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成亲时他就答应过初瑾,哪怕他并不喜欢她,也会尽己所能保护她的……更别说如今,初瑾是他的心尖尖命根子,连初瑾被人肖想,他都觉得难以忍受:“皇上是君子,臣相信皇上不会抢夺他人所爱。”
皇上气的脸色都变了,厉声道:“可朕若是非要夺你所爱了?”
傅恒抬头,神色清明:“臣知自己身轻力薄,若真的有这么一天,臣愿意拼尽全力,哪怕丢了这条贱命也在所不惜。”
真为了一个女人要了傅恒的性命……皇上从未想过,不说富察一族那边如何,若皇后知晓此事,只怕从此夫妻两人会形同陌路,可色上心头,皇上怒气膨发,连说几个好字,当即就下令将傅恒关押起来。
半日之后,傅恒被关押地牢的消息传到了富察府上。
太福晋一听说这消息就几欲晕倒,若非身旁的茉莉眼疾手快扶着,只怕她老人家就要一头栽倒在地。
到了富察一族这般显赫地位,万事只求一个“稳”字,只能不触怒皇上,富察一族少说还能兴旺三代人。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太福晋不知道多少次对着几个不安分的儿子念叨这话,却万万没想到傅恒会犯了皇上的忌讳。
寻常皇上在朝堂上训斥官员几句话,那些官员就能吓破胆,更别说连声招呼都没有,直接把人关起来,若论起理来,很少有人能再从地牢里活着出来的。
太福晋活了大半辈子,见过无数风浪,如今瞅着大家都失了主心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吩咐人将初瑾请了过来。
当着初瑾的面儿,她老人家并未隐瞒,只道:“……眼泪是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初瑾,你别哭,如今就算是咱们把眼泪流干净了,也是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想想该怎么办才好。”
“方才来传话的人是一问三不知,我想着明儿一大早咱们进宫去见见皇后娘娘,虽说端慧皇太子没了,可好歹还有和敬公主在了,皇上好歹也得给皇后娘娘与和敬公主几分面子的,若是连皇后娘娘都不知道怎么办,我就拉下一张脸去求太后娘娘。”
“春和向来小心谨慎,前些日子当差还被皇上夸了,我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会惹怒皇上的。”
初瑾噙着泪,点头称是。
她并不知道紫禁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可隐约也猜到这些日子傅恒的繁忙与今日这事儿有关。
太福晋不放心初瑾,要三福晋好生陪着她。
三福晋看初瑾就像是看宁筝似的,小心护着宠着劝着,可哪怕三福晋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这一日的时间初瑾依旧没吃下多少东西。
翌日一早,太福晋就带着初瑾进宫。
两人先是去了长春宫,皇后也是一宿没睡好,一脸憔悴,向来端庄的她瞧见太福晋,当即眼眶就红了,将太福晋请进去说话:“……本宫昨日已经打听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为了一个花瓶而已,春和向来聪明,怎么会为了一个花瓶犯了皇上的忌讳?”
“皇上虽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人,却也没有因为春和这几句话就把人打入大牢……”
这话说的太福晋摸不着头脑。
初瑾皱眉道:“皇后娘娘可知道九爷前些日子可有惹皇上不高兴?就怕这件事只是个幌子而已,皇上是借机生事!”
皇后摇摇头:“本宫不知道。”
连她都觉得惶然起来,这些日子她一直派人盯着高贵妃与娴妃等人,甚至连太后那边都没有放过,却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太福晋眉头紧锁,斟酌道:“皇后娘娘千万不要自乱阵脚,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之前先不要轻举妄动,如今已经折进去了一个春和,若是您再触怒皇上,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想了想道:“待会儿我去见见太后娘娘,看看太后娘娘那边怎么说。”
太后虽不喜欢皇上,但对太福晋……面子上却还是过得去,毕竟当初皇上继承大统,富察一族没少出力。
太福晋并没有打算将初瑾一起带去寿康宫,求人的事儿,去那么多人做什么?
初瑾却是想陪着太福晋一起去,虽说她并不喜欢太后,却也不忍放着太福晋这么大年纪一个人过去。
皇后也要跟着一块去,实则是放心不下她们两个。
太福晋只觉得十分欣慰,笑着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是去寿康宫,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况且当年我与太后娘娘还有几分情分在,太后娘娘就算是不给我颜面,也得替皇上想想才是。”
皇上斥责大臣们事小,可因为三言两语就人关起来,这可不是明君所为。
再加上傅恒平日里名声在外,今日早朝已经有好些大臣们替傅恒开口求情,倒不是他们当真与傅恒关系极好,而且如此方能显示出他们的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来!
