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踩到小女孩了!
言倾惊呼一声,一把拉过小女孩,将小女孩紧紧护在怀中。
她什么也没想、也来不及想,只凭着本能冲了出去,然后死死地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即将发生的血腥的一幕。
疾风呼啸、马儿嘶鸣,
马儿在距离言倾不足一米的地方,被主人勒紧缰绳,在湿滑的地面上打了个转才堪堪停稳。
“哪里来的野妇?竟敢阻拦大理寺办案!”
一把利剑指向了言倾。
言倾本就长得娇小,怀里又护着个孩子,此刻的她因为极度紧张而颤抖不已,就像是一朵无依无靠的菟丝花,可怜极了。
所幸有惊无险,言倾吐出一口浊气,稳了心神,缓缓抬起头。
马背上的官爷在看清言倾的脸后,先是一愣,随即和旁边的几位官爷轻佻地笑。
“哟,还是个美娘子呢!瞧你这小可怜样,倒是本官吓着你了?”
领头的官爷不过二十五六、皮肤黝黑,长得壮实,一双贼兮兮的小眼睛总盯着言倾的小蛮腰瞧。
他旁边的官爷都叫他“陆爷”。
陆爷虽笑着说话,可抵在言倾下巴上的利剑并没有拿走,而是往下移了移,停在她诱人的身前。
言倾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冲了过来。小女孩挣脱言倾的怀抱,喊了一声“娘”,躲到妇人的身后。妇人跪在地上,拼命地向马背上的官爷磕头。
“幼女无知,冲撞了官爷,还望官爷饶了幼女!”
陆爷不说话,只盯着言倾意味深长地笑,仿佛在暗示什么。眼见妇人的额头在青石路上磕出骇人的鲜血,他依旧无动于衷。
言倾心知这回是遇见麻烦了。
她拉了妇人一把,挡在妇人身前:“你走吧,有什么事我来担。”
言倾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望着马背上的陆爷说的。
妇人不敢起身、吓得直哆嗦,见陆爷不反对,抱着孩子颤颤巍巍地跑了。
陆爷收了利剑,俯下身子半趴在马背上,似乎对言倾更有兴趣了:“我很好奇,你拿什么来担?”
言倾眉头微蹙。
今日之事,他们横冲直撞在先、还当街扰民,不管拿到哪说,对方都不占理。可言倾是吃定了哑巴亏。
一个弱女子在异乡无权无势,除非能搬出帝后、亮出身份,否则就算报官,也未必能讨个说法。
对方的官服上绣着一只老虎,是四品武将,职位应是少卿。能让少卿亲自查案的,此处定发生了非常重大的案件。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和她纠缠。
不过几息,言倾便理清了其中的利弊。
言倾:“冲撞了官爷是我们不对,但我们是无心的。官爷大人有大量,能饶了我么?”
陆爷摇摇头:“不能。”
言倾:“那,咋们可以用钱解决吗?”
一众办案的官爷们都笑出了声,仿佛在嘲笑言倾的不自量力。陆爷拍了拍裤腿上的泥渍,笑道,“能啊!”
他伸出五根手指头:“不多,五百两。”
陆爷的话刚落,围在四周看热闹的老百姓们纷纷摇头叹气,有些甚至小声嘀咕“官爷欺负人”。
在大京,一个正四品的官员一年的俸禄不过一百五十两白银,五百两白银可在大京最繁华的街巷,买一栋大宅子。
陆爷张口要五百两,不是明摆着认为言倾拿不出来,想要戏弄她么?
可惜了,言倾啥也没有,就是有钱。
“好啊!”
言倾回答得十分干脆,她权当花钱消灾了。她弯了弯眉眼,从衣袖里掏出五张银票,放在陆爷的马背上,转身离开。
陆爷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没有接五张银票,而是利落地翻身下面,用魁梧的身躯拦住言倾的路。
“慢着,我改变主意了。”
言倾不高兴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莫非官爷还想耍赖?”
陆爷勾了勾唇角,笑容邪魅:“难得遇上个喜欢的,我就是要耍赖,又如何?”
“你......你什么意思?”
言倾步步后退,陆爷步步紧逼。言倾慌忙环住了双臂,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鸟,结结巴巴道,“难道......难道你敢当街抢人?!”
