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就是如果地方有贪官污吏,百姓长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么如果有一天发生了更恶劣的事,他们不想忍了,便会举兵造反,这也是一种可能。”
“边疆异族也不容小觑,他们一直觊觎中原的地大物博,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们也会对皇上不利。”
“当然还有一种,宫人因为亲人遭受不公进宫就是来为亲人报仇,被仇恨冲昏头脑,他们也会拼死对皇上下手,不过这种一般不能得逞。”
她想了又想,皇帝能遭受的刺杀估计就有这么几种了。
她抬头问姬星河道:“皇上遭遇的是哪一种?”
她问完发现姬星河已经是目瞪口呆,表情凝重。
容宛月奇怪地道:“皇上,臣妾哪里说得不对吗?”
“不是。”他只是震惊容宛月怎么知道这么多,可信里的容宛月不是这样的。
难不成侍卫办事不利?还是她以往根本就是藏拙?
“皇上还没说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呢?”容宛月见他愣住提醒他道。
姬星河想起当时的情况道:“被你说对了,的确是有人看朕不顺眼,可能是朕长大不听话,她想换一个更好控制的。”
她?
容宛月想到一个人,她道:“该不会是太皇太后吧?”
姬星河瞥她一眼:“容妃,你该知道无凭无据诬蔑太皇太后是要杀头的大罪吧?”
猜错了?
容宛月脖子一凉,可她并没有从姬星河脸上看到杀气,甚至连不悦也没有。
她大着胆子道:“不是吗?”
姬星河啧啧两声:“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不过,你猜对了。”
真的是她?
“可是太皇太后不是皇上的祖母吗?皇上可是她的亲孙子,而且先皇驾崩之后,你们就是最亲的人,为什么太皇太后会这么做?”容宛月只感到诧异。
姬星河听到她这么说,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他一开始只是嘴角上扬,最后笑出声来,捂着肚子倒在龙床上,笑得合不拢嘴。
容宛月无语地看着他,她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讲笑话的天赋,问题是这个到底哪里好笑?
姬星河好不容易想要止住笑意,一眼注意到容宛月的表情,再度捧腹大笑。
容宛月也不管,坐在床边直接等他笑完再说话。
终于,姬星河笑够了,他懒懒地靠在床上道:“亲孙子,感情好?要不是皇上没有合适的儿子继承皇位,她怎么会让我登基。她掌控朝政八年,如果不是我及笄,大臣们对她不满集体上书让她还政,她怕不是想永远垂帘听政。”
容宛月静静地听着,姬星河又道:“你以为她喜欢朕,呵呵,她其实恨不得朕去死,她曾经骂朕是邪物,是丧门星,遇上我所有人都会倒霉。她觉得先皇就是重新进入如霜居,遇到我才会惨遭厄运。丽妃放火烧死了皇帝,我又是丽妃的儿子,以前我没有参与朝政,或许还有用。等她从前朝退下来,发现我不再听话,她就想杀了我。”
他好整以暇地扫视容宛月:“这就是你口中的我的好祖母,怎么样没想到吧?”
容宛月的确意外,她意外得是,明明是亲孙子,太皇太后却能对着他口出恶言。
邪物,丧门星。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姬星河小小年纪就背负着这些骂名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在她还是罗宣的时候,他面对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那么珍惜,又那么害怕,怕她嫌弃他,害怕他,不愿意再去看他。
她以为姬星河后来有了皇帝的宠爱,丽妃也越来越好,他又当上了皇帝,应该是过上了好日子。
没想到,那些苦痛如影随形,一直伴随他至今。
她突然理解,为什么他的性格如此别扭,有时又会变态得让人害怕。
他不准太监与宫女对食,不相信怀想与红袖之间有真感情,甚至故意用生死考验他们,让他们在他的面前暴露出人性丑陋的一面,归根结底是他缺爱。
这世上没人爱他。
姬星河自嘲一笑,没听到容宛月说话,他估计这个女人已经被吓傻了。
他淡淡扫过去,容宛月紧抿着唇,定定地看着他,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这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在雪地中踽踽独行的人,一只饥饿交加的小狗,一朵被风吹雨打的落红。
怜惜、心疼、难过。
就是没有他最不喜欢看到的可怜。
不过,他没想到这样的眼神会在容宛月的身上看到,以前也有一个人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告诉他,他根本不是什么丧门星,他是皇子,是最有福气的人。
所以,每当再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时,他便当作从来没有听到过。
不过,侮辱他的人最后都死了。
太皇太后看样子舒服日子也过够了,估计很快就要下去见她的儿子。
容宛月还在看他,姬星河不适地垂眸,那目光让他觉得自己被暴露在阳光中,无所遁形。
他道:“你……”
“皇上,”容宛月斩钉截铁地说,“别人说的都是屁话,你自己要相信你是最好的。”
姬星河愣住,这话如此耳熟,与罗宣说的大同小异。
他喉咙滚动一下,抬眼目光紧紧地盯着容宛月道:“朕很好吗?”
