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平澜恨不得就站在护城河里,目击着谢幸安的性命被一点点吞噬。
最好再顺便踹他几脚,送他面目全非地回老家。
……
这边谢幸安是被呛了一大口水,之后才睁开眼猛地醒过来的。
此时正处在深夜,谢幸安身处在茫茫河水中,即便用力睁开眼睛也只能见到四处一片漆黑,根本不能视物。外加不知是不是酒菜里的药力过猛,他的头尚还昏沉得要命。
但谢幸安这时根本无暇他顾,赶快掐了几把自己的大腿,强制清明后憋足了气,就只想赶快去找何矜。
可由于什么都看不见,谢幸安只能选择顺着画舫的残骸尸体,像个瞎子似的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生怕遗漏了哪个角落,每处都不敢轻易放过。
谢幸安并没问过,也不知道何矜的水性到底如何,但仅仅那一壶酒何矜就比他喝得更多,此时此刻肯定是醒不来的。
而在昏迷中被淹溺着的后果,可想而知。
谢幸安心里一阵慌乱,他根本没法再分心去想别的,只能尽量相信何矜肯定还活着,拼劲全力地去搜寻。
原本制作精细的画舫几乎散架,在木头断裂之处露出的锋利极多,谢幸安在无边的黑暗中闪躲不及,被扎穿了小腿,又几次被刺伤,以至于他闻见水里弥漫着的,都是源自于自己身上的血腥气。
可谢幸安怎样都摸不到何矜,哪怕只是一只鞋子或一片衣角都碰不着。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几乎快要疯魔了,只能一点点顺着或逆着河水来回不停地寻找。谢幸安本来已经快到了精疲力尽的时候,他却像是在惧怕和慌忙之中,突然莫名有了一股用之不竭的气力。
谢幸安越发快速地翻找,整个人被扎伤的几率越来越高。
时间拖得越久,谢幸安的心里就越感到窒息和发怵。但他仍旧没选择放弃,在漆黑江水里,在画舫残骸里片刻不歇地寻着。
命悬一线的时刻,半点儿都耽误不得。
突然之中,埋头苦找的谢幸安发觉了在水面之上,投进来一缕细细的光亮。
他怔怔地仰头一望,莲花灯!
那盏小小的灯亮度并不甚强,只能让他看清眼前咫尺的地方,但有这样一点也能让他稍稍感到燃起希望,也是实属不易了。
后来,在这一处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莲花灯,它们被露出水面的画舫残骸遮挡住了去路,漂浮不动,在这个地方堆积成簇。
莲花灯聚集起来的光,照亮了水下的一大片地方。
谢幸安流了不少的血,把这一整片水域几乎都染成了浅浅的粉红色。
但令他大喜过望的是,他终于看见何矜了!
那个娇娇小小的身子正还严实地裹着他的外袍,被压在一块船底板下,没了鞋袜,露出来两只光秃的脚丫。
谢幸安直接欣喜若狂,过去卯足了力气掀开了那块木板,他伸出手臂死死箍住她的腰,使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随后,谢幸安就带着她迅速游向岸边,在终于摸到地面时,首先用足了力,托住她将人给送了上去。
谢幸安的小腿插进了根断木,上岸时就几乎快抽筋,像条被刺中后,伤重将死的鱼。
但他单膝跪在何矜身边时还来不及喘上口气,就去赶紧探她的脉搏和鼻息。
作者有话说:
谢幸安:我这算不算英雄救美
何矜(嫌弃脸JPG):你好笨,好多伤……
◎最新评论:
【这个孙平澜该不会是不行吧,找这么多借口】
【我也觉得男主太菜了,居然受那么多伤。苦肉计嘛】
-完-
第五十七章
◎您不心动吗?◎
谢幸安眼看他的外袍还搭在纹丝不动、生死未卜的何矜身上,既松松垮垮又碍手碍脚,直接情急之下一把掀开了,扔到一边去……
咳,开始迅速检查她的脉搏和呼吸。
七月流火,北辰这时候的河水虽说并不算冰凉,但毕竟也在其中泡了那么久,谢幸安又不是个体格健壮的汉子,尽管他已经在极为努力地平复,还是冷得指尖在不自觉颤抖。
他一把捉住何矜的手腕尽量平稳地验看,只觉得脉搏似有若无。
他来不及多想,匆忙中又去探她的鼻息,也只是时断时续。
胸口亦是几乎再无起伏。