这叫太后如何能够不着急?
初瑾仔细一想,好像也是这个理儿,有晚辈在场,两位长辈有些话的确不太好说。
待太福晋走了,初瑾一颗心仍旧是七上八下的,就连和敬公主都忍不住过来安慰她:“……九舅母,你别害怕,若是不行,我就去求求皇阿玛,九舅舅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地牢那么黑,还有老鼠和虫子,若是九舅舅害怕怎么办?”
昨日皇后就下令把这事儿瞒着和敬公主,可宫里头多的是挑事之人,这事儿七传八传还是传到了和敬公主耳朵里去了,若非皇后拦着,和敬公主就要冲到御书房去了。
皇上虽疼和敬公主不假,但自负如皇上,怎么会允许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哪怕这人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行!
初瑾搂着和敬公主,柔声道:“九舅母不怕,九舅母相信你九舅舅会平安无事回来的。”
这话她不知道是与自己还是在与和敬公主说。
几人翘首企盼等了好一会儿,太福晋这才回来,太福晋她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喜怒早已不形于色,回来时面上虽带着笑,但初瑾看的出来,她这笑容并未触及到眼底。
进门后,太福晋更是微微摇头道:“太后娘娘也是有所不知,皇上早已不是当初在宝亲王府的王爷了,乃是大清天子,太后娘娘都得避忌他们几分……昨日之事,只怕只有皇上与春和才清楚。”
说着,她老人家的眼神微微落于初瑾面上:“太后娘娘打听到,说皇上有意想把春和终身软禁起来……我与太后娘娘的想法一样,只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后才能对症下药。”
“初瑾,你可愿进地牢看看春和,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老人家原本是想着自己过去的,可后来一想,觉得并不合适,儿子成了亲,与儿媳妇是一体的,初瑾去比她更合适。
第36章 有孕
◎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初瑾却是巴不得如此。
接下来的事儿, 就是太福晋去忙活了。
虽说有太后帮衬,虽说傅恒已被幽居于城北小院,但有皇上派下来的重兵把守, 想要送个人进去也并非易事。
好在富察一族根基颇深,买通了小院的将士, 多多少少能听到些傅恒的消息, 偶尔也能塞些吃吃穿穿的东西进去。
等着初瑾进去,已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了。
夫妻两人再次见面,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傅恒万万没想到还能见到初瑾,里头的消息能够传到外头去,可他如今乃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众将士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晦气, 更别说前去与傅恒说话了。
所以这些日子傅恒最担心的就是初瑾, 不是他不孝, 虽说额涅年纪大了, 但好歹还有那么多哥哥姐姐护着, 初瑾……若真的被皇上惦记上, 依她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指不定要出事的。
他是日日思, 夜夜想, 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
等着日思夜想的人站在自己跟前时,傅恒一下子愣住了, 待初瑾抱住他的时候, 他这才回过神来, 皱眉道:“初瑾, 你怎么进来了?怎么还穿着将士的衣裳?你知不知道, 这事儿若是叫人闹开,可不是闹着玩的!”
语气之中带着责备之意。
初瑾一点都不怪他,含笑道:“不打紧,这事儿太后娘娘也有份儿,皇上就算是要怪罪,总不能拿太后娘娘也问罪吧?”
夫妻两人凑在一起,要说的话有许多,到了最后初瑾才问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傅恒是不愿意说的。
最起码是不愿意当着初瑾的面说。
从小到大他受到的教育就是丈夫是妻子的天,所以他觉得没能保护好初瑾就是他的不对。
如今的初瑾多少也是有几分了解傅恒的,当即就正色道:“……大家都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只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能对症下药,你看看你自个儿半个月的时间就瘦了一圈,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额涅,为皇后娘娘,为我想想才是,你倒是觉得无所谓,可因为你,大家在外头连觉都睡不踏实,时时刻刻都觉得眼前挂着一把刀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刀子就掉下来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难道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抵得上我们所有人吗?大家帮着一起想想办法难道不好吗?”
说这话时,她是又气又急,想着时间不多,眼泪都掉了下来:“当初是你说的夫妻之间乃是一体的,什么事儿都不要瞒着对方,如今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你还要瞒着我吗?”
