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定乌鸦嘴系统(穿书)——清风不渡
时间:2022-03-19 07:52:06

许亦心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她的……产业。
物以稀为贵,在这个时代,盐的提炼复杂,耗时长,产量少,而且仅沿海地区可以制作,运送到各地售卖,运费自然也很高,所以价格昂贵,盐的买卖一直由朝廷把控的,一旦有人违法贩卖私盐,那可是抄家灭门的罪行。
但仍然有人铤而走险,所以官府为了便于管理,也会给部分盐商经营权,届时官府从中获取利润即可。许召南作为大宋公主,不可能缺钱花,为何也要暗中插手食盐买卖?她赚这么多钱想干什么?
“眼下当务之急是带您离开沅州,返回诏阳。”言同甫抓住她的手,比想象中还要冰,不由得捂了捂,“现在就离开,您意下如何?”
许亦心挣脱他的手心,脱口而出:“不,我不走。”
 
第88章 孤岛
 
言同甫手心一空,无法理解地提高了声音:“为什么?”
许亦心转过身,不安地踱了几步,道:“其一,赵况会私下接触盐商,说明他野心不小,很可能图谋更多,你这一趟算是捏住了他的把柄,他不会让你轻易出城的,更别说带着我,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只是还没有对外公开。届时他反应过来,定然会在国君赵岩察觉之前,全力将我们抓回来。其二,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许知贤在王府给赵况当幕僚。”
“奉南王世子许知贤?”
“不错。在弄明白他留在越国想干什么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言同甫想说,只要去奉南郡把康宁郡主和奉南王抓在手里,管他许知贤想干什么?但他知道殿下有多重视血脉亲人,所以还是将这些话吞了回去。
“其三,你可能没注意到,尤硕明失忆了。”
言同甫哽了一瞬,难怪昨晚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可是:“殿下回国,与他失忆与否有关系吗?难道您要带他一起回去?”
“当然!”
“圣上会杀了他。”
“有我在,他不会。”
言同甫动了动唇,还是咽下了反驳的话。
许亦心见他显然不太赞同自己的看法,遂继续说:“尤硕明不能留在越国。他如今失忆了,对魏国和我大宋并无半分情感,如若我丢下他不管,越人再施与他些许恩惠,保不齐他就死心塌地效忠越国了。一旦他率领了越军与大宋抗衡,我们没有胜算!”
您也太看得起他了。
言同甫默然片刻,轻声问:“如果他没有失忆,就不用考虑第一和第二条了,对不对?”
“什么?”
“……没什么。”
许亦心当然不奢望他能理解尤硕明的重要性,毕竟他并不清楚五国最终的结局。她掏出一块绢帕塞给他:“你找机会尽快回国,把这个交给陛下,请他务必振作,不要事事劳累太傅!太傅年近古稀,如今这种局面,万一累垮了太傅,他再六神无主,宋国就完了!至于我,我会想办法带尤硕明回宋国的,请陛下沉住气。”
言同甫垂眸点头,将绢帕叠好,收进怀中,继续听长公主的叮嘱,听她从如何劝说陛下打起精神,到推荐哪几位大臣协助太傅处理朝政,再到恳请乔先生研究抑制此次疫病扩散的可行方案,甚至还兼顾到了苏敬纶和沈信芳的处境,强调他们俩是宋国最不可或缺的臣子,一定会为本次灾情作出重大贡献,朝廷要全力支持他们在疫区的需求。
她对所有人的境况都劳心劳神,唯独不提自己要如何摆脱身陷越国的困境,言同甫不由地问:“冬祭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苏敬纶说殿下是想拉住尤硕明,不慎被他带着一起跌落悬崖的,可我不相信苏敬纶,若非他故意为之,以他的身手,又岂能眼睁睁看着长公主跌入深渊?”
许亦心闻言一怔,不禁想起苏敬纶当时仇恨的眼神,一瞬间,那种窒息的痛楚又涌上了她的喉咙。
“一言难尽……但苏敬纶也没有说谎,此事且先不提,我往后会一一告诉你。”
……
离开西郡王府后,言同甫闪到一处幽暗的角落,从怀里掏出她给的绢帕,打开火折子。
小小的火苗闪烁着,跳动着,照在绢帕上,温暖的亮光柔柔地笼罩下来,映出四个秀丽端正的小楷字:安好勿念。
他长长叹了一声,将绢帕贴紧自己的胸膛,松了全身的劲儿,重重往后一靠,肩胛骨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仰头闭上了眼。
他忽然想起,自己忘了祝长公主小年安康。
暴雨滂沱,乌云密布,雷电阵阵,城墙上燃着的微弱火光,是暗夜中唯一的一缕温暖。
此刻的寿州城,仿佛是末日中苟延残喘的一座孤岛。
黑夜中,一辆马车艰难地冒雨向城门行驶着,马车的声响在大自然的狂嗥中几乎微不可闻,直到离城墙仅十几步之遥时,城门守卫这才确认有马车在靠近。
守卫有四人,揣着手耸着肩,缩在临时搭建的雨棚下,火把只点了一支,因物资紧缺,需要节省着用。他们相互看了看对方,而后站直了身,抄出家伙警惕地指着马车,大声呵斥道:“什么人?!速速停车!”
马车嘎吱嘎吱靠近了,而后慢慢停下,赶车的那人穿着一层编织得厚厚的蓑衣,戴着蓑帽,收起了马鞭,抬头推了推帽沿,大声道:“诸位不必慌张,我们是来寿州城寻故人的,赶上暴雨耽搁了,没能在天黑前抵达。”
守卫们面面相觑,眉头紧锁,不仅奇怪有人会夙夜前来寿州城,还讶异面前的赶车人竟是个女子。
“还望诸位兄弟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城。”
