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说的应当是她今日独自交给钱夫子的一首诗,此事没有其他人知道,应当真就是钱夫子找她。
宴音出去后,蒋英涵就有些担心地张望着,她原本还没未想好要怎么处置宴音,但她忽然收到了一个好消息,这实在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又恰好找到了引宴音出去的借口,只需轻轻一推,宴音没准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她们面前了。
想到这个可能,蒋英涵咬了咬牙,便兵行险招了。
书舍外,宴音有些为难说道:“可我不知钱夫子住在哪间屋舍。”
女子笑着答道:“我自会引你前去。”看着是个温柔和善的姑娘。
女子说罢就在前面走着,宴音缓步跟上了她,说道:“那便多谢了小姐了,敢问如何称呼?”
“张虞,兰舍的。”
女院分为梅兰竹菊四舍,她说完宴音当下了然。
后院多是夫子所待之地,闹中取静,所以位置也较为偏僻,是以两人一路走过去,见到的人也越来越少。
“张姑娘也是刚从钱夫子处回来的?”
宴音原是想着路远,闲叙片刻,没料到张虞却失了笑模样,而是回头冷冷睇着她,伸手过来。
宴音一惊,想退开,谁知张虞速度很快,捂住了宴音的嘴,在她肩胛间的某处按了一下,宴音就软倒了下去。
这不是书院中的小姐,而是一个练家子!这个念头划过宴音的脑海。
张虞利落地在她嘴里堵了一块布,迎着宴音眸中的精异,说道:“不用这么看着我,来日你做了太子的宠妾,也不必谢我。”
太子宠妾?梁意!
这名字更像一个惊雷在宴音的脑中炸开,不,不,不,她重活一世,不能再让梁意毁掉的!
可周遭无人,她也喊不出声,宴音只能绝望地被张虞扛起,上了一处二层的楼阁。
进了屋内,张虞将她丢在床上,将她的外衣剥了去,又给她灌了一些药,宴音四肢变得更加绵软。
做完这些她才出去,从外面扣上了门。
“小姐,进去了,进去了,太子殿下真的进去了。”逢春一看到那抹明黄的身影进了屋内,赶忙跑回书舍禀告蒋英涵。
蒋英涵也是先前偶然从孙叙叙处听说,太子今日要到鹿岑书院来拜会大儒陈夫子,且一待就是一日,其间还会在书院内午憩。
此番是微服到访,带的护卫自然是拱卫在太子身侧,他午憩的房间现下是没有守卫的。
所以才蒋英涵才敢如此铤而走险,那个叫“张虞”的女子也是暗地里找的,只为万无一失。
此番若是得了太子青眼,入东宫做一名侍妾,倒也是便宜宴音了。
蒋英涵哼了一声,仍不放心,问道:“确定宴音也在里面?”
逢春压低了声音:“我亲眼见的,找来的那个人把她扛了进去。”
“那就好,现在该我们看看好戏了。”蒋英涵在书舍中问起谁要去看宴音的好戏,马上有几个小姐纷纷起身。
孙叙叙虽然无动于衷,但见几家小姐一齐出去了,倒是罕见地往门口看了一眼,神色漠然。
宴音躺在床上,意识尚是清醒的,只是四肢软的动不了,她急得额角冒汗,看向窗外,尚没有人影过来。
还有时间,她不能坐以待毙。
宴音慢慢磨蹭着身体,咬牙闭眼,滚下了床,没穿什么衣服的身子,这一摔砸在了脚榻之上,浑身淤青已免不了。
可她绝对不能落在梁意的手里,这岂非要上辈子还惨,真这样见到他,自己还不如一死了之。
大门已经关上,此处又是二楼……宴音又咬牙滚了几圈,她终于蹭到了窗户边上,背靠上墙,努力地拿头顶开窗户。
外面的微风终于吹到了她的身上,昨晚这些,她已是汗水涔涔。
可现在怎么办,等人来了喊上来救自己吗?
