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倾紧张地手心里全是汗。
“妙啊妙啊!”白须僧人起身站到悬崖边上,望向石阶上的芸芸众生,“一个拒之千里,一个求之不得,纵有两世情缘,也是几番波折。”
言倾心中有气。她拽着袖摆,执拗地坚持:“禅师,我不想见他。”
白须僧人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施主的心结老僧解不了。不过,老僧受过你的恩惠,愿助施主一臂之力。”
“谢禅师成全!”
言倾朝白须僧人拱了拱手,心中疑惑渐深,她什么时候帮过白须僧人呀?
白须僧人:“老僧有一处精妙之地,可供施主游玩片刻。什么时候施主想出来了,对着墙壁轻扣三声即可。”
言罢,白须僧人轻挥衣袖,言倾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裴笙赶到后山的时候,高远、绿衣和琴画正急得团团转。
世子妃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他们想冲进去找白须僧人问个究竟,谁知凉亭像是笼了一层看不见的透明罩子,把他们生生地拦在了外面。
高远“扑通”一声跪下来:“请世子爷责罚!”琴画和绿衣也跪在了地上。
裴笙瞥了一眼凉亭里端坐着的白须僧人,不仅没生气,反沉着脸将地上跪着的三人一顿责骂。
“胡闹!还不快向慧云大师赔罪!”
慧云......大师!!!
传说中白马寺最风云的大人物?
那观景台上正黑压压地跪着一地的僧侣呢,都盼着他早日回归白马寺呢,他不仅早回来了,还坐在凉亭里和世子妃闲话人生?
高远觉得他的脑子有点乱,又见世子爷弯腰向白须僧人行了个大礼:“晚辈教导无方,还望大师见谅。”
凉亭里传来慧云大师清朗的笑声。
“裴世子,别来无恙。”
慧云大师做了个“请”的手势,裴笙抬步走向凉亭。
在进入凉亭的时候,裴笙明显感觉他穿过了什么东西,像是一片厚厚的云朵,又像是一股强劲的气流。
裴笙与慧云大师面对面而坐。
石桌上,裴笙面前有一盏泛着热气的茶水,茶杯上有一抹淡红色的唇印,小巧又可爱。
裴笙抬眸,眸底尽是笑意:“看来我那调皮的娘子已经叨扰过大师了。”
慧云大师给裴笙倒了一盏茶,倒茶的时候无意间露出干瘦的右手腕。右手腕上,一颗豆大的红痣清晰可见。
“夫人甚是乖巧,老僧与她投缘,欢喜着呢!”慧云大师望向裴笙,“只是夫人不想见裴世子,老僧便自作主张先留她片刻。”
裴笙握着茶盏的手一紧:“请问她现在人在何处?”
慧云大师指了指衣袖,笑道:“老地方。无须担心,她很好。”
此时的言倾小脑袋晕乎乎的,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她好像呆在一个山洞里,山洞不大,和青竹苑的卧房差不多,收拾得干净整洁;洞内仅有一张石桌、两张石凳,石桌上摆放着一盘五子棋。
洞口隐约有微光照进来。
她顺着石壁往外走,发现石壁的表层有类似网状的织物覆盖着,摸上去有点像麻衣的手感。
之前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裴笙和白须僧人交谈,知晓两人就在山洞的外面。
她暗自称奇,白须僧人竟是白马寺的高僧慧云大师,而裴笙和慧云大师是旧识。听他们说话的语气,两人关系匪浅。
到了洞口处,言倾看见一个巨大的圆形石桌,石桌上的茶壶比小山丘还大,茶壶的四周零零散散地摆放着一些茶盏。
这些茶盏,竟和她人一般大小!
她勾着脚弯着身子往下看。
石桌的石柱子仿佛比皇宫正殿最高的金柱子还要高,她好似站在悬崖边上,一眼望不到头,而石桌下略过的寒风就快要将她吹倒了!
又见一只白净修长的手端起了茶盏。
言倾不仅能看到对方手背皮肤上的汗毛,还能看到虎口处细微的老茧。最让她好奇的是,对方的大拇指上戴着一个墨绿色的玉扳指,十分的眼熟。
言倾比划了一番,她大概只有这只手的一半大小,若是跳上去,估计能窝在人家的掌心美美地睡上一觉。
言倾揉了揉眉心,莫非她来到话本中的巨人国了?
视线上移,是男人紫色的华服、性I感的喉结、精致又熟悉的下巴。
男人开口了:“三年不见,慧云大师的精神还是和从前一样好。”
裴......裴笙的声音?!
