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富美六零年代创业史——诵持
时间:2022-03-19 08:10:40

  即使上辈子,她的亲生父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亲手为她做过一次羹汤。
  崔丽芬解了围裙进来,以为是炖鸡不合口味,无奈地说:“笑笑,家里只有盐巴了,你先将就一下。明天我让你大哥过来,送点花椒肉桂……”
  校嘉华摇头,“娘,等会你带回去一些,和爹一起吃吧。”
  这就是肯破冰和解的意思了,崔丽芬有些动容:“不用,你爹有工分,会打猎,家里不缺吃的。”
  说完,她又点燃灶火,摊了几张高粱饼,让女儿、孙子明早热着吃。
  这娘操心的,恨不得把饼挂到闺女脖子上。
  临走前,崔丽芬拿碗装了些剔骨的鸡块,用蒸布包好。
  她试探着对校嘉华说:“笑笑,这些待会拿去大院,给你公公吧。马上就是八月十五了,别让人说闲话。”
  啥,公公?
  校嘉华想起来,自家那位只相处了半天的倒插门姑爷,确实有个“坏分子”的父亲,住在本村的劳改棚里。
  恐怕,这才是那人肯纡尊降贵,入赘到校家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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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只能留下来,校嘉华要正视的最大问题是:她结婚了,丈夫还是个倒插门。
  在她穿来前,原主是青河村稀罕的高中生。虽然高考停招,她仍想留在城里大干一番。
  开春,校二哥牺牲后,全家人都沉浸在悲痛里。雪上加霜的是,校二哥的五七刚过,二嫂李翠枝就丢下大宝和石头,带着抚恤金,跑回娘家了。
  校家无法接受,两家人互相对峙了大半月,给村里贡献了不少谈资。
  李翠枝闹到镇政府,一顶“压迫妇女”的帽子盖过来,校老栓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伤心绝望,不想闹得太难看,只能牵着两只娃,回到家里长吁短叹。
  能干活、有补贴的劳动力没了,留下一对只会张嘴吃饭的崽,老大一家一开始没说什么,眼见家里的粮食越来越少,校大嫂坐不住了。
  老大家已经生了二男一女,媳妇张红娜肚子还怀了一个,有啥好吃的先紧着亲生的不说,孩子们磕磕绊绊闹点矛盾,张红娜总是揪着大宝石头非打即骂。
  校老栓和崔丽芬看不下去,也劝过,张红娜立即挺着肚子骂街:“他们有娘生没娘养的,我这当大娘的还管不得?干脆我也回娘家,生下四娃自己过吧!”
  儿媳落跑是老两口的心病,二老再也不敢劝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宝和小石头受尽苛责。
  张红娜对此依旧不满,仍就想着法儿,把两个孩子转手出去。
  但如今家家户户缺吃少穿,自己饿不死就不错了,哪有精力去养别人的孩子?张红娜看了一圈儿,最终把主意打到了小姑子身上。
  她回娘家一合计,还真有人递了枕头。
  说是某家城里有个远房亲戚,当家的离婚后,被打成了“反学威”,送到青河村的农场里改造。这家人有个儿子,大学刚毕业,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工作无法过审,即将下乡当知青。
  对这个年轻人而言,解决工作问题,找个能顺便关照父亲的岳家,捷径就是,入赘到贫农家里。
  老夫妻听说男方是个城里人,还是个大学生,一开始也挺高兴。
  但打听到对家公是个“坏分子”,校老栓立即反对:“不行不行,笑笑将来也要考大学的,怎么能嫁给坏分子的儿子?”
  媒婆不乐意:“要不是成分不好,谁愿意入赘到农村,当上门女婿?”
  张红娜关上门,继续劝说公婆:“现在高考都停了,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恢复?笑笑是农村户口,毕业后没有正式工作。城里不太平,还不如收了心,回老家结婚。”
  张红娜当然有私心,她希望校嘉华成家后,能给老二家带娃。但不得不说,这番话确实说到了老两口的心坎上。
  这两年,上山下乡的知青越来越多,闺女毕业大抵也是这样的命运。留在青河村,确实更安全一些。
  崔丽芬还有些犹豫:“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先跟笑笑商量一下吧。”
  “她一个书呆子,能懂啥,还能反了天!都十八岁了,还满脑子这个理想,那个主义,干脆结了婚,好收心,省得天天往外面跑!”