其中一位守卫上前一步,歪头打量着赶车的女子,又看看她后面,“车里是谁?”
此时车帘被掀开一角,一位老者冒出小半个身子,瑟缩着道:“小玉,承佑好冷啊……”
这二人正是裴清和承佑。
守卫看他们一老一少,构不成任何威胁,便也放下警惕来,又见他们衣裳湿了大半,那位老者还冻得发着抖,两方隔着雨帘,说话都得扯着嗓子喊,也不太方便,于是守卫相互商量了几句,便撑了伞过去,帮那位少女扶老者下车,将他们接过来。
等到众人都躲进了雨棚,守卫这才告诉他们,寿州城如今瘟疫蔓延,城中人一律不得外出,外人也一律不得入内,除非持有诏阳来的指令。故而,无论他们口中所说的“寻故人”是真是假,守卫是不会放他们进去的。
“我是大夫。”裴清忙道,“实不相瞒,我正是为此次瘟疫而来,请诸位通传给州府大人,容许我入城救治病人。”
守卫们一瞧她的样貌身段,像是不满十八的样子,心里对她的话不太信服,相互之间对了个眼色,问她可有诏阳的谕旨,得到答案是没有,那他们更不敢放她进城了。
只是如今大雨连连,他们也不好当即赶她和老者离开,遂帮他们将马车牵进来拴好,打开城门,带他们去守卫休憩所暂时安顿下来,承诺派人去给将军报信。
驻军卫所。
巡卫一丝不苟地完成了巡逻,与下一队交接,恰巧碰上了抱着卷轴而来的沈少卿,忙昂首挺胸站定了,回答京官的询问,答完后,见大人没有其他指示,这才兢兢业业地返回各自岗位去。
沈信芳收起雨伞,推开了书房的门,放眼望去只有书桌旁点了一盏灯,案卷堆积成山,挡住了伏案工作的那人。图纸散了几张在他脚下,他将它们捡起来,看到上边画的是正要计划搭建的隔离卫所的建筑图。
他将图纸整理好,而后放下怀里的卷轴,找来炉子生了火取暖,再搬开书案上垒成山的的公文书籍,端来一盏新的烛台点上了,放在了苏敬纶右手边,照亮了她冷峻的侧脸。
“什么事?”
沈信芳自己带来的卷轴展开给她看,“这是西城区川门坊新增的病例,还有已经死亡的病人也标注在上面。另一册,是负责川门坊救治工作的大夫贾立轩,他……请求出城采集药材。”
苏敬纶紧抿着唇,将病例名册仔细看了一遍,而后拿起一旁贾立轩的申请书,冷哼了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上一次的申请书是想要离开寿州。”
贾大夫是从外地过来的,他声称一定能在一个月之内研制出药方,苏敬纶才破例放他进城,只是这段时间以来,贾大夫试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效果。
可他索取的东西却一样不少,一会儿要珍贵人参,一会儿要罕见虫草,住的地方还必须宽敞僻静。
一开始,苏敬纶耐着性子一一满足了他提的要求,可时间一天|天过去,贾大夫所说的药方依然没影儿,苏敬纶却接到了他请求出城的申请。
果然是个沽名钓誉之徒,大约是想来寿州碰碰运气,一旦研制出行之有效的方子,那他定然会名扬天下。然而如今看此路不通,他吹大话的时限快到了,他就想伺机逃跑,偷偷塞信笺给苏敬纶,求苏敬纶放他出城。
苏敬纶气得发抖,将他的特殊待遇一律停了,住处换成了普通杂房,勒令他继续留在城西救助灾民。若不是时局特殊,这贾大夫又并非医药草包,就冲他私下贩卖那些不属于他的人参鹿茸,她早就将他扔地牢里喂耗子去了。
这次他又想借着采药草的机会逃跑。
当她是白痴吗?
寒冬腊月的,城外山头能有什么药草?
苏敬纶将贾立轩的申请书重重拍在桌案上:“不用理会他!特殊时期,就算他是普通百姓,我也不可能放他出城,更别说他还是个大夫。”
她气得胃疼,蹙眉忍了忍,抬起头看看多出来的这盏灯,又看看沈信芳:“熄了。别浪费蜡烛。”
寿州如今这种情况,他们也不知能撑多久,能省一些是一些。
沈信芳叹了口气,把灯熄了撤走,重新坐在她跟前,见她又埋头开始看文卷,忍不住伸出手,抽走了她手中的东西。
“怎么?”苏敬纶皱眉。
沈信芳无奈地看着她:“晚上还没换药,对吗?”
她愣了愣,眨巴一下眼睛,胸口仿佛忽然被他轻轻敲了一下,一股暖流从下至上,裹住了她的肺腑。
“唔……嗯。”她硬邦邦答道。
沈信芳对她抿了抿唇角,眼里带有责备和心疼,她不自在地转过头,自觉走到卧榻旁坐下,背对他,窸窸窣窣将衣衫褪下了。
沈信芳抱来药箱,跪坐在她身边,她紧绷着身体,轻轻掀开自己亵衣的下摆,看着他帮自己解掉被血渗透了的纱布。
他用沾了酒的新纱布给她清理干净伤口,而后仔细涂上药膏,这才一圈一圈为她重新包扎妥当,随即便来到她背后,将她垂在肩头的高马尾绑成丸子,悄悄舒了口气,开始认真给她处理背上的刀伤。
苏敬纶全程一声不吭,耳朵已经红透了。
寿州如今最缺的就是大夫,太医署来的人早就被派到城里各个区域,全力救治病人,驻军卫所并没有留军医,所以她的伤一直都是沈信芳给她换药。
当然,她的身份特殊,她也不会允许其他大夫碰她。再者……早在北邰山时,她捅自己一刀,伤口也是他帮忙处理的,毕竟,只有他知道她是女儿身。
之后她就被扔到了诏狱,期间自然不可能有人能为她换药,所以她的各处伤口便恶化了,一直到现在还没好。
她对沈信芳伸出的援手十分感激,但又不由得有些五味杂陈,她一直知道他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但她没想到他会在当时那样复杂的情形下,冒着危险深夜前来给她偷偷上药。
他不怕被陛下迁怒吗?
他这样救她,仅仅是因为他的正义感和对她的同情吗?
还是说——
“你这一身的伤拖到现在还没好。”沈信芳愁眉苦脸。“早知如此,当时我就该给你用长公主的药,陛下用她的药好得特别快。”
苏敬纶满腔的温热血液被他这句话瞬间冻住了。
 
