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贵妃——忘还生
时间:2022-03-19 08:58:07

  待人都离去了,姜老夫人一路回了自己住的暖阁,宴音自然也要跟着。
  老夫人坐在主座榻上,又饮了一盏香茶,就着暖炉烘着手脚,才道:“这一日我看下来,宴小姐倒是个难得的爽利性子,可是早年与你爹走商的缘故?”
  宴音依旧站在堂下,她伏低做小了一日,这人仍是这幅做派,她现在已是半点耐心也无了,便只慢悠悠答一句:“是吗?我爹倒是嫌我过于内秀了。”
  姜老夫人看出了她的散漫,冷哼一声:“哪家的小姐不是养在深闺里,寻常的官家见到个自小在外头混迹的女子,也是要犹豫几分的。”
  宴音闻言眉毛一挑,这是要挑明了说她配不上了?
  她冷笑一声,问:“老夫人,是觉得家里今年的柿子又涩又硬,才来拣了外头软的捏?”
  姜老夫人闻言当即大怒,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指桑骂,真当自己能进姜家的门,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这样的人辱了姜家的门楣。”
  “如果姜家的门楣是踩高捧低的话,你们就自己好好端着吧。”
  她本欲再骂得凶些,以消解今日之气,但想到姜负雪先前说了她曾被气得卧病在床,宴音可不想造这份冤孽,便不再说话,转身干脆大步走出门去。
  “你……你个孽障!”姜老夫人气得胸膛不住起伏,抬手指着门,宴音已经出去了,只剩棉帘在晃荡着。
  怎会有这般利嘴忤逆的后辈!
  倚兰忙上前帮她顺气,宽慰道:“老夫人,她原就是个没娘没教养的东西,说出的话和外头市井泼皮没甚区别,不值当置气,该尽早让少爷认清她,远着她才是。”
  出了暖阁,风霜扑面,知道青芝在第三道门等她,宴音快步朝外走去。
  “宴小姐,请留步。”
  她回头,是姜夫人。
  她屈膝行礼:“夫人还有何事?”
  “宴小姐,姜家看着光鲜,底下全是荆棘,宴姑娘,我出身高门尚且如此,你进来只怕更加艰难。”
  宴音看向远处,屋檐的冰锥在阳光下晕出光圈,她道:“只要与他在一处,我就不怕,我不会背弃他的。”
  眼前的少女容色倾城,眼中泛着柔暖的光芒和热切,一如从前的她,姜夫人心上的疲惫都漫了上来。
  她有气无力地说道:“前些日子我又为老爷纳了一房妾室,看着老爷去了那些女子的院子,看那些不是从我肚皮爬出来的庶子庶女喊我母亲时,你可知是什么心情?”
  宴音视线重新回到她身上,姜夫人掩下愁苦,接着道:
  “宴小姐,我也曾有过你这样的念头,可世家就是如此,就算位极人臣,也会有太多的不得已。”
  “我信他。”宴音只答了这一句。
  “纵使他当真不愿,也多得是人逼他,上下的人或赐或送,再则,早有言色衰而爱弛,宴小姐,你这容色能存几年?”
  姜夫人将话摊开了讲,其实以她的身份,实在不必与宴音讲太多,她能不能嫁入姜家都说不准,但既然是儿子心上之人,她也愿和颜悦色一些。
  况且,也是姜老夫人驱赶她来的……
  可宴音早已油盐不入,决然说道:“若我看错了人,宴音也唯有吞下苦果。”
  这有何止是看对看错的问题,可姜夫人看她目色灼灼,终是叹了口气,转身回去了。
  “宴音恭送夫人。”她尚未忘了礼节。
  看着姜夫人远走的背影,宴音的心情有些低沉了下来。
  苏合香近,暖气洒在宴音耳畔:“我是不会让你吞什么苦果的。”
  宴音吓了一跳,忙直起身子,撞到了姜负雪的肩膀。
  “地上滑,小心。”他稳住她的手臂。
  “老夫人今日非支我去城外佛寺为她求符,我紧赶慢赶总算回来了,可受了为难?”
  他携风带雪奔忙回来,就怕宴音受了委屈,但一看她神色,似是还好。
  “我说了我很厉害的,今天一点事也没有。”宴音注意到他那双骨节漂亮的手冻得通红,忙从暖袖里抽出一只手去拉他。
  姜负雪笑着让开:“别凉着你,走吧,我送你回家。”
  宴音非要去拉,姜负雪拿她没办法,搓热了才让她动,二人就这么大剌剌十指紧扣出了府去,都是不怕事的性子。
  “对了,我爹说想见一见你……”她说出这句时羞得,声音也几乎要听不见。
  姜负雪却听清了,未料到宴音这么早便说了,喜得鼻尖轻蹭她的额角。
  又低头看看自己穿的月白松纹锦袍,问道:“我现下这身可还妥当?”