容宛月重重点头,看来以前她说的话,姬星河太小,又过了那么长时间他已经忘了,她有必要让他重拾自信。
“皇上,在臣妾看来你就是最好的皇上,皇上为了百姓推行清田策,听说有许多人反对,可是皇上为了百姓,一定要这么做。皇上每晚都批阅奏折,如此勤政为民的皇上,古往今来没有几位,皇上就是百姓的好皇帝,也是臣妾心中的了不起的帝王。”
“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能改变皇上在臣妾心中的地位,所以皇上根本不用自卑或者对自己怀疑,臣妾会一直站在皇上这边的。”
她十分郑重,姬星河想说,他并不自卑,也不在意别人说什么。
可见容宛月如此维护他,想方设法激励他,他反而不想说什么。
只道:“好,朕知道了。”
容宛月松了一口气,她接着问道:“那皇上,太皇太后是如何下毒的?”
姬星河轻描淡写:“她找来一人,得了朕的信任,趁朕不注意的时候对朕下了毒。朕差点死掉,后来太医们救回朕,但是不能根除,这毒会让朕的身体发凉,然后每半年复发一次,每次需要用特殊的药泡药浴,足足泡六天才能缓解。”
容宛月点头道:“如果没来得及泡药浴会怎么样?”
姬星河道:“不怎么样,大概就是会多烧一会儿。”
烧起来的时候如同万虫钻心,耽搁的时间长了会痛不欲生,甚至会对身体的脏器有损,甚至危及生命。
只不过,这些没必要同她说罢了。
完
第40章
◎表妹,久不相见甚念。◎
容宛月又在羲和宫待了一夜,这个事儿又让整个后宫沸腾了。
容宛月宠妃实锤,已经有人开始查容宛月到底是怎么获宠,她们想要效仿。
姬星河便发现最近妃嫔都比以前要大胆,个个来太和宫送点心不说,居然还有在后花园装作偶遇他,还有人将情书绣在手帕上,故意在他面前留下帕子,就连一向担任的贵妃也曾让人送来一罐新鲜的茶叶。
在又一次妃嫔在他面前不小心摔倒之后,他不耐烦地道:“不好好走路,都将腿给朕砍断,下辈子就一直坐轮椅。”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顿时作鸟兽散,只有面前的妃嫔被吓到不敢动,可她想起容妃受宠,狠心对上姬星河的眼,楚楚可怜地道:“皇上,臣妾真的起不来了。”
身后的王喜想着皇上最近开始喜欢容妃,可能真的是“开窍”了,那对于其他的美人估计也会怜香惜玉。
可他只听到一声惨叫,看到皇上居然毫不留情地踩着美人的脚踝过去,哪里有对容妃的耐心?
“起不来就永远不要起来了。”
妃嫔大骇,后悔来皇上面前演这么一出,与其被皇上这么对待,她不如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宫里。
她再不敢娇气,忍着痛起身,赶紧远离皇上。
耳边清静,姬星河对王喜道:“她们难道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多可笑吗?”
王喜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娘娘们也是想能够讨得皇上的欢心。”
“可笑。”
“是是是,”王喜连连称是,“皇上,娘娘们毕竟都是皇上与太皇太后封的妃子贵人,她们想要亲近皇上情有可原,以前没人能入皇上的眼,她们自己相安无事,可是现在出了一个容妃娘娘,容妃娘娘得宠,她们自然坐不住了。”
姬星河眉头微扬:“容妃,你说她们在模仿容妃?”
“是,最近宫里都在说容妃娘娘之所以能够得宠是娘娘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又心细大胆,敢于直抒胸臆,心灵手巧,她们想要同娘娘一样。”
精诚所至,是脸皮够厚吧。
直抒胸臆,不就是说她直白大胆,羞耻全无?