陆爷:“也不是不行。”
言倾闻言转身就跑,没跑两步,身后的陆爷就要来抓她。就在陆爷的手即将碰到言倾的胳膊时,不知从哪飞出一根毒针,恰好刺中陆爷的手背。
“你敢碰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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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棒!】
-完-
第36章
◎“她有事瞒着我,吃不下。”◎
言倾一怔,她怎么听见裴笙的声音了?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恍惚间看到一道紫色的身影,从街道的另一头踏着白雪而来。他直奔陆爷,狠狠一脚踢掉对方手中的利剑,再一脚,将准备反抗的陆爷踩在脚下。
“吱呀”一声,陆爷的左胳膊断了。
前一刻耀武扬威的人,如今被裴笙踩在脚下,毫无还手之力。其他的官爷们见势皆拔出剑,可在看清来人后,又退缩着闪到一边,锁眉行礼:“世子爷!”
言倾这回是真的确定了,裴笙来了。
裴笙不是去湖州处理盐矿坍塌的事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直到她看到街道上处处写着“湖州”二字,譬如《湖州茶肆》、《湖州医馆》、《湖州酒楼》,她才惊觉车夫将她带到了湖州!
哎呀呀,遇见谁不好,怎么就遇见裴笙了呢?她该如何解释她出现这里?她又该如何解释她随身携带着大面额银票?
她下意识想逃。
此刻裴笙背对着她,正眸光寒冽地盯着大理寺的人瞧。
言倾悄悄转身,蹑手蹑脚地往反方向走。她刚刚提起裙摆,裴笙反手一捞,将她捞入怀中。
熟悉的竹叶香沁在她的鼻尖,激烈的心跳声响如擂鼓,似乎赶了很远的一段路。他的心口微微起伏,前襟有冬雪的气息,仿佛在寒夜里浸泡了一整晚。
裴笙的大掌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她顿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慌忙拽紧他的衣摆,把头深深埋进他的怀中。
刚才故作的逞强消失不见,所有的委屈和害怕一瞬间倒了出来。
“......夫君!”
她泪眼婆娑地唤,浓而翘的眼睫毛不停地眨着,像极了受伤可怜的小无辜。
斜躺在地上的陆爷神色一怔,脸色变得铁青,嘴唇却是乌紫的。
他强忍着断臂的剧痛、毒针引起的心口不适,咧嘴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世子爷,误会误会。”
裴笙:“大理寺少卿知法犯法,当街强抢民女,该如何判罪?你应该比我清楚。”
按照大京律法,官员当街强抢民女会被革去职位并处以三年以上的牢狱之灾。
陆爷扫了一眼断了的左臂,冷笑道:“我不过与世子妃开个玩笑而已,说了几句不恰当的话。世子爷已经罚过了,怎么,还想要了我的命不成?”
裴笙的脚更用力了,“也不是不行。”
陆爷疼得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
世子爷之所以让朝中百官忌惮,其中一点就是他说到做到,绝不手下留情。
陆爷咬牙切齿恨道:“我还有公务在身,世子爷不会不知道!”
陆爷此行奉皇帝之命,前来查探裴家盐矿坍塌一案,权限极高,可先斩后奏、直接斩杀奸臣。换句话说,他现在是皇帝的人。
“知道又如何?”
裴笙看了看怀中轻声抽噎的娇小,笑道,“少卿调戏了圣上的亲侄女,即便是我现在杀了你,圣上于情于理也不会怪罪我。”
陆爷大骇。
他早就听说过帝后极其疼爱侄女,还将侄女嫁入了世子府。虽然这场联姻,明理人都知道帝后的目的不单纯,可皇族最顾及脸面,怕是饶不得他。
同行的官爷立即跪了下来:“请世子爷高抬贵手!”
裴笙淡淡地“嗯”了一声,望向地上的陆爷,“你说呢?”
陆爷紧咬牙关,不甘地垂下眼眸。从他的角度,他只能看到裴笙孤傲的下巴。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假意屈服:“求世子爷高抬贵手。”
裴笙斜着眉梢:“少卿不会公报私仇吧?”
陆爷:“......不会!”
裴笙适才松开脚,“少卿中了我的毒针,若是办案公允,回京后我定会将解药送去你府上,否则......”
后面的话裴笙没说,但什么意思陆爷很清楚。
这场闹剧,在大理寺官爷的道歉声和保证声中落下帷幕。
*
言倾跟着裴笙去到了裴家盐矿的营地。
一路上,气氛安静地过于诡异。
裴笙一直不说话,既没问她为什么出现在湖州,也没问她到底与陆爷发生了何事,只紧抿着下颌线、阴沉着脸,似乎在耐着性子等她主动说点什么。
可裴笙不问,言倾不敢说。
好不容易到了营地。
营地里全是干粗活的汉子,难得遇上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还是紧跟在世子爷身后的美人,不免会多看几眼。
言倾被瞧得浑身不自在,局促不安地环上裴笙紧实的腰。
男人僵硬的身子一颤。片刻的迟疑后,那紧蹙的眉梢渐渐舒展,他长吁一口气,转身,对言倾说:“松手。”
这是裴笙今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语气全然不似平日里的温柔,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言倾摇摇头,小手捏得更紧了。
裴笙无奈:“乖。”
言倾还是不肯。她咬了咬唇,抬起水润的眸子,浓密的眼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她软软糯糯地求他:“夫君.....”