何矜所有的生命体征都显然表明,她此时此刻就站在了地府门口,就差那么一步便能跨进去找阎王爷继续喝酒。
谢幸安心都快跳出来了,再没工夫去细看。
他跪坐在何矜身边,匆忙拿左手抬起她的下颌,右手小心捏住她的琼鼻,使她微微张开已经流失粉色、因濒死而明显发紫的嘴唇,深吸一口气,用自己的嘴裹住她的双唇,开始尽量有节律地给她渡气。
一口,又一口。
谢幸安的眉睫近到能在何矜脸上一扫一扫,二人上下两片柔软的唇瓣几乎紧紧地贴在一起,这种场面放在谁眼里都是……香艳又暧昧至极。
但谢幸安此时此刻根本来不及分心考虑这种风月问题,即便是在渡气停歇的间隙,他也只是身子略微前倾,用两条手臂交错起来,在何矜胸前找准了位置,按了下去。
“双手按据胸上,数据之。”①
这两种救人之术谢幸安只在小时候闲得没事干翻看医书时恰好看见过,从没动手施行,算是妥妥的纸上谈兵。但此刻面前的人已经半死不活,谢幸安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只能把这两种救术不停地交替进行,仅在深深吸气时的空隙中,紧张观望着何矜的动静。
何矜这时候衣衫早就不整,还略微透露出来小半丰腴的的胸脯,但在生死攸关的情形中,礼数这种东西跟性命比起来,屁用都没有。
此时护城河中央微弱的荷花灯光映过来,照亮了何矜身上的小衫。她穿着的衫裙本来就单薄,溺水之后更是紧紧贴着她的身子,胸脯前小衣上绣着的牡丹随着心脏跳动渐渐有力地恢复,开始上下起伏。
谢幸安生怕自己眼花,凑近些定睛瞧了瞧,惊喜得瞬间粗喘着失笑。
的确是有心跳了!
“阿姐,阿姐!”这时候何冕带着几个小厮从远处匆匆忙忙地边喊边跑过来,“阿姐别怕,我来救你了。”
正巧赶上他今晚半夜睡不着,闲逛的时候发现何矜院里的灯都还亮着,他不问不知道,打听后才发现原来何矜去跟谢幸安出去了一趟,半夜都还没回来。
非人哉,这还没成亲呢就哄得姑娘家夜不归宿,他就知道谢幸安不是什么好东西!
何冕手里提着灯笼,身后的人一个个都拿着棍棒,他边跑边照见了谢幸安正跪在地上,身侧还躺了个姑娘。
这还了得?他……他他他,他这分明在对何矜欲行不轨!
何冕几乎就要破口大骂,下流,无耻,混账,臭不要脸!
“你……你在做什么?谢幸安,你快放开我阿姐!”
谢幸安在听见何冕的声音后,默不作声偏偏头,操起来方才扔到一边的外袍,赶紧严严实实地裹到何矜身上。
谢幸安愣在原地没动弹,微微闭上眼,已经快累瘫。他接下来就听见何冕的怒气值爆表的骂声悠悠回荡在自己的头顶:“谢幸安……你,你对我阿姐做什么了?我阿姐怎么就昏过去了?你……你给我阿姐下了药?你……你欺负、侮辱了她?你,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眼前的情形确有发挥的余地,何冕的构思能力极强,直接在心里凭空上演了一场色胆包天的恶棍欺凌良家少女的大戏。
“你这个畜生!你给我站住别动,我要告诉爹爹去,让他立刻派人来打死你……这种人面兽心的……”
何冕又气又急,骂人的话张嘴就来,和连珠箭似的停不住。
谢幸安知道解释不清,也根本等不及解释,只尽量心平气和地跟他说:“何小公子,二小姐溺了水,我虽施了救,但不知道她是否还有别的伤处,她此刻仍危在旦夕,你若是信我,就赶紧去找郎中救命……”
“溺……溺水?”何冕一听更加不淡定了,急得瞬间跳脚,“那我阿姐好好地跟你在一起,怎会溺水的?”
“是我对不起二小姐,可来不及说这么多了。”谢幸安身上血迹斑斑,衣裳也有很多处被划开。他在不停地施救中劳累得脸色发红,嘴唇却极为苍白,一双桃花眼水盈盈地又带着不容人怀疑的坚定,“何小公子,你若听我的,就尽快去寻郎中,她真的,不大好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何冕虽说极为看不惯谢幸安,可到底最牵挂的也还是何矜的性命,他低头看着何矜真的闭着眼一动不动,直接也是慌到不行,“我……我这就去找郎中,但是谢幸安你给我记着,要是我阿姐有什么闪失,我非得宰了你不可。”
“小公子放心,二小姐若真有三长两短,谢某定会直接把命赔给她的。”
“你的命哪能和我阿姐的一样?”
