑道:“无论他赵冶想要干什么,本王明日必须要见到陛下。”
第二天傍晚下起了小雨,许知贤下马车时,看见许亦心撑着伞等在一旁,一见他出来,立即笑盈盈地凑过来,踮起脚将伞举在他头顶,那狗腿样儿,就差没摇尾巴了。
许知贤似笑非笑瞥一眼她,而后将伞接过来,自顾自地往前走,许亦心在后面追他:“公子!你慢点儿……等等我,伞分我一点儿,下着雨啊喂!”
如今形势严峻,入住王府的只有赵况,赵凌和许知贤都被安排在他私下买的一座宅邸中,以便遭遇特殊情况时可以随机应变。
据说白天赵况与一众官员去了皇宫门口,要求面见圣上,之后许知贤便被赵况召到府上议事,许亦心这般殷勤,就是想向他打听进展,好掌握具体情况。
许知贤在她的再三讨好下终于松了口,说赵况见到了国君,不出他们所料,宫内果然出了大事:国君赵岩染上了疫病。
一开始,赵岩只是头晕乏力,并没有放在心上,之后在某次批阅奏折时晕倒了,御医一诊治,犹豫着说陛下这不像是普通的风寒。
倒像是东南四城如今横行的瘟疫。
赵岩勃然大怒,当即命人将御医拖出去杖责五十大板,又去传新的御医。
一天|天过去,他的病症丝毫没有好转,御医倒被他打残好几个,这时内侍省又来禀报,有几个宫女内侍也出现了相似症状。
赵岩躺在床上吹胡子瞪眼,认为是这些狗奴才将疫毒传给了他,当即下令将这些人火刑处死。
赵岩虽然嘴硬笃定自己不可能染了疫病,可内心已经慌了神,开始按时服用一位叫诸葛宇的仙师提供的丹药。
而这个诸葛宇,正是不久前四皇子赵冶举荐的人,他面圣时声称自己曾经见过如今横行的这种疫病,只要再费一些时日,便可研究出治病药方,拯救灾民于水火。
赵岩本不太信他的言辞,但终归是宠爱的儿子举荐的人,所以还是见了他一面,之后便拨给他一座宅子和些许经费,让他全心研究药方。
赵岩自己患上疫病后,眼见御医一个个都不顶用,便想起了诸葛宇,召他过来一问,得知他还没研究出方子,但可以用丹药暂时延缓陛下的病情。
赵岩已经慌不择食,对诸葛宇言听计从,还吩咐下去,除了诸葛宇和赵冶,其余人他一律不见,让禁军守好宫门。
这次是赵况带着百官在宫门坚持了几个时辰,事情闹大了,禁军不得不派人去请示陛下,陛下才知道他六儿子赵况回来了。
“禁军统领与赵冶素来交好,如今深受陛下信赖的诸葛宇也是赵冶的人,而今日赵况带着众人这么一闹,虽然见着了陛下,却令陛下对他起了戒心,认为他结党营私,目空一切。”许知贤端着茶缓缓道,“这一局,赵况怕是要输了。”
许亦心摸摸下巴,摇头道:“非也。”
赵况不能输,如今他们一众人全都是赵况带来广阴的,他输了,赵冶能让他们有好果子吃?
至少不能输得这么快。最好让他和赵冶之间多多拉锯几番,北越政局愈动荡,对许亦心来说愈好。
“心儿有何高见?”
“禁军统领与赵冶关系再好,只要他没有胆子谋反,他就始终是国君的刀,算不上是赵冶这一边的。赵况率领百官在宫门前跪请面圣,也只是关心则乱,怎能说是结党?”
许亦心停住踱步的脚,转而在老哥面前坐下:“还有那个诸葛宇,问题大得很。他说自己见过那种疫病,却没说自己说何时见过的。莫非他是刚从疫病横行的东南四城出来的?赵岩见了他之后便染了病,莫非就是他传给赵岩的?”
许知贤眼睛一亮:“但这只是你的推测,并无事实依据。”
许亦心笑着歪了歪头,“没有依据,咱们可以给他创造一些嘛。况且事实如何并不重要,只要勾起赵岩心中的疑虑,诸葛宇就失了圣心了。”
许知贤也笑,曲起食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见她吃痛地惊呼,眼睛瞪大了怒视着自己,不由地叹道:“不愧是你啊,召南。”
病床上的赵岩很快接到了督查司的汇报,当即传了御医入宫,检查诸葛宇献上的丹药成分,御医禀告说它只是寻常的滋补药丸。
自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的赵岩,瞬间又跌入了谷底,愈发信了疫病是诸葛宇传给他的这一说,震怒之下,下旨直接将诸葛宇处以火刑,将他身上的脏东西焚烧殆尽。
但杀再多的“仙师”和御医也无济于事,他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
他活在病痛的折磨与失去一切的恐惧中,每每见着自己两个年轻健康的儿子,心中便止不住地升起恶念,一边想夺走他们鲜活的生命换取自己的健康,一边怕他们会伺机谋逆。
如若此时有人告诉他,他的病可以治愈,条件是杀了他两个风华正茂的儿子,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好巧不巧,边境普昌传来了消息,说宋国寿州的疫情得到了控制,他们似乎研制出了对症药方。
赵岩枯黄的双眼迸发出亮光,用嘶哑的喉咙吼道:“去!派使臣去宋国!”