  “妥当妥当,你穿什么都好看。”宴音小嘴抹了蜜一般。
  姜负雪却一眼将她看穿,轻点她高翘的鼻子:“这么想讨我开心,可是在姜家做了什么坏事?”
  “我稍稍顶撞了下姜老夫人,你回去的时候要小心点啊。”她说话时还偷觑他的脸色。
  姜负雪闻言果然皱了皱眉:“祖母当是做了极过分的事,我替祖母乞罪。”
  宴音忙摆手:“我也是冲动了,本就是高攀,”
  他轻捏她的手:“你不是高攀,以后我会护好你的。”
  宴音见他说这话时神色认真,雪冻的一样俏脸禁不住微红,抿嘴笑着点头。
  姜负雪在宴府书房,宴荣安再与他出来时,满心满眼里都是满意。
  这姜家公子相貌隽丽,文采斐然,人也亲和,瞧着是实心爱护宴音的。
  宴荣安眼里倒没有什么门第高低,他闺女喜欢就行,实在门第太高成不了,也可以多留几年,伤心一阵再换喜欢的就是了。
  次年柳絮将飘之时,各地举人齐聚京城,姜负雪也下场参加了会试。
  会试最后一日,宴音让周叔驱着马车,找了僻静处在试院外静静候着。
  姜负雪一出来就被姜家的人围住了,人人嘘寒问暖的。
  她远远看着姜负雪精神尚好,就悄悄回去了。
  又过了一月,杏花开放之时,会试放榜,姜负雪是第一名会元。
  宴音本也知道他前世就是三元及第,但周叔看了榜回来说时,她还是忍不住替他开心。
  在姜负雪看来更是不会有意外,他已经考过一遭,题目都已谙熟,做过权相,写的文章也比前世更好,高中实在是板上钉钉的事。
  宴荣安也与有荣焉的模样,大赞准女婿是文曲星下凡,总之能让女儿高兴的话,他也乐意多说说。
  又一月,殿试,姜负雪殿前对答如流,出口成章,其政见得宣武帝大赞!钦点其为今科状元。
  姜负雪甚是谦卑,只道行出于宣武帝,言出于门生口,行在言先,是陛下圣明,才成了他今日的锦绣文章。
  这马屁拍得风雅舒适,宣武帝是肉眼可见地欣喜,又问新科状元可曾娶妻,他以前晓得这是刑部尚书嫡子,姜家命好啊,人才是一个一个地出。
  宣武帝也不过一问,知道姜家早对他的亲事有安排,只等他推脱了就是。
  却没想到状元郎当真了,一撩开衣摆跪下:“草民确有一心上人,乃詹事府主簿宴大人之女,伏乞陛下赐婚。”
  皇帝没料到他当真跪地请旨,要娶的还是小小主簿之女。
  姜家世阀贵戚,到今朝更是声势渐大,京中与其有姻亲的达官公卿更是不少,帝王不可能没有忌惮。
  如今正好,姜负雪是嫡系子弟,他不与高门联姻无异于自断臂膀。姜家或后宫纵使有意见,即使他将来后悔,也与他这乐于成人之美的帝王并无干系。
  宣武帝笑道:“状元郎是人中龙凤,又钟情于一人,这段难得的佳话朕倒是沾光了,若不赐婚岂不是显得不识抬举?状元郎快快起身,这便换衣传胪,骑马游街去吧。”
  应公公应“是”,就拟旨去了。
  姜负雪大喜,起身再次拜谢圣上,这才随今科诸进士更衣去了。
  金銮殿至阁门之外,高声传呼着进士的名次,给每一个大靖朝未来栋梁的脸上增光添彩,但其中最打眼的自然还是状元郎。
  有些进士未曾学过骑马,踉踉跄跄上了马去,得由人牵着方能前行,反观姜负雪,头顶金花乌纱帽,面如冠玉,恍若神人,一身大红袍穿在身上玉树临风,气势不凡,从容坐在骏马之上,叫人心折。
  街道两旁沾满了人,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身上,姜负雪只含笑不时点头,视线不时找寻着宴音的身影。
  有临街酒肆楼阁中的姑娘,看到状元郎那张俊俏的脸,和通身的风姿举止,皆是俏红了一张脸,手帕子更不要银子一样掷了下来。
  有些帕子落到了他身上,又飘到了马蹄下去,叫佳人们纷纷哀怨郎心如铁。
  宴音自然也在酒肆二楼瞧着热闹,姜负雪不出所料见到了她,唇角勾起了笑意,宴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光灿灿,举着帕子悄悄挥了挥。
  他看见了,他还笑着点头!宴音心里甜得不行。
  少年鲜衣怒马,春风轻抚玉颜,宴音在心里不住地感叹,他可真好看啊,这么好看的人是她的了,想想就让人开心。
  发觉状元郎目光在一旁酒肆看了许久,众人都朝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可姑娘却有许多,不知是看的哪一个,而宴音已经悄悄退离了临窗的位置。
  回去的路上,宴音一直在想,前世他也中了状元,打马游街那一日她在做什么呢?