这些人说的还真是委婉。
姬星河不觉嘴角微勾,可他猛然意识到,在众人眼中,容妃已经是宠妃了。
他也发现自己面对容妃的时候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讨厌,甚至偶尔会被她逗笑,看到一些有趣的事也会想要同她分享。
他惊觉,自己已经背离了一开始的想法。
明明他只是想看容宛月到底是如何模仿罗宣,先配合她,然后在她以为自己真的被她迷惑的时候再戳穿她,狠狠地羞辱她,让她知道自己早就看穿她的一切把戏,谁都不能在他面前用罗宣做筏子。
想到这里,他笑意顿消。
“以后不要让她们到朕面前,烦。”
王喜连连应声,他擦擦头上的汗,他明白过来,皇上这是只对容妃娘娘一个人开窍,其他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跟以前没有区别。
不过皇上为什么说到容妃娘娘笑着笑着又一脸严肃,皇上跟娘娘应该没有什么矛盾吧。
*
自从那日在姬星河面前哭过之后,容宛月发现姬星河对她的态度有些许的改变。
他对自己果然不再冷嘲热讽,等她再去羲和宫的时候,姬星河有时虽然依旧在批阅奏折,可他会让人给容宛月上一些水果点心。
容宛月无聊试探着想看些书,他也会起身拿几本。
当然他拿的都是什么策论,她是不喜欢的,那些书看到半晌她便会睡着。
而每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自己的卧榻上了。
不用说,又是姬星河将她抱到卧榻上的。
之后她便会自己偷偷带书,披着策论的皮,里面却是一些志怪小说,她看得兴趣盎然,并不知道姬星河在一旁看了她许久。
等她看到高潮处,姬星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抽走了她的小说。
她惊叫一声捂住眼,姬星河轻笑一声,将她的志怪小说一下一下地拍在手上。
容宛月反应过来,只好解释自己并不是不爱看策论,只是策论深奥,比起那些,她更喜欢民间的情爱与志怪小说。
她试图要回自己的话本,她好想看看那个鬼夫到底长什么样子,鬼新娘的结局又是如何。
姬星河却将她的小说都拿走,还说她不尊圣人书,让她再将策论通读一遍。
容宛月本来还生闷气,不过看到姬星河重新坐在书案前开始批阅奏折,认真做事的模样讨人喜欢,她也就原谅他了。
她想着既然姬星河喜欢策论,她可以去翰林院,给他找一些相关的书籍,用它来换回自己的书。
她与红袖、绿蜡等人过去,翰林院她来过得次数并不多,偶尔会从这里路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进来。
她听说今年这里增加了十几个庶吉士,都是有才有貌的好儿郎。
她还挺想看看,虽然姬星河长得天下第一美,但是其他的好颜色,多看几眼也无妨。
听说容妃娘娘来了,众人纷纷放下自己的工作频频往这边望来。
毕竟后宫妃嫔很少来翰林院,他们又知道近来这容妃娘娘正得宠,因此看到她除了恭敬之外,又有一分好奇。
许多都是以前埋头苦读的学子,刚刚入得翰林院,没见过如此仙人似的妃子,等看清她的身姿和相貌,眼中又多了几分惊艳,心里直呼:怪不得,一时间都骚动起来。
学士不得不暗暗对他们使眼色,见学士似乎要发火,他们赶紧回去,只是心却不能像刚刚那么静。
容宛月走过的地方均引来众人的目光,其中有一道堪称痴迷的眼神引起容宛月的注意。
她看过去,那目光的主人不仅不躲,反倒眼中乍现惊喜,目光中的痴缠和幽怨,让容宛月大为不解。
这人是谁呀,怎么敢这么看皇帝的妃子?
容宛月随学士走进翰林院的书馆中,那人的目光被隔绝在室外。
听到容宛月的来意之后,学士立刻给容宛月介绍了几本,容宛月听着估摸着姬星河会喜欢,她便都要了。
学士立刻让人去拿,她等在书馆内,不久学士道其中一本书似乎没找到,让容宛月稍等片刻,容宛月便在这翰林院随意走走。
走到一处青翠竹林,清风阵阵,竹笋似是想要冒头,她甚是喜欢,在一旁的石桌上坐下来。
一人急匆匆地近前来,红袖喝道:“什么人?”
容宛月一瞧,正是刚刚一直盯着她瞧的庶吉士。
那人没有回答红袖的话,反而是注视着容宛月道:“表妹,久不相见甚念。”
红袖、绿蜡两人大骇,容宛月也十分惊讶:这人是原主的表哥?
她试探地叫:“旭春表哥?”
“表妹,”莫旭春激动地上前,被红袖跟绿蜡两人阻止。
她们两个警惕地围在容宛月的身边,虽然这个人的确是娘娘的表哥,可娘娘现在得宠,有许多眼睛盯着娘娘,万一被人看见编排了什么话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可不得了。
莫旭春不满地看着她们二人道:“你们做什么,我跟娘娘是亲表兄妹,难道我们说两句话还不可以。”
红袖看向容宛月,容宛月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二人默默朝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