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烽也不动作,任她打量,自傲如他,经得起她的审查。
“夫君,你可曾骗过我?”
“不曾,我对夫人的情意,一片冰心在玉壶。”
黎文漪不再问了,口中泛苦,心中尽是悲凉。
她就这么等着,等着审判的那天,等着宴烽被治罪的那天,然而,她煎熬地等啊等,等了一个月,半点治罪宴烽的消息也没有,反而她等到了御史台的官员大换血。
黎文漪的心凉了,情熄了,她麻木地拿起笔,写了一封和离书,写完后,拿着和离书,敲响了宴烽的书房门。
第五十三章
宴烽从满桌的公文中抽身去开门,会来敲门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他的夫人,其他人是不敢用这种方式来打断他的办公的。
“夫人请进!”宴烽很高兴,他欢喜她来粘着他。
成功算计了元朔帝和在朝堂呼风唤雨所带来的欢愉暂未消退,他正处于对眼下生活自得意满的状态,被胜利和权势冲昏了头脑的宴烽并没有注意到这一个月来黎文漪越发沉默的样子,后院起火这种事根本就没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即使御史台上下官员上了不少奏折弹劾他,那也不过是增加趣味的余兴罢了,他一手遮天,新上任的小皇帝也要靠他稳定朝局,御史台的老顽固们就算把罪证摆到小皇帝案前,也如同废纸一般。
因而此刻,他依旧笑意盈盈,并没有把黎文漪来找他这事放在心上,只当是寻常的夫妻相处。
黎文漪跟着宴烽身后,捏紧了手中的和离书,却不知从何开口,御史台中跟着她兄长一起弹劾的人都被调职了,兄长却还在御史台,周围换来的官员都是一群曲意逢迎之人,如果不是因为她,兄长早就跟宴烽撕破脸了。
同床共枕的夫君陌生得像个从未认识过的人,她是该质问他的表里不一,还是指责他的装模作样,亦或是呵斥他的为非作歹?
黎文漪的心乱成一团,好几次想要张口说话,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自家夫人说话的宴烽,看着她低着头,指节发白地捏着一张纸,素白柔软的纸被弄皱了,他从愉悦中清醒过来,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
“是给我的吗,写了什么?”
宴烽伸手去拿黎文漪手中的纸张,黎文漪没有抗拒也没有闪躲地让他拿到了,宴烽上扬的带着笑意的嘴角看到纸上“和离”二字后,嘴角顿时下弯,温文尔雅的气质一下子褪个干净,整个人冒着阴沉之气,如黑雾一样让人战栗。
纸上的其他内容,他也不看了,他将和离书扔到砚台纸上,砚台上的墨汁快速地晕染上了纸张,“和离”二字成了一团漆黑。
“啊,手滑了,都怨夫人,怎么开起这等玩笑来了,下次不许这样了。”
“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我要和……呜……”
黎文漪话未说完就被宴烽捂住了嘴,她狠狠地瞪着宴烽,却被他眼中深不见底的凶狠和疯狂吓住了,她从未想到过,那双顶顶好看的凤眼也会有如此狰狞之态,泛着红丝的眼眸,猩红且可怖,被这样的凤眼盯上,惊得她动弹不得了。
他不是,果然他不是……
“乖一点,不要说惹我不高兴的词,夫妻之间要相互体贴,不是吗?”
宴烽咬破了舌尖,将心中暴虐和破坏的情绪狠狠压住,口中的血腥味让他的理智回笼了一二分,这一二分的清醒,唤醒了他的爱意,在他的心底一遍遍的强调着,别吓着她,别肆无忌惮,别做无法挽回的事。
他阖了阖眼,将眼中的疯狂死命藏住,试图找回伪装的温柔,轻声道:“夫人若是不满,我们慢慢商量,可好?”
未全部收回的狰狞和假装露出的温柔,别扭得不成样子,黎文漪只觉眼前这个人越发陌生了,她嘶哑着声音道:“你做过多少坏事,又隐瞒了我多少事,你会把所有的都告诉我吗?”
“是谁在夫人面前搬弄是非,让夫人如此误会于我?”
告诉,如何告诉,他太明白自家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了,和盘托出,她会更加迫不及待地离开他的,毕竟他从最开始就是居心不良的,他做过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为她所不容的。
他分明瞒得很好了,也严防死守各个会来戳穿他营造的假象的人了,是谁,是谁在背后阴了他,他要找出那个人,毫不手软地折磨他,让其生不如死,拆人姻缘者,本就该如十八层地狱,不是吗?
黎文漪失望不已,宴烽不敢直面她的问题,反而对揭发他之人耿耿于怀,她从来都没有看清过她枕边的人,她所熟知的关于宴烽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她倾心爱慕的夫君根本就不存在,那就是个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是他处心积虑的骗局。
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黎文漪惨笑一声道:“误会,证据确凿的误会吗?你要戏弄我,欺骗我到何种地步你才甘心?你这个让人失望透顶的人。”
毫无愧意,死不悔改,这才是真实的宴烽,黎文漪的心在滴血,她多想揪着这人的衣襟,恳求他,把她的夫君还给她,把她高风亮节的君子般的夫君还给她。
然而面对眼前这个只有狠意并无半点悔意的人,黎文漪不愿意自取其辱了,他根本不会把她的夫君还给她,一切都不过是他的算计罢了,她想要的夫君根本从未存在过,也更加无法回来了。
她好希望这一个月的时光只是一个梦,梦醒之后,她所嫁之人仍旧是人人称赞的好官,是光明磊落的好人。