宴音有些迷茫地往下看,渴望能找到求救的人,不小心,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眼瞳中。
下面站着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少年,提着一双冷峻的眉,正看着她。
少年如今尚有些青涩,还不是将来令女真闻风丧胆的少将军,但那俊美得有些妖邪之气的五官已经格外分明。
是他,霍南疏。
宴音又有惊讶,隔世再见,竟又是这样尴尬的场合。
她不敢喊叫,现在的样子实在不能喊来一群人围观,如今看来,只能求助于他了。
宴音对梁意虽然有了阴影,但是霍南疏显然只是个同样被陷害的冤大头,后来又愿意用兵符救她,宴音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看法。
说来,霍南疏竟然为她献出常山军兵符,这始终让她不能理解。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会眼睁睁看她摔下去吗?应是不会。
前世他想要救自己,那现在,希望他也会出手吧。
“救救我……”她只嘴唇动一动,不知道在下面的霍南疏有没有看见。
紧接着她的腰身终于蹭过了窗棂,失重的感觉袭来,宴音坠落。
她无措地闭上眼睛,所幸,她没有摔到地上。
睁眼,是霍南疏那俊美妖异的面容,轮廓凌厉,不笑时如玉面修罗,若笑……好像从未见过他笑。
此时他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楚腰纤细,被他稳稳抱在怀中。
“可否带我离开此地。”她开口,可怜又无助。
霍南疏本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却配了冷峭的眉峰,目若寒星。
他仍旧没有说话,脱了外衣将她裹住,带着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宴音埋脸在玄色衣袍之中,更显露在外面的肌肤剔透如白雪,霍南疏只一意往前走着,不去看。
神色再是冰冷,习武之人的双手似乎都是滚烫的,宴音觉得他手碰到的地方有些热。
但他的手腕处又戴着一串碧色细佛珠,随着走动一晃一晃地,触感寒凉。
霍南疏将人带入了一间空房内,这里没有床榻,他只能扯了一块门帘给她蔽体,才将自己的衣物穿上。
宴音虽然觉得难为情,却也不得不再次求助于他:“我的衣服,我的衣服还在那上面。”那身衣服不能留在那里。
霍南疏听了没有说话,只是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梁意这时正巧到了二楼房内,本要歇下,却忽然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是谁?”
“殿下。”是霍南疏的声音。
梁意没让人跟进来,便亲自过来开了门。
“殿下请容我进去取点东西。”
梁意文秀雅致的脸上满是不解,这是他临时午憩的屋舍,有何东西好取。
但看霍南疏认真的模样,他还是让开了。
少年沉默地进了屋,在角落中搜寻了片刻,就拣出了一声鹅黄色的女子衣裙。
梁意见了,心说怪道他总嗅见一股子香味。
“殿下,冒犯了。”霍南疏拱手告罪,梁意只摇头不怪,他便拿着衣裙离开了。
那裙子柔滑飘逸,走动时被带着的风动去浪涌,暧昧地一下一下拍着霍南疏的衣摆。
霍南疏刚走没多久,就有一群世家小姐们往这边走来,话语纷乱,说是梅舍不见了一位女学子,眼见着就要上课了。
众闺秀们一路寻来,认出了梁意的太子常服,纷纷行礼。
蒋英涵见到太子果然从屋中出来,心里暗喜,宴音眼下至少也该是被看光了,清白不在。
她站出一步,恭敬道:“扰了太子殿下休息,是我等的不是,盖因寻同窗心切,到处找遍也不得见,这才寻到了此处。”
梁意性情温和,并不怪罪,更是热心地说:“本宫这里,并不见什么女子。”
莫非太子就这么看中宴音,要为她遮掩住清白丢失了丑事?
蒋英涵自然不乐见,还欲再说。
可就在这时,一个鹅黄色的窈窕身影自另一边走了过来,那通身的风华和闭月的容貌,不是宴音还会有谁。
“宴音……你,你如何……”蒋英涵看着她从后院中走过来,几乎绷不住脸上的神色。
宴音见众人都盯着自己,柔婉一笑:“我去寻了钱夫子,现在才回,下一课的夫子可到了?”