使臣先是去了寿州,没能进城,低声下气地请守卫通报,守卫去了一趟驻军卫所,回来后传话说将军让他们一行人直接去诏阳,寿州自顾不暇,恕无法接待。至于涉及的两国事宜,寿州一切听从都城诏阳的指令。
他们越国有求于人,不敢造次,只得继续南下。
但事实上,寿州虽然已经控制住了疫病发展的整体态势,人手却远远不足,城内依旧遍地都是病人,所有健康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全都自发加入大夫的队伍,帮忙照顾病人和熬制汤药。
因寿州已经有了对症药方和康复患者,邻近的几个被疫病侵袭的城市都派了人过来,从寿州带走不少太医署的人,因为他们有了“经验”,如此一来,寿州支撑得愈发艰难,好在诏阳很快又拨了人员过来,还送了一大批补给入城。
驻军卫所腾出了一半的面积来收容病人,士兵们除了负责巡查的,其余人都加入了医疗后勤队,帮忙处理已故病患,修建隔离居所,搬运和分发生活用具,甚至打扫做饭等等,只要哪里缺人,他们就顶上去,时常累得几天几夜合不了眼。
苏敬纶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说,她是整个寿州城最忙的人。
所以当她倒下的时候,裴清一边替她把脉一边责问沈信芳,为何不好生劝住她,这样没日没夜地拼命,完全没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沈信芳坐在床头,扶着昏睡的苏敬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挨着训,紧张地问:“将军可有大碍?”
裴清诊好脉,仔细看了看她的手和指甲,又上前翻看她的眼睑,神情愈发严肃起来,默然打量了苏敬纶好几遍。
沈信芳心中一慌,害怕她发现了什么,搂苏敬纶肩膀的手紧了紧,“裴大夫?”
裴清抬眸,冷声道:“大问题。将军染上疫病了。”
第92章 难关
沈信芳仿佛瞬间堕入冰窟,呆了一阵,喃喃道:“怎会?将军一向谨慎小心,也一直是照着你的防御指示来的……”
裴清有些恼火:“可你们没将她身上有伤的事情告知我!一身的伤,对我还瞒着掖着,她的抵抗力本就因伤大打折扣,还近距离接触病患,她自己不要命,谁能救得了她?”
沈信芳眼睛发红,脸上血色尽失。
这段时间他们俩冷战,相互之间没说过几句话,都为了瘟疫之事忙得脚不沾地,他想劝她休息,奈何她一见到他就走……他也注意到了她脸色很差,可是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没有人脸色是红润光泽的。
裴清见他脸白得像鬼,仿佛听到了阎王下的裁决似的,不由低叹一声,道:“我会全力救她的。但是,请你看好她,不许再让她熬夜了。”
沈信芳别过头揉揉眼睛,轻声答是。
上天垂怜,苏敬纶第三天终于恢复了意识,病情愈发好转起来,每日醒转,抬眼便会看见沈信芳坐在一旁,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她静静地望着他为自己盛上汤药,舀一勺细细吹凉了,再轻柔地凑到她唇边。她一言不发,默默喝完了,道:“从未见过你这般邋遢的样子。”
沈信芳几日没有休息,胡渣都冒出来了,他尴尬地摸摸自己下巴,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照顾她睡下后,裴清背着包裹过来了,身后还跟着这次与她一同来寿州的老者,沈信芳猜测那是她爷爷。
“裴大夫这是?”
裴清从怀中拿出一张信笺,道:“苏将军已经没有大碍了,城中情势也逐步好转,危机已除,因此,我这次是来辞行的。劳烦苏将军在通行令上盖个章,我好出城。”
沈信芳吃了一惊,将通行令接过来扫了一眼,脑海中迅速思索着拖延之策:“裴大夫有何急事?目下气候恶劣,疫病四起,恐怕不好远行。”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要离开。”裴清解释道,“如今宋国被瘟疫波及的几个主要州郡已经得到药方,情况逐步稳定下来,但北边的越国却哀鸿遍野流民逃窜,他们已经等不了了,我得把药方送过去,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沈信芳心中被她的话所震撼了。
在她入寿州城的当晚,他看到她时,想起自己曾在召南公主府见过她,知道她的确是大夫,城内如今最缺的就是大夫,况且她不辞辛苦星夜赶来,定然是持有坚定不移的信念,不会轻易半途而废伺机逃走,所以他才放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