傅恒没有办法,只能一五一十说了,哪怕他措辞小心谨慎,到了最后初瑾还是脸色变了。
并非是她吓坏了,而是没想到皇上能够无耻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傅恒能如此待她……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就算到了如此,傅恒也没想过要放弃她……
初瑾捧着傅恒的面颊啄了一口,轻声道:“前些日子早出晚归的,就是为了这件事对不对?你为何没早些告诉我?害的我还以为……以为你有了别的女子。”
她还要再说话,可前头已经有人来催,她只能匆匆与傅恒对望一眼,这才离开。
回去之后,初瑾也没把这事儿瞒着太福晋。
如初瑾所预料的一样,太福晋听闻这话脸色苍白,她老人家就知道傅恒不会无缘无故因为几句话迁怒于皇上,她老人家更没想到当初那个彬彬有礼的宝亲王成了如此无赖。
饶是好脾气,好涵养如太福晋,都忍不住骂了脏话:“……后宫的女人难道还不够吗?一波波的选秀,女子一波波的送进宫,却还惦记着旁人的妻子,若是先皇泉下有知,只怕都要从棺材里蹦出来啐他几口的,真是丢了皇家的颜面,亏得他还好意思将春和关起来!”
说归说,骂归骂,但胳膊拗不过大腿,太福晋也无能为力,更是一筹莫展。
初瑾轻声道:“九爷待我如此,我实在无以为报,请额涅给我一封休书吧,总不至于连累了大家。”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方才回来的路上,她想了许多,如今并没有什么办法,皇上一句话就能让傅恒丢了性命,甚至会迁怒于皇后或富察一族头上……她甚至还想过自毁容貌,可想了想,还是觉得下不去这个手。
对上太福晋那惊愕的眼神,初瑾很是平静:“额涅,不管是您还是皇后娘娘,都对我极好,也正是因此,我更是不能连累大家。”
“我也想过了,合离之后我就云游山水,隐居起来,皇上想要找到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况且我孤身一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皇上真要做些什么,我若是不愿意,大不了就是玉碎瓦全罢了!”
谁知她这话音还没落下,就被太福晋扬声打断:“不成!若是休妻或合离能解决问题,春和早就这般做了…春和不会答应的,我也不会答应的,你就好生呆在家里,外头的事儿还有我在了!”
话虽如此,可她老人家也觉得心乱如麻,若是别的事儿,她还能进宫求求太后娘娘,但是这种事儿……落在太后娘娘眼里算不得什么大事儿,若真叫太后娘娘知晓,说不准还要她帮着劝劝儿子和儿媳。
人人都说好看的女子是红颜祸水,但太福晋从来没这样认为,这世道对女人向来不公,总是将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女人头上。
接下来的几日,初瑾吃不好睡不好,肉眼可见憔悴下去。
偏偏这种话只能与太福晋说说也就罢了,旁的人,那是一个字都不能提的,就连三福晋问她,她也只能摇摇头说没事儿。
这种事,要她怎么说?
太福晋见她一日日消瘦下去,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没有法子。
如今已是年关将近,旁的人家是热热闹闹的,唯独富察府上是冷冰冰的,像二福晋等人心里虽高兴,巴不得傅恒一辈子不出来才好,但面上也是装出一副悲伤哀怨的模样来。
初瑾沉默了许多,这几日也想了好些法子,却都没什么用。
这一日她照例前去正院给太福晋请安,傅恒不在家,她实在无事可做,陪着太福晋说说话心里也能舒服些。
太福晋愈发怜惜于她,说起她身边几个伺候的人来:“……鹤儿我瞧着倒是不错的,像孙嬷嬷这些春和从前惯用的老人儿,你若是不喜欢,都打发了出去,旁的人,你若是不愿意用也都换了吧,实在不行,你就搬到正院来同我一起住,免得你日日来来回回的麻烦。”
初瑾笑着道:“多谢额涅了,苜园我住习惯了,若是搬到正院来,怕是会不习惯的。”
“丫鬟婆子我的确是想着要减些去,孙嬷嬷他们伺候九爷半辈子,都放出去好了……唯有一个人,我拿不准主意,就是涓儿。”
涓儿身份尴尬,是皇后赐下来的人,却是太后的人,若是处理不当,太后肯定会有意见。
太福晋冷笑一声:“这有什么难的?涓儿本就是太后娘娘搁在你身边的棋子,打算盯着春和与皇后娘娘的,找个机会将她打发出去就是了,咱们不必动手,要旁人动手就是。”
其实初瑾也有这样的打算,说起来他们是皇亲国戚,除夕夜的时候要进宫用饭的。
世上大多数人乃是捧高踩低,纳兰舒瑾尤甚,到时候定会找机会踩上她两脚,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将涓儿推出去,叫她们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