梁意有些玩味地看着那鹅黄色的身影,倒是个少见的美人,就是她让霍南疏甘愿亲自来寻女子的衣裙吗,倒是有趣。
宴音自然知道梁意在看她,心下升起满满的厌恶,只恨不得此人去死。
但她脸上却还是撑着明媚的笑,她在梁意面前一贯能演,顶着恶心地演。
蒋英涵说话都打结了:“啊,哈,既然同窗寻到了,这边,那真是打扰太子殿下了。”
说罢,和几位小姐飞快地散了。
梁意见人散了,午憩的心情也消散了许多,“圣贤之地,也有这般勾心斗角啊。”他喃喃低语,神情有几分厌烦。
宴音快步回到西院,一路上又想起先前的情景。
她被安置进了内室,霍南疏在外间将衣裙递给她,宴音看着那衣服,却抬不起一只手。
霍南疏长臂笔直,将裙子往里递了半晌。
“小侯爷,我的手动不了。”宴音话中尽是苦涩。
他才恍然了悟,从身上取出了一个小瓶子。
“你中的应是寻常的软筋散。”他终于开口,声音寒山冷泉。
这是宴音第一次听他说话,前世也不曾听过,他被禁卫按在地上的时候也很沉默。
她还未反正,霍南疏走了进来,吓她一跳。
他并不乱看,只是将瓶子打开,凑到了她鼻子下面,很快又退了出去。
他不看,宴音倒是敢看他。霍南疏头偏向一侧,但到底是个少年,脸上仍是冷漠,却微微消融了冷意,能隐约从耳廓窥见一丝红。
宴音从瓶中嗅到了清凉又刺鼻的味道,没过多久,四肢的力气终于渐渐回来了。
“谢谢。”她又道了一次谢。
“我在外头守着你,你出来了,就走吧。”霍南疏嚯地起身,语速有点快。
宴音被他吓了一跳,往后倒,少年反应很快,向前一步想伸手,又生生压住,佛珠在空中荡了一圈。
他终究是转身出去了。
最终,宴音穿好衣裙出去和他再三致谢,霍南疏只是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不只为了,看他走远的背影,好像不再去一开始那边笔直得如一杆□□,似乎像是,有点生气。
然而这尴尬的情状,让她脸上的热意无论如何也挥之不散。宴音实在不愿再多回想。
作者有话说:
可能还会再修改……
◎最新评论:
【谁是男主呀,我怕站错cp,磕哭】
【小霍不奇怪女主初次见面咋知道他是小侯爷的嘛?】
【怎么感觉年少的狗男人们也都好香】
【<img src="http://static.jjwxc.net/images/kingtickets_0.gif?var=20140327">走,地雷来一发!】
【九敏谁能告诉我,究竟哪个才是女主的cp,好怕站错惹】
【小霍可以,能处】
【小霍真不错!】
【啊呀,小霍给力】
【虽然我知道狗皇帝只是龙套,但是,这一世会虐他吗?姜狗不是好东西,狗皇帝也不是好东西,没道理这一世让他逍遥快活吧?众筹虐他!!!】
【
-完-
第8章 、还伞
◎“只,只问起了你,旁人与我无关。”◎
宴音去了旁边的耳房找青芝,悄悄地问她:“蒋英涵的丫鬟可有什么异常?”
这阵子小姐让青芝对蒋英涵的丫鬟逢春多留意,青芝自然不敢忘,一直盯着。
听宴音这么问,就知道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忙说道:
“昨日今日都不见逢春,但蒋小姐又没带其他的丫鬟,奴婢就知道逢春应当是出去了,就悄悄出去寻了一圈,昨日她果然在盯着小姐,今日却彻底不见人影了。”
那交诗之事看来蒋英涵是知道的,所谓的兰舍张虞,只怕是她从外面带进来的,之后又是她领着一群人往后院走,对宴音没从房间中出来似乎十分讶异。
种种迹象,不是她还能有谁。
果然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宴音眼中全是冷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宫里的腌臜手段她不是不会,只是不屑于用,更何况是对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但是蒋英涵此举实在是恶毒,竟想毁了她的清白,幸好遇上了霍南疏而不是梁意……
无论如何,她必须给蒋英涵一个教训。
那边厢蒋英涵也不大快活,跟她出来的几个小姐都对她有了几分不满。
说什么有好戏看,就是带她们到太子殿下面前咋咋呼呼的吗,她们今日可是没有精心妆饰过。
甚至有气量狭小的,只以为蒋英涵拉人去给她做陪衬,要在太子面前露脸的呢。
孙叙叙见她们一边抱怨一边进来了,并不抬头,只是手上的书卷很久了也没翻一页。
不多时宴音也回来了,仍是那身明媚的鹅黄,日光下发出淡淡的光晕,两颊透着溶溶红晕,美得令人切齿。
就算知道此时不少人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宴音也恍若不觉。
从前在深宫之中,她是贵妃,多少双怨毒的眼睛盯着,她早就习惯了,宴音,就是在别人的嫉妒里活着的。
她施施然坐回了位置,容易柔荡开来的衣料也安分地垂落着,一举一动挑不出任何破绽。论贵人威仪,这些没见过多少大场面的小姐在她面前当真是不够看的。
蒋英涵看着她又重新安然地看着《平水韵》,算计落空,她心火燎过半难受。
都是逢春那个贱人,明明说自己看清楚了,回去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蒋英涵恨恨往外瞪了一眼,逢春见了,登时面色青白,两股战战。
宴音美目轻轻一撩,自然将诸事看在眼里,只假作不知,仍是少女天真烂漫的模样。
东横院中,姜负雪刚到书院,坐在后院一间空屋之中,面前跪着的正是宴音先前遇到了女子“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