何冕不屑地嘲了声,转身就朝着来时自己骑的小红马飞快跑过去。
谢幸安手臂发力,把何矜横抱起来跟在何冕后头。他右腿上的伤其实极为严重,但一直没能顾上,此刻还有鲜血顺着刺进去的断木往外流。
但他一步步走得格外稳当,甚至都没落后何冕多少。待他要抱着何矜上马车,就被一个小厮喝到:“站住,你上去干什么?”
“混账,别吓到阿姐,让他上去!”何冕转过身从头到脚地望了谢幸安一眼,警告道,“我跟你说,你最好老实些,别想趁机占我阿姐的便宜!”
谢幸安把她抱进马车之后,心疼地发觉她身上有许多细小的皮外伤,才又取了条干燥清爽的毯子替换湿透的外袍,给何矜仔细裹好。她在行车的颠簸之中,吐了好几口水,巧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都无一例外地吐到了谢幸安身上。
此时的何矜只觉得到整个人形魂分离,好像马上就能完成原地飞升。
该死的,这次又是哪个不要脸的下的药?还弄沉了画舫?
防不胜防,原书里也没这回事啊。
不过再纠结凶手是谁,好像也跟她再没什么关系了。
嘿,一朝意外穿书之后,她,终于要成功地被玩死了。
其实淹死的感觉也不并好受,像被人拿手狠狠地扼住喉咙,用力,再用力地收紧,直到再也不能自由呼吸。
一片恍惚之中,何矜似乎瞧见了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原主。
她亲切热情地打招呼道:“二小姐,你看,穿成你之后,咱俩的死法还是一样,你是溺毙,我也是!”
“这不就巧了吗这不是?”
但何二小姐根本没理会她热情的套近乎,自顾自地朝黑暗的那头走远了。
既然大家都是做了鬼的,何矜觉得自己似乎也该跟上去。
但她并没能走两步,就感觉自己被有人用一双无形的手奋力地往回拖,拖离了潮湿阴暗的灰黑交界,拖到了一片暖和光亮处。
那个人像在吻她,且吻得十分用力,嘴唇都给她啃肿了。
何矜整个人一懵。
大兄弟,够狠啊。
直到胸腔也被按着,按得生疼之后,她才明白过来,是有人在救她,想要把她再次带回到这坑人的穿书世界去。
何矜的魂魄渐渐回到了身体里,只是药力作用下,她不能动,口不能言也睁不开眼睛,脑子昏昏沉沉的。但她能感受到自己被谁抱在怀里,那人身上湿漉漉的,可没来由地让她觉得安稳舒服。
等到发觉自己被搁置在了床榻上后,她就更加踏实地继续睡过去了。
何矜自从穿书之后,就悟到了一些道理。
有时叫醒你的不一定是梦想,也不是闹钟,而是……傻狗。
“恩人,恩人您好了吗?清醒过来了吗?”
傻狗道人的话虽关心,但急得像夺命来电,听起来只觉得欠揍。
何矜根本没想理,哼了一声赌气背过身去。
“您别生气啊,您看……您这不是又又又活过来了吗?”
“我可真谢谢你,你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穿书系统啊。”何矜直接坐起来骂骂咧咧,“你这就是把我弄来陪你玩儿穿书版的《电锯惊魂》啊,绝境逃亡是吧?”
“说好的除了谢幸安,别人都是渣渣呢?”
“说好的我有危险,你会提前告知的呢?”
“我说狗哥你成天口口声声喊着恩人,报恩的事你是一件没干啊。恩人的处境你考虑过吗?你在乎过吗?”
“你没有,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被何矜连怼的傻狗道人自觉理亏,等她说累了才敢耐心解释道:“可您和谢幸安在一起,他有男主光环,您放心,主角光环分分钟秒杀全场,跟他在一块,您不会有事的。”
“再说,您俩这小夫妻交流感情的事,不挺好吗?”
“谢幸安自己腿都快废了也顾不上,不要命地给您人工呼吸,还心肺复苏,那场面,啧啧,看得人真……面红耳赤。”
“您不心动吗?”
何矜不自觉脸颊烧烫,心跳声咚咚的,像直直撞向胸腔,她按都按不住,却让手掌也感受到了那种急促。
作者有话说:
①:选自张仲景《金匮要略》
注:这一章里涉及到的有关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的点,偶尽量还原正确示范,但为了剧情有所省略哈,所以只能看着玩,偷跑ing(来自一个从医学系转到文学系的废柴作者,嘿嘿)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医学系?以前是医学系的吗?】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哇哦~大大是文学系的嘛,我以后也想读诶】
-完-
第五十八章
◎谁想见他了?◎
“恩人您猜……”傻狗道人见何矜低头捂着心口闷声半天没说话,赶快热情跟她聊起来,想要打破尴尬,“这次画舫的事,是谁做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