言倾吓得一屁I股跌坐在山洞口。
裴笙怎么变成巨人了!!!
她又仔细地往外瞧了瞧,发现裴笙此刻正坐在凉亭里,和对面的慧云大师饮茶聊天。而她,哪呆在什么山洞里,
她呆在慧云大师的袖子里!
原来,她没有去到巨人国,裴笙也没有变成巨人,不过是她变小了,眼中周遭的事物就全变大了。
言倾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撑着小脑袋盯着裴笙和慧云大师瞧。变成小小人以后,她的听觉似乎更好了,连二人的呼吸声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凉亭里,慧云大师摸了摸白须。
“昨日我夜观星象,发现紫微星已移位。所谓王者立宫、象而为之,紫微星移位有易主之意。不知裴世子对此有何看法?”
裴笙低头饮一口茶,淡淡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天下本就是老百姓的,无所谓易主之说。”
“说得好!”慧云大师笑笑,“老僧三年前为裴世子开的卦已经破了。既已破卦、命轮改变,裴世子当竭尽全力,完成心中所想。”
裴笙缓缓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慧云大师又道,“仁者为尊,既然裴世子心中有百姓,自然会心想事成。老僧所求不过国泰民安,哪怕星河交替,也不想无辜的百姓血流成河、流离失所。”
裴笙起身朝慧云大师一拜:“晚辈定谨记大师的教诲。”
慧云大师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送给裴笙服下。
“此药丸取自东海大鹏,虽不能解你的毒,但有延年益寿之效,可让你少受病痛的折磨。”
藏在慧云大师袖子里的言倾猛然一怔,裴笙......中毒了么?是谁给他下的毒呢?
裴笙谢过慧云大师,眸色暗沉:“顽疾能治,心疾难医。晚辈的娘子还在与我置气,躲着不肯见我。”
慧云大师抖了抖眉:“那定是裴世子的错,该罚!”
裴笙剑眉微蹙:“确实该罚,只是不知娘子要如何罚我才能解气?”
言倾藏在袖子里,微红了耳尖。
裴笙提到她的时候,每一颗字符都带着极致的缱绻和小心翼翼地讨好,好像他语气重了,便能将她吓走。
她实在不敢想象,清冷矜贵的裴笙,是如何当着老者的面喊出“娘子”两个字的。
想来他也是活该,在侯府心高气傲地不听她解释,如今放下身段低声下气地求她,真是瞎折腾!
慧云大师看了看毫无动静的衣袖,又看了看一筹莫展的裴笙,笑道:“如何罚你得看你的诚意。若是裴世子知错不改,那老僧第一个不饶你。”
裴笙:“晚辈愿立下亲笔书信,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言倾抿着唇笑了。
大京以男为尊,从来只有女子立书信讨好夫君,哪有男子这般委屈自己的?
慧云大师听见袖子里的轻笑,立即变幻出文房四宝,平铺在石桌上。他摁下裴笙就要拿笔的手:“慢着,光道歉可不行,裴世子得送上‘东海神珠’作为赔礼。”
东海神珠是外藩进贡给先帝的,先帝赏给了裴笙的爷爷,作为传家之宝传给了裴笙。
据说神珠是天下最大最亮的夜明珠,能让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亮如白昼,是无价之宝。
裴笙毫不犹豫:“行,再加上世子府钱仓的钥匙。”
裴家乃京城首富,府上的钱仓装着的金银珠宝数也数不清、用也用不完。裴笙愿将钱仓的钥匙交给言倾,无异于将世子府的财政大权交出来。
说不心动是假的。
言倾虽不贪财,但送上门的哪有不想要的道理呀?可她依旧不回话,嘟着小嘴坐在石凳上。
慧云大师叹一口气:“看来裴世子的诚意还是不够。依老僧看,定是裴世子另有所爱,伤了夫人的心。”
裴笙将面前的茶水推到一旁,正色道:“晚辈心中只有她一人。”
言倾的心莫明一紧。
她知晓裴笙对她的感情,可那些都是两人私底下的秘密;现在他当着外人的面说心悦她,这种感觉和从前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她无意中打开了他藏在心中最角落的小方盒,发现小方盒里面写满了她的名字。
“好好好!”慧云大师拍了拍裴笙的肩膀,赞许道,“自古英雄多痴情郎,老僧没有看错人,没看错人啊!”
又低头对袖子里的言倾道:“小施主,你可愿出来了?依老僧看啊,裴世子是不可多得的良人,心思全在你身上呢!”