  张红娜又气得捂肚子,“再说,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老校家?说句不好听的,她一个黄花闺女,要是在城里被人带坏了,将来丢的还不是咱们的脸?”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激动,四五个孩子在外面吓得瑟瑟发抖。
  校大哥是个闷葫芦,平时只知道下地干活,对媳妇儿总是言听计从,自然不会反对。
  校老栓和崔丽芬劝了半天,怕大儿媳真动了胎气,最后只能狠狠心,同意了这桩婚事。
  同一时刻,原主领了毕业证,正计划和同学们一起报名去北大荒,支援祖国的黑土地建设。没想到刚回家,就被爹妈骂了一顿。
  他们要她相亲结婚,还要把二哥的两个孩子过继到她的名下。
  原主当然不同意,男方是有多歪瓜裂枣,才会连入赘农村这样的“奇耻大辱”都接受呢!
  她抗争了许久,奈何爹妈、兄嫂站在统一战线,一哭二闹三上吊,软的硬的轮番上阵。她毕竟是个脸皮薄的小姑娘,拉不下脸闹到镇上去撕扯,不到一个月,心态就崩了。
  这厢女方刚同意,媒婆就带来了男方的意思:同意入赘,也同意□□,但希望校家人也能适当照顾他的父亲。
  于是乎,原主的婚姻就这么定了。
  三个月后的今天,新新人类的校嘉华回看这些,只能说谢天谢地留下来了!
  否则这会儿的她,指不定还在东三省的犄角旮旯里,面朝黑土背朝天呢。
  对很多充满理想抱负的知青而言,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是次要的,无尽的迷茫才最烦心。
  在老家有吃有喝,有爹妈照顾,可不比去外地当劳力强?
  虽然青河村也是农村,但是校嘉华知道,很多年后,随着政策的变革和社会的发展,这里会依附隔壁的帝都,被划入人人向往的城市新区。
  事已至此,既来之则安之,附带着,校嘉华对这桩阴差阳错的婚姻,也宽容了许多。
  她不禁好奇,自己的丈夫,到底是个什么人来着?
  房间的床头柜里,压着他们的结婚证,结婚证上没有照片,只有丈夫的名字:白恪言。
  校嘉华回想了一下,脑子里的印象是“白白净净、谨慎寡言”。
  还真是人如其名。
  她隐约记得,他们只在县城见了一面,登记结婚后,拍了唯一的合影,他就踏上了回城的火车。
  入赘女婿是不需要付彩礼的,白恪言还是把全身的钱、票都给了岳父岳母。他只求带走合照,说是去军队打什么报告。
  站台上,媒人请小两口单独说几句话,她故意偏着头不看他。
  关于这桩婚事,他们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四个字:她(他)不愿意 。
  他们一路沉默到底。
  火车快要发动的时候,白恪言从挎包里取出一个崭新的军用水壶,红着脸递到她手里。
  “是新的。”他局促地解释,“你可以自己用,或者卖掉。”
  “家父那里,就……”
  因为她始终不看他,“拜托你了”这四个字,他没有说出口。
  后来,那只军用水壶,辗转落到校大嫂手里,被卖掉后,换成了用来答谢媒人的粮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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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校嘉华果断收拾东西,决定去探望公公。
  她端着碗,刚走到门口,就被熊孩子拖了后腿。
  “娘,你别走!”校大宝紧张地挡在门口。
  恐慌的情绪会传染,小石头也扑腾着,想跳下椅子。
  熊孩子抽搭着掉金豆,校嘉华却在心里笑了。
  且不说她是初来乍到,就连原主平时住校,也不过当了三个月的养母,哪有什么母子情深。
  校嘉华很清楚,校大宝很聪明,他这样黏她,只是出于对“靠山”的敬畏和服从,绝不等于对母亲的爱。
  孩子们惧怕的不是她离开,而是被她抛弃。
  贫乏年代,死于饥荒和疾病的人不在少数,有个养母磋磨自己,总比孤苦伶仃没人要强。
  更何况,这个养母还是全家性子最弱、心肠最软的小姑。
  校嘉华也不想用成人的眼光,去评判两个平均年龄不到五岁的孩子。前尘往事如灯灭,上辈子的恩怨也该一笔勾销,可她就是过不去心里的坎。
  背叛太残酷,她无法信任身边的人,至少现在是这样。
  僵下去不是办法,校嘉华缓缓开口。
  “第一,我身上没带行李,是要去大院,不是离家出走。第二,天黑小石头出门不安全,你必须留下照顾他。第三,如果听懂了,就让开。”
  校大宝瞪大了眼睛。
  他第一次觉得,姑妈好像变了一个人。最明显的是,他现在和她对视,总是撑不过三秒,就怕得想哭。
  苦情牌和卖萌牌,全部失效了。
  他不死心地问:“娘,你真的不会跑去东北当知青吗?”
  “……不会,我闲的?”