第89章 折磨
 
窗外炸开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惊得烛火一跳一跳,雨点愈发密集地落下,犹如沉闷的鼓点,急促地击打着她头顶的瓦片。
她想起公主回宋后第一次召见她,她以为会是兴师问罪,但公主只是抱着汤婆子从卧榻上坐起身,不解地看着她:“还不起来,要本宫亲自扶你?”
后来她疏于职守,导致涟漪自尽于诏狱,公主也没有责罚她,只是摆摆手让她平身,叹道:“事已至此,赏罚容后再论。”
随即又答应了她的请求,带她去威武将军府上验了尸,返程时下起了大雨,公主让她进了马车,免去了她浑身湿透的狼狈结果,还令马车送她回镇抚司,笑着对她说“有劳你了”。
她会举荐她领兵打仗,也会在看到她深夜冒雨而来时蹙眉问:“你淋雨了?”
她当众抗旨不遵时,她会冒险拖住那位暴虐帝王的胳膊,笑着给她解围,“陛下,可不好开这样的玩笑,瞧镇北将军吓得脸都白了。”
不慎落入陷阱后,她烧得糊涂了,依然不忘与她分享御寒的外衣,“你也很冷吧。”她这样说。
她急需回京见惠娘最后一面时,也只有她没有拒绝她,只是问:“祭祀前一天赶回来,能做到吗?”
她曾经警告过尤硕明,如果他敢辜负她,她会第一个杀了他。
到头来,杀了她的是她。
是她苏敬纶。
她忽然无法忍受眼前人对她的触碰,猛地打掉了沈信芳为她包扎的手,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背过身,手抖着自己给自己系上纱布的结,再缓缓给自己穿衣服。
“怎么了?”沈信芳观察她的神色。
她低头道:“出去。”
沈信芳没动。房内沉默了片刻,沈信芳看着她紧绷的脊背,放低了声音道:“你很怕提起长公主。”
依旧是沉默。
“为什么?”
“……”
“你也……不用太自责,陶修文说没找到尸身,说明她可能还活着,还有一线希望……”
“别做梦了!”她忍无可忍,转过身来狠狠盯着他,大声道:“从数十丈高的山崖掉下去,寒冬腊月,下面的沅河还结着冰,谁能活得了?”
他竟然以为她在自责。她是自责吗?
她是恨!她不光恨她就这么轻易地死了,她还恨自己没办法因为她的死而开心!
仇人死了,她为什么不开心?
她凭什么不开心?
但此刻她看着沈信芳那震惊又失措的神情,竟从中得到了一丝愉悦。
“我亲眼看着她掉下去的。我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手,从我手里脱离——你问我为什么不拉住她?因为我恨不得她死。或者说,我是故意放手的,是我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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