裴笙俯下身子,望向慧云大师的袖口:“倾倾,你出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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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晋江的审核~~我尽力在改啦!】
【终于和解了!!!】
-完-
第31章
◎他的吻又霸道又热情......◎
裴笙疾笔在信笺上写了一封保证书,慧云大师将信笺纸对折后塞进袖子里。信笺纸等比例缩小后落在言倾的手上。
言倾打开信签纸,一股淡淡的墨香味扑鼻而来,纸面上未干的墨痕尤在。笔迹力透纸背、苍劲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裴笙在她耳畔喃喃低语。
“吾错,卿莫怪”
上次是他误会她了,希望她能原谅他;
“吾之财产归汝”
不仅仅是世子府钱仓的钥匙、裴笙名下的地契房契都归她保管;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
此生此世,裴笙只爱她一人......
言倾越往下念,心就越沉。
她不是不能原谅裴笙,而是不敢。
倘若裴笙真如他所说,对她用情至深,那么以他占有欲极强的阴鸷性子,最后走得时候非得带上她不可。
她不想陪葬,不想因为裴笙的爱献上自己的生命。
言倾将信笺纸扔了出去。
信签纸轻飘飘地落在石桌上,变成原来的大小。
虽是没回话,但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裴笙的脸一瞬间沉了下来。
“老僧不懂情爱,但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慧云大师叹一口气,“不如裴世子放过夫人,权当放过自己?”
裴笙:“绝无可能。”
“那怎么办?”慧云大师挑了挑眉,“且让夫人在老僧这里住上几日,待到她气消了,裴世子再来接她?”
裴笙咬了咬牙:“晚辈今日一定要见到她。”
“哎,凡人所愁,多离不开一个‘情’字,”慧云大师摸了摸白须,“既然夫人不愿出来,那就......裴世子亲自去请吧!”
言罢,慧云大师轻挥衣袖,裴笙原地消失了。
言倾看到裴笙出现在洞口的时候,吓得差点失声尖叫。她本能地往后退,却被裴笙一个健步冲上前紧紧拉入怀中。
这个拥抱来得实在太迟。
裴笙死死地扣紧她的腰,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一下下把她往胸口揉,好像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冷冽的气息混着身上淡淡的竹叶香,霸道又强势地裹紧她,让她完完全全沉溺在他的怀中。
直到怀中的娇小被他搂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才微微松开她,嗓子哑得实在不像话。
“倾倾,我们和好,我们和好......”
他在她耳畔厮磨,近乎用一种苦涩的语气求她。
他口中的气息是清甜的,灼热的,却又带着忍不住的颤抖和久别重逢后的小心翼翼,那藏不住的紧张与害怕,像是一把尖刀刺在她的心尖上。
言倾几乎一瞬间就破防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段时日的委屈与不甘像潮水般涌上来,让她再也承受不住,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往下落。
“我不要和好,不要和好!你坏,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她边哭边使劲地推他,他却像是一座大山般稳稳地立着,任她打、认她闹,既不还手,也不阻拦她。直到她打累了,哭累了,他才颤抖着唇去啄她脸上的泪水。
“怪我,都怪我......是夫君误会倾倾了,夫君的错,夫君的错。”
“你没有误会!”言倾挣扎着躲开他的亲吻,鼓着腮帮子气道,“我喜欢乐天哥哥,就是喜欢乐天哥哥!”
想起这事她又气又冤枉。
她不过是喊了一声“乐天哥哥”,不仅被他怀疑心思不衷,还被他强行掉在床头大半宿,任她怎么求饶他都不为所动。
她简直恨透他了!
男人微微一怔,随即捧着她的脸,虔诚地亲吻她的额头。他的动作温柔极了,一点一点将细吻洒在她的眉梢。
“倾倾撒谎,倾倾故意气我......夫君不生气。”
一句“不生气”让言倾哭得更大声了。
她握着粉拳捶打他的前胸,觉得不够又使劲掐他,末了还在他白净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上一口。
小巧的牙齿陷入男人的肉里,有血腥的味道涌入她的口腔,他却一动不动,从头到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言倾受不了了,哭地愈发伤心了。
突然,男人含住了她的唇。
哭咽和委屈被他猝不及防地堵在吼间。她微微一怔,贝齿松开,男人得逞,温柔缱绻地攻城略地。
他的吻是轻柔的、缠绵的,握着她细腰的大掌却是滚烫的;他极力隐忍,像只蛰伏已久的野兽耐心地等待猎物的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