  她看着他,意思很明确。
  校大宝破涕而笑,吱悠一声,打开院门:“娘,你去看劳动棚爷爷吧,他不是坏分子,我会照顾好石头的。”
  校老栓比白父的年龄稍长,为了区分两个爷爷,校大宝私下这么叫。
  校嘉华很意外:“你又知道?”
  “呃,劳动棚爷爷教我写过字呢。”
  姑姑当初结婚,小伙伴都嘲笑他多了个坏分子爷爷。校大宝气不过,偷偷跑去大院扔石子儿。
  老先生被砸到腿,问清缘由,不但没有批评他,还教他写自己的名字。临走前,还摘了把树上的果子给他吃。
  “所以,他们其实是好人。”校大宝信誓旦旦。
  “就你机灵。”
  校嘉华敲他脑门,“乖乖等我回来。”
 
 
第3章 津贴
  校嘉华走进农场大院时,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知青点和劳动棚挨得很近,中间隔着一条浅浅的小溪。
  河这边,几个知青刚吃过饭,正围着大锅洗碗。河那边,齐刷刷站了一排老弱病残,正在做例行的“晚课”。
  身形佝偻的白教授,被点名出来背书。
  背到一半,值班的女知青大声训斥:“老东西,真没用,错了三个字!”
  “啊!”老教授麻木地坐在地上,没有辩解的力气。
  又是陈曼玲,真是冤家路窄。
  白恪言的父亲白忠实,是外语系的老教授,就这样被陈曼玲欺负,校嘉华气愤又内疚。
  她没有帮他照顾好他的父亲。
  “笑笑,你怎么来了?”
  队伍旁边,有两个做笔录的男知青,看到她自来熟地打招呼。
  “张知青、李知青,你们好,我来看我公公。”校嘉华礼貌一笑。
  她有一双漂亮得直指人心的眼睛。两个十八、九岁的男青年,瞬间脸红了。
  不得不说,校嘉华这张脸,美得亦正亦邪,无论放到哪个年代,都极具杀伤力。
  但在陈曼玲看来,这小村妇洁白的手指和脸蛋,完全是在家好吃懒做的铁证。
  如果把她仍到田里风吹日晒,肯定比她们这些女知青还粗糙,根本不可能有资本,成为男知青夜谈会的话题常客。
  陈曼玲一见校嘉华就来气,都怪这小媳妇白天令自己难堪,她才会故意拿她公公出气。
  “校嘉华,你公公是反学威,我批评他天经地义,你上赶着做他们家儿媳,就是跟坏分子同流合污!”
  厉害啊,字字见血。
  这话吓唬别人管用,但校嘉华身为白家儿媳,在农村孝字顶天,她有充分理由站在这里。
  她故作惶恐:“我公公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来农场痛改前非。难道陈知青有什么不满意,还想私设公堂?”
  “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私设公堂了!”
  “陈知青如果委屈,不如我们去找村长评评理?”
  赵村长往日这时都在大院,只隔几间房,校嘉华作势要去找他。
  陈曼玲眼神闪躲,急忙向旁人使眼色。
  两个男知青弯腰鞠躬拦住她,“笑笑,陈知青今天是把话说重了。这些小事,还是别去打扰村长了吧?”
  村长赵富达是方圆几个村子的一股清流,不喜欢整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心只想搞建设,提高生产力。
  这批知青下乡时,赵富达就敲打过,管他天王老子,还是牛鬼蛇神,谁影响生产,谁就趁早滚蛋。
  陈曼玲嚣张跋扈,大家有目共睹。村长不待见她,她还处心积虑地在村长儿子面前刷好感。
  校嘉华退让了一步,表情十分为难。
  “我丈夫也是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他在前线保家卫国。可是刚刚,陈知青却诋毁他和坏分子同流合污,我要写信去问问部队领导,这样对解放军同志公平吗?”
  校嘉华忽悠起来面不改色,天知道白恪言在哪个部队,什么兵种。
  上辈子在职场,她杀伐果断的气场太强,这辈子收敛了锋芒,依然可静可动、可甜可盐。文能左右逢源,武能针锋相对,非常迷惑对手。
  陈曼玲又气又怕:“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诋毁解放军了,我说的是你!”
  这话是站不住脚的,诋毁军嫂,可不就是不尊重解放军嘛。
  “曼玲,你少说两句吧,赵村长一会儿就过来了。”
  河对岸,有明事理的女知青走出来劝。
  陈曼玲自知理亏。
  她平时瞒着赵富达,私下教训“坏分子”,是想提高自己在知青队的威望。没想到校嘉华一来,就撕掉了她身上的遮羞布。
  “散了,都给我散了!”
  陈曼玲恶狠狠地瞪着校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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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动棚终于开饭。
  校嘉华把整碗鸡块倒进野菜汤里,所有人迟迟不敢下筷子,生怕这又是什么“最后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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