  好像是患了春寒,抱着汤婆子在床上赖着,听外头的热闹。
  听青芝说状元郎多厉害多厉害,心里还不以为然,不然也不会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人啊。
  一回到府中,一队人马后脚就到了。
  “圣旨到……”应公公举着圣旨进了宴府。
  不明所以的宴荣安小步跑出来接旨,宴音听到有圣旨来,也有几分惊讶,她隐隐猜到这圣旨要传的是什么,只是没想到姜负雪的动作真有这么快,她还觉得是不是太快了。
  “奉皇帝诏,今科状元姜负雪……”应公公念了泰半夸赞姜负雪的词,接着就是宣武帝赐婚于姜负雪和宴音的事。
  “微臣,谢主隆恩。”宴荣安跪地双手高举接过圣旨,应公公也不寒暄,他刚打姜府传旨回来,现在要回宫复命去了。
  待人都出去了,宴荣安一家才站了起来,宴音尚有几分不真实感,她真的,就成了姜负雪未过门的夫人了?
  好像……是这样没错,她年轻的生命不会再夭折在宫中,而是与心爱之人相扶到老。想到这里,宴音缓缓地张开了笑颜。
  宴荣安则是激动得官话也不说了,直呼:“天爷诶,我女婿是状元郎咧。”
  下人们见着主人都是开心的模样,也争相上前道喜,宴荣安大手一挥:“整个宴府,多领一个月的月钱。”
  一时间整个宴府更加热闹了,人人皆是笑逐颜开的模样。
  与之相对的是姜家,如乌云盖顶一般,盯着那张圣旨,面色低沉,老夫人更是气得瘫软了下去,一时间又是推心又是找大夫的,一片兵荒马乱。
  姜老夫人躺在榻上,嘴唇乌青,她的长孙,竟敢!他竟然真的敢去求皇帝赐婚!
  姜辜应也是又惊又气,姜负雪竟违背了与他的约定,现在就要娶那女子进门。他在姜老夫人暖阁的正厅中走来走去。
  只恨姜负雪还在外边没有回来,晚上又有琼林宴,姜辜应尚不能斥问于他,只觉得心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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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花】
  【小霍:此时我正在家里待机】
  【站在上帝视角看着女主为了一个害死她的凶手忍气吞声,还一脸幸福的和他谈恋爱,有点心疼女主,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要把她写的这么惨,她后面知道真相不会疯了吧?】
  【加油加油】
  【捉虫“麻烦把”】
  【老夫人指责她儿媳妇那段,跟我领导一模一样,这里也不对那里也不对,然后疯狂贬低你的工作能力,窒息了】
  【
  【姜负雪根本护不住,看看这赏梅宴,第一,他人不在难道不能安排几个侍女看着嘛;第二,他难道不知道祖母会有所刁难?都不提前准备一下?对他庶妹也是,上次都把女主做的荷包丢了,也没啥惩戒。上次对外人是狠了,这次对内可是一丁点都靠不住。综上,这渣渣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挺喜欢姜负雪的(●—●)】
  【
  【还没嫁他家呢,事那么多,嫁了还得了】
  【救命,姜负雪我已经腻了,他家事儿真多,我要小侯爷?】
  【宝子加油冲鸭!】
  【继续加油,坐等好戏】
  【继续加油,坐等好戏】
  -完-
 
 
第25章 、离散
  ◎成亲之后,我们另立个宅子,住在外头◎
  月凉如水,倾洒入空旷的庭院,黑色锋芒刺破黑暗,卷起的冷风让人错觉犹似在冬天。
  白潜靠躺在屋脊上,看着底下挥了一整日唐刀的高峻身影,不住地叹气。
  对着与脊兽一样立在檐尖的青鸦抱怨道:“主子现在心里是个什么章程啊?”
  外头新科状元郎求娶主簿之女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主子却在这日复一日地练刀,不把人抢过来,哪有半分少年郎快意恩仇的模样,实在令人憋闷。
  青鸦也同霍南疏一道沉默,一言不发。
  “要我说,杀了那男的,抢了宴小姐就跑回云北去,什么事儿都没有。”
  青鸦开口:“莫要妄议主子的事。”
  不议就不议,白潜翻身向另一面去,在黑夜里唱着小调:“少年人啊——怎堪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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