这一声“夫君”,带着细微的哭腔,像是一根羽毛划过心尖,让人疼得肝肠寸断。
裴笙叹了口气,似乎终于决定不再和她怄气。
“倾倾若是不松手,夫君如何抱你?”
言倾错愕,见裴笙悄悄在她细腰上惩罚似地拧了一把,才将她打横抱起,护在怀中。
言倾再笨也知道裴笙生气了。
汉子们纷纷侧过头,哪敢再觊觎世子爷的女人?
世子爷宠妻,整个大京都传遍了。
说他素来不喜女色,却对刚娶进门的小娇妻爱不释手。平日在府上,能抱着绝不牵着,能牵着绝不松开,就连在帝后面前,也是腻歪得紧。
从前汉子们不以为信,觉得传言太过夸张,今日一见,总算是明白了。
世子妃不仅长得貌美,还娇滴滴的十分会撒娇,那傲人的身段、软软糯糯的声音......哪个男人不爱呀?
裴笙抱着言倾往营地里面走。
营地的最边上,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
帐篷内,有一张简易的桌案和几根板凳;桌案的后面是一道屏风,屏风后面安放着一张雕花木床。
木床不大,仅容得下两人,是裴笙晚上睡觉的地方。
公务和休憩都放在一块了,可以想象裴笙这几日有多忙。
裴笙将言倾放在书桌旁,指了指桌案上的砚台,“研墨。”
言倾温顺地点头,乖乖巧巧地应下。
桌案很长,约有三米,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摞又一摞的册子。有些册子,堆得比言倾的人还高。
桌案长,板凳也长,足够言倾和裴笙同时坐下。
言倾规规矩矩地坐在裴笙身边,细细地研墨。Hela
不时有官员或者工人进来向裴笙禀告,裴笙没有避嫌,当着她的面讨论各项问题。
倒是那些官员和工人很有趣,看见言倾的时候也不惊讶,甚至有些还望着她傻乎乎地笑,好像很期待见到她似的。
言倾不知道,营地里都传疯了,说世子妃连夜赶来看望世子爷,用情深着呢!
男人都是虚荣的雄I性,嘴巴上说女人很烦,尤其是粘人的女人更烦,实际上在外头,巴不得自己的婆娘能黏糊些;
若是能像世子妃那样“明目张胆地示爱”,那得够他们在兄弟们面前吹上三天三夜啦!
言倾自知不能打扰裴笙,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可她实在太无趣了,加上昨夜睡得并不安稳,她竟打起了盹。
小脑袋小鸡啄米似的往桌案上磕,好几次差点碰到黑漆漆的墨汁。偏偏她不敢说想休息,只能强撑着陪在裴笙旁边,像极了在书院里幽怨听学的小小书生。
秦真恰好说到朝廷派大理寺彻查盐矿坍塌的事,裴笙示意秦真先停下来。
他解下大毡,披在言倾身上,再顺手一勾,将她搂入怀中。
疲惫的娇小人儿立即松软了,在他心口蹭了蹭,寻到一个舒适的姿势,甜甜地睡去。他仔细为她掖好大毡,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
他继续和秦真商量正事,声音小了许多。
临近午时,上午的问题处理得差不多了,裴笙对秦真交待:“找一间好点的客栈,再备些女子的衣物和洗漱用品。”
他想了想,又加了句,“备一套男子的衣物,世子妃能穿的。”
秦真一愣,随即点点头。
突然,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裴笙低头看了看依旧睡得香甜的言倾,笑了笑。
他难舍地移开视线,望向帐篷外。
帐篷的门口守着两个护卫,午时的阳光正浓,照在他们直挺挺的腰板上。
裴笙:“今天中午吃什么?”
秦真自然也知道世子妃饿了,他起身拱手:“世子爷想吃什么?属下去城中的酒楼买。”
裴笙:“我不饿,不想吃。”
迷迷糊糊的言倾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是被饿醒的。
她没用早膳,肚子里空空的,既想提醒裴笙早些用午膳,又碍于情面不好意思说。好不容易熬到